好一个死士,真是宁死也不出卖主子。 吴循暂时放弃这个女人,转而去审讯裴钰。 裴世子被关了一个多月,已经不复往日的养尊处优,胡子拉碴的十分憔悴,但身上的傲气不减,眼睛还是放在头顶上看人。 “司夜大人居然还不死心吗?” 吴循如今跟裴钰混熟了,审讯也像是朋友聊天,他抱臂坐在桌子上说:“裴世子,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你夫人就快获罪被斩首了。” 裴钰一声嗤笑,“司夜大人整日诈口供有意思吗,一时说她有孕,一时说她要被斩首,我连她头发丝都没瞧见,谁知道她在不在白夜司。” “想看她头发丝儿容易。”吴循弹了下响指,跟外头的兄弟吩咐,“去带世子夫人的头发来。” 裴钰眯了眯眼睛。 “哦,对了。”吴循又道,“再去请太医院院正来一趟,让他给世子夫人诊脉,免得裴世子不信。” 太医院老院正德高望重,他的话有分量,可信度高,比吴循诈一百句有用。 大概半盏茶后,秦惠容的一束头发被带到了裴钰面前,头发上绑着秦惠容惯用的发带,裴钰认识。 又过了两刻钟后,老院正亲自过来,告知了裴钰诊脉结果。 吴循抓了个果子啃着,欣赏裴钰的丰富表情,“看得出来裴世子听闻世子夫人有孕,还是很高兴的。” 裴钰自然高兴,他喜欢秦惠容,只把她的孩子当作亲生,第一次当爹的人,激动喜悦之情压也压不住。 吴循:“可惜啊,她本来是有机会生下来的,可你猜怎么着,她竟然藏匿了秦夫人,你家里那个暗房又被找了出来,那四个姑娘告她绑架,圣上气得要命,勒令严惩,怕是要死在你前面。” “那是我绑架的,跟她没关系!”裴钰极力帮媳妇脱罪,“那秦夫人也是我帮她救出来的。” 裴钰最初对秦惠容藏匿秦淮月颇有微词,可因着太喜欢她,后来也就原谅了,现在更是甘愿为她顶罪。 “哦,对了,还有一事得告诉世子。”吴循大喘气似的说,“世子恐怕不知道,贵夫人其实是秦郡王的死士吧,如果没猜错,刺驾的主意是她帮你出的,然后秦郡王利用了你刺驾的机会,安排弩箭手刺杀皇后,最后将屎盆子扣在你头上,你一心等他来救你,殊不知他只想灭你的口。” 裴钰顿时如遭雷劈,他无法相信秦惠容是秦王的死士,他丝毫看不出来秦惠容接近他是别有用心,那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人,怎么会! “贵夫人知道太多秦郡王的秘密,若非关在白夜司,恐怕早就被灭口了,就算活着出去,下场也可想而知。”吴循接连的打击让裴钰几乎崩溃,“所以世子,你现在的坚持毫无意义,除掉秦郡王,你才能保住你的妻儿。” 裴钰死死盯着吴循,“你怎么能证明她是秦王的人?” “秦郡王的死士身上都有一处专属烙印,我想你应该见过。”吴循说。 裴钰浑身一震,他知道,小容背后有一处烫伤,上面刻着“贱人”二字,她说是秦夫人虐待她烫伤的。 遭遇了打击与背叛的裴钰整个世界都塌了,他崩溃地狂吼一声,震得牢不可破的审讯室都抖了三抖。 又过了两日,秦郡王被废除郡王头衔,禁足府中,非传诏不得出府。宋国公世子夫人被判秋后问斩。 此诏书一出,太子党高兴得只差普天同庆,一个被剥夺所有封号的皇子,基本上就是被踢出了皇位争夺战。 连一向谨慎的大长公主也松了口气,叫了孙女外孙女,孙女婿外孙女婿回家,高高兴兴办了一场春日宴。 而赵氏听闻秦惠容再也不能回府,便决心放弃了她腹中的孩子。虽说秋日后孩子能降生,可大牢里生出的孩子哪里还有什么体面?如果是个男丁,便养着传宗接代,如果是个女娃,那就权当没有了。 如今她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陶英的肚子上,据她观察,陶英肚子里的孩子十之八九是个男胎,待孩子降生,她就做主将陶英扶正,如此就有了嫡孙名份。 赵氏心里有了底,心情也好了许多,更叫她高兴的是,赵权夫妇失踪了,她派人找了几日,都说没了音讯,只要公爷找不着他们,她就是安全的。 府里知道她给白氏下毒的就只有王嬷嬷,王嬷嬷绝对不能背叛她,没有证据,凭二房怎么说都是造谣。 俗话说乐极生悲,赵氏刚高兴了没两天,便听说二房请了稳婆去偏院,不是来待产,是为落胎。 赵氏当时就疯了,领着几个嬷嬷炮仗似的杀去了偏院,势要跟二房拼命。 徐嬷嬷将她拦在院外,“夫人火急火燎的这是做什么?” “让晏长风给我滚出来!”赵氏中气十足地朝着偏院里狂喷唾沫星子,“我倒要问问她凭什么杀我孙子!” “夫人这怎么话说的。”徐嬷嬷跟吴嬷嬷并排挡住赵氏,“陶英姑娘是自愿落胎,老夫人都是知道的,怎么成了我们姑娘要杀你的孙子?” 赵氏重重地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她挑唆的!陶英根本是想生,我竟不信,还有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宁愿赔上性命也要打掉孩子!” 徐嬷嬷不无讽刺道:“荣华富贵自然谁都稀罕,可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荣华富贵,说句不好听的,夫人倘若被一个男人祸祸地有了身子,您也不想给他生孩子。” 这话对宋国公夫人说是大逆不道了,赵氏深感冒犯,气得不行,“你个恶婆子说话未免太没有礼数了,你虽体面,但如今在我宋国公府,也要以我为尊,这在我们府,早就掌嘴了!” 