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皮子跳得厉害,一边拿手指压着,说:“江南传得那么快,这不对劲儿,能是通过什么渠道传播的呢?” “应该是水。”裴修猜测说,“只有水是人每天都要接触的,只要将染了病的东西投入到河,湖,井中,传播就会很快。” “不好!”晏长风倏地停住脚步,“想要逼迫圣上废掉蜀王,北都城才是最主要的地方,咱们只是封了长留村没用,他们一定会污染水源!” “葛天!”裴修立刻把葛天叫进来,“找人去城中护城河处查探,一来找有无可疑之人,二来查看水源是否有被污染。” “是,阁主!” 晏长风:“注意防护!” 葛天:“知道了阁主夫人!” “陈岭,”裴修又吩咐道,“跟吴师兄说一声,叫白夜司的人把外面煽动闹事的人揪出来,要不动声色的,别让他们咽了气。” 陈岭:“哎,我这就去。” “表哥那边八成也好不到哪去。”晏长风担心说,“不知道他会怎么应对。” 蜀王府虽然开了府门,但暂时没人进来。一是没那么多病患,二是一般人不敢进王府。王府对普通人来说是一个不可染指的地方,因为敬畏所以不敢做第一个进入的人。 直到第二日早上,才有第一个人进入。 这人是平民巷里来的,是个妇人,她家男人早死了,靠在食肆里打杂度日。昨夜她忽然开始呕吐腹泻,听说是闹疫病,因为蜀王府免费医治,她没钱去药铺所以就来了。 蜀王请了牧央上门给妇人医治。此病需先以针止呕吐,后用药止腹泻,这妇人染病时间不长,尚能自行吃药,吃了药,不过半日就有了好转。 她对蜀王殿下感恩戴德,当场磕起了头。 “快起来,你还没完全好呢。”盛明宇不敢与病患接触,远远抬手让她起来。 这妇人念人的好,不肯起,她觉得自己身无长物,没有本事报答蜀王殿下的救命之恩,只能多磕几个头心里才舒服些。 “你若真想谢我,就帮我个忙吧。”盛明宇道。 片刻后,那妇人来到蜀王府门前,帮助蜀王规劝围观百姓。 “蜀王殿下是好人,此病只要染上,一两日就得虚脱而死,殿下身份尊贵,却愿意让出府来救治咱们这些贱民,还有什么可说的,菩萨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她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周围的百姓皆被她的情绪感染。染了病的决定进蜀王府救命,没有染病的逐渐不再声讨蜀王。 蜀王府暂时缓过一口气。 “表哥真是胆大。”晏长风听说蜀王府开着门接纳病患,是惊讶又佩服,“不过虽说冒险,但此举能最大程度地减轻此次疫病的影响,有牧央在,应该不能出事。” “阁主,出事了!” 葛天从外面探听消息回来说:“我昨日领人调查一夜,在护城河里打捞上了几具尸体,暂时不能确定身份,还有几台独轮车,被水泡了一夜,只隐约能分辨出是卖肉所用,我本想请吴师兄帮忙调查,可还是晚了,今日城中忽然多了许多染病的,药铺除了清风堂,几乎都不敢开门了。” “天子脚下,也不怕遭报应!”晏长风坐下骂了两句,“我的药今日最多明日就能运到北都城,可光有药没有那么多郎中医治,靠牧央一个人,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治疗这么多人。” 裴修思索片刻,说:“容我进宫禀明,请宫中太医去蜀王府协助。” 这是个好主意,所谓先发制人,宁王与昌乐伯想用疫病来逼着圣上废掉蜀王,那就干脆先让圣上认可蜀王的所作所为,甚至与他站在同一阵营。 这样如果一些人逼到宫里去,不至于陷入被动。 可问题是,晏长风不想让裴二出门,“如今城中四处都有人染病,你这个样子出门我不放心,请刘阁老,或是吴循进宫不成吗?” 裴修摇头,无奈道:“我同你说,此事万万不能先叫刘鹤知晓,他不可能同意蜀王开府门收留病患,倒是可以进宫替我说,但他一定会请圣上另寻地方收容病患,如此,盛十一这门就白开了。” 倒也是,晏长风跟裴修知道蜀王是苦肉计,可站在支持他的朝臣的角度看,这是拿社稷冒险。万一染了病治不好呢,就算治好了,谁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未来国君的命冒不起这个险。 “至于吴循,他现在不比从前,说话不好使。”裴修叹气,“非得我去才行。” 晏长风有些幽怨地看着他,一直以来她都支持裴二做他想做的,纵然心里难受,可更不忍心阻拦他。直到此时,她生出了恨意,恨世道不公,恨老天不开眼,怎么就不能放他一条活路呢? “我去行吗?”她冷静中带着一丝恳求。 裴修暗自叹气,他知道她“不满”,这不满不是冲他,是冲着这种种的无奈。到了这个时候,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他本应该待在家里安心等死,多陪陪他们母子,可偏偏不消停,就是不肯给他这点时间。 他走到她身边,将她的头摁在怀里,轻声说:“媳妇儿,到了如今我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们母子的命比我要紧,我染病不过就是命里再加道坎,能迈过去就多活几日,迈不过去就少活几日,可你们冒不起这个险。” “至少我染了病能扛过去。”晏长风有些固执道,“我相信肚子里的也能。” “没有人能预料结果。”裴修的手有些颤抖,“但我的结果已经定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路上陈岭会护着我,不见得会染病,你安心在家里待着。” 