徐嬷嬷是大长公主跟前的体面嬷嬷,根本不把赵氏放在眼里,“夫人要掌我的嘴恐怕是不能够,我是奉大长公主的命过来伺候我家姑娘的,吃喝拉撒,每月的利钱都是侯府管,跟贵府可搭不上边。” 赵氏懒得跟她说,“我不跟你说话,叫我儿媳妇出来,我管不着你,管我儿媳妇管得着!” 徐嬷嬷:“我家姑娘这会儿忙着呢,没空。” “你们是诚心拖延时间!”赵氏急得够呛,再拖下去孩子就打落了,她招呼身边的嬷嬷硬闯,“给我进去拦住他们!” 每个府里都会养几个粗壮的婆子,用来护主以及教训府里的女眷。赵氏一下子带了五六个过来,个个犹如一堵墙,地动山摇地往里闯。 徐嬷嬷带的人战斗力不足,根本拦不住,眼见着要闯进去,晏长风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呦,这是要拆院子啊?”晏长风个子高,站在几堵墙面前气势丝毫不弱,“要拆也等分了家再拆,这院子是二少爷一直住着的地方,好些东西都没收拾,现在拆不得,几位嬷嬷都退下吧。” “是我让她们进去的。”赵氏拉开一个嬷嬷,跟晏长风面对面说,“没我的同意,谁也不准打掉陶英的孩子,你擅作主张,又把徐嬷嬷这尊佛摆在院门口,我惹不起她,只好强行进去。” “这样啊,可母亲您来晚一步,孩子已经打掉了。”晏长风遗憾地说。 “你说什么!”赵氏音调陡然拔高,“晏长风,你安的什么心!是诚心不叫我活是吗?” 晏长风说没有的事,“您长命百岁才好呢,怎么能不让您活,陶英想打掉孩子,我们都尊重她的要求。” “那是我孙子,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打掉!”赵氏简直要疯了,她不顾形象地扯着嗓子喊,“陶英你休要听他们挑唆,只要你生下孩子,我就将你扶正做世子夫人!” “还世子夫人呢?”晏长风都乐了,“母亲您快醒醒吧,谁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去当一个获了罪被砍头的死鬼的夫人。” “你放屁!”赵氏听不得这话,“便是我钰儿没了,那也是体面,她只要生了未来的世子,就是我宋国公府名正言顺的未来女主人!” 晏长风:“那打掉的算吗?” 赵氏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晏长风吩咐丫头,“去把陶姑娘才打落的死胎让夫人带走,这是世子造的孽,理应归了夫人。” 赵氏捂着头后退着踉跄数步,气得上不来气儿,“混账,恶媳!晏长风,我跟你不共戴天!” “那不至于的母亲,一家人和气才能生财,咱们府里都那么捉襟见肘了,您可得和气着点,不然该揭不开锅了。”晏长风朝那几堵墙说,“还不快扶着太太回去歇息去。” “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赵氏骂骂咧咧地被搀扶回去,明明是日头高挂的日子,她只觉得天昏地暗。 可这还没完,今日不知道是犯了哪路丧神,还没走回北定院,又有人来传噩耗。 “夫人,夫人!宫里传来消息,世子夫人她疯了!”
第152章 秦惠容疯了 秦惠容疯了。 晏长风觉得这纯粹扯淡,祸害从来只能把别人逼疯,更别说是秦惠容那种极能忍耐的祸害。 “是宫里传来的确切消息?” 徐嬷嬷道:“听说是的,国公夫人听见消息又晕了过去,府里这会儿都轰动起来了,说长房彻底要绝后了。” 未必。 晏长风认为秦惠容肯定又在搞什么猫腻儿。 等晚上裴修回来,她问道:“白夜司确认了吗?” 裴修正要说这事,“吴循亲自跟我说的,说是已经疯到自残喝尿了。” 晏长风嘴角抽搐,这么狠? “就没有办法验证真假吗?” “有,白夜司有的是法子,但对秦惠容可用的手段有限。”裴修说,“看圣上的意思,是想给裴家留下这个嫡孙,吴循不敢对她动酷刑,而秦惠容又异常能忍。” 晏长风蹙眉,“那,有可能会免罪吗?” “那要看圣上最终如何决定。”裴修感觉不乐观,“如今北疆未定,圣上还是要依赖宋国公,从他想给裴家留下嫡孙,就能看出来他有恩惠之意,如果最终确定秦惠容真的疯了,那杀不杀她就都无所谓了,圣上很可能好人做到底,赦免其罪,放她回来生子。” 晏长风简直想骂街,这女人比蟑螂还难打。 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个人疯得这样突然,任谁都要怀疑真假,定要再三确认才有可能放人。 秦惠容疯了的消息让外祖母有些不安,第二日她老人家便将她跟裴二叫去了侯府。 “我瞧着圣上很可能将她免罪。”大长公主为着这事想了一宿,“原说世子之位不差这两年,但现在看来恐怕不行,得赶在那女人免罪生子之前定了霁清的世子之位才成。” 这似乎是有点难,晏长风想到赵氏那副要吃人的样子,觉得根本是痴人说梦。申请册封世子,需得是宋国公上奏才行,极少数的情况下,圣上才会干预。 而裴二如今只是个五品官,无甚建树,完全达不到让圣上主动册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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