他转身的一刹那,晏长风的眼泪就落了来下。 她很少哭,她觉得这世上凡事都有解决之道,能力之内就去解决,解决不了就得过且过,除了死别,没什么好流泪的。 可现在,当下,眼前,她正经历着比死别还难以迈过去的坎,她得眼睁睁看着,忍住伤痛等着裴二与她死别。这般知道结局又无可奈何的滋味太难受了。 “雪衣姐,府外的人渐渐少了。”姚文琪忽然进来说。 晏长风抽了下鼻子,把后面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吞了回去,“那是因为染病的多了,都跑去蜀王府了。” “雪衣姐,你怎么哭了?”姚文琪看见了她眼角未干的泪水。 在她心里,雪衣姐是不会哭的,她仗义豪爽,聪明豁达,仿佛没什么事能招惹她的眼泪。乍然见她流泪,她非常诧异。 “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跟裴二吵了一架。”晏长风不想把裴二命不久矣的事告诉还不知道的人,她不想大家跟着难受,更不想裴二因此被迁就。 “啊?”姚文琪更奇怪了,表姐夫那人怎么可能跟表姐吵架,他恐怕被她打死了也不会还手的。 她看出表姐不想说,便不多问了。 “哦,你方才说什么,病患都去了蜀王府?”姚文琪生硬地转了话题。 “可不是么。”晏长风很快恢复如常,“现在遍地都是谣言,说疫病是上天迁怒蜀王为太子,他总要做些什么挽回民心。” “这是无稽之谈啊!”姚文琪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信这样的谣言。 晏长风无奈摇头,“人得了无妄之灾,找个人迁怒是心理需求,何况大家都这样说,就算有人起初不信,时间久了也不得不信。” “这世道真是太可悲了,明明蜀王殿下当初拼了命的为他们换来和平日子,这才多久啊,不念好就算了,还落井下石。”姚文琪许久没有因为什么感到气愤了,这样的气愤带来的又是对这个世道的绝望。 晏长风一贯是积极的心态,觉得这世道并非无救,无救的只是那些为了争名逐利而不择手段的无良之辈。 可现在,她因为裴二迁怒这世道,再也说不出世道有救的话来。 “表姐,我想去蜀王府帮忙。”姚文琪坚定道,“你别拦着我,我心里有团火,我不知怎么排解它,我不怕死,就是不想这样憋屈。” 晏长风看着她,因为她的话而高兴。这丫头,自从出了事就很平静,好像认命接受了一切,但晏长风知道她没有。 一个人没有与这个世道和解却又不得不屈从,是会憋出病的。晏长风因为姚文琪的主动反抗而高兴。 “你去吧,我不拦着。”晏长风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去她娘的狗屁世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咱就跟它抗争到底,我就不信掰不正它。”
第298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修乘坐马车自后门出府,一出门就被几个事先等在这里的百姓堵住了去路。 “尚书府的人都滚出北都城!若不滚,谁都别想出去!” 陈岭问:“爷,如何处置?” 跑来后门如此嚣张的围堵,一般百姓干不出这样的事。但不排除有被鼓动失去理智的百姓,这个节骨眼上不好生事。 裴修把钱袋摘了交给陈岭,“撒了。” “撒,撒钱?”陈岭没见识过当年阁主夫人当街撒钱的壮举,不太能想象那个画面。 “撒,但别一股脑儿都撒了。”裴修说完关上了车门帘。 既然钱主让撒,陈岭也就不客气了,掏出一把碎钱往天上一扬,然后趁着那几个百姓抢钱的功夫狠抽马屁,径直冲出了巷子。 马车速度快,巷子外蹲点闹事的反应更快,惊弓之鸟似的呼啦扑向了马车,犹如一群饿疯了的狼。 “他娘的!” 陈岭直骂街,这他娘必定是有人组织的,哪家百姓有这精力死盯着? “白夜司办事越发不行了,居然没把这些恶民抓了去!” 陈岭骂骂咧咧地抽着鞭子,可马车在街市上快不起来,几个跑得快的紧追不舍。有一个身手极好,竟然跳上了马车。 陈岭本能地拿马鞭去抽,却被裴修出手拦下,“别打出外伤。” 不打出外伤叫人吃苦头的法子多了去了,陈岭立刻收了鞭子,跳上马车,一脚踢向此人的腹部。 跳车那人顿时惨叫一声跌下车去,但他反应极快,手及时攀住了马车边缘,嚣张大叫:“尚书大人他打人了啊,救命啊,我要被他打死了!” “放你娘的屁!”陈岭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又握拳狠锤他的心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你了?啊?” 他这拳也不知道是怎么打的,好像直接锤在了五脏六腑里,疼得人直抽气。那人不过挨了两下就疼出了一身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这必定伤得极重,如此正好,不怕他们动手就怕他们打得轻。那人咬牙得意,“你们尚书府仗势欺人!我要告你们当街行凶!” 裴修隔着马车说:“把人带上。” 陈岭得了令,把人用马鞭捆了放在马车前,跟自己并坐一起,“让你跟我们大人同乘,你今日走了大运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44 首页 上一页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