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月语替他背诵了后面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 孟昭启点头附和,“对对,就是这个。” 他拉着缰绳,改变马骑的路线,更靠近了马车一些,“夫人,你们月照古国也要背书么?” 任月语心想,可不也要背书么?不仅如此,还要考试,还要排名,还要请家长。她感慨万千,“同是天涯背书人。” 孟昭启愁眉苦脸,“是呐!背得我两眼冒金星。” 任月语趴在窗口上,“是将军让你背的吗?” “嗯。”孟昭启撇嘴,“我不是早上惹他生气了嘛,他就罚我背书,要我把这一大本全给背下来,三天后还得检查。” 江琅骑马正行于队伍最前列。孟昭启朝着江琅的背影轻声哼了一下,算作发泄。任月语沉浸在江琅英姿挺拔的背影里,嘴角轻扬。 她问孟昭启,“你们将军,平日里是不是特别严厉,一丝不苟?” 孟昭启压低了声音抱怨,“严!严得我们都快要受不了了!” 他提起这个话题,简直滔滔不绝,开始事无巨细地诉说江琅的种种“恶行”。尤其是景和元年的那一个冬天,那对鹰扬军来说,无疑于一个寒冬。 那时,江琅率领鹰扬军远赴塞北,艰难苦战,取得了塞北之战的胜利,创造了归雁神话。那是一段人人称赞的神话,是鹰扬军殊死拼搏保卫山河的证明。 他们全都以为队伍回到平京后,能够获得小皇帝的嘉赏。哪想到小皇帝只在内阁首辅代为上奏的赞扬题本上,简单地批注了一句,“知道了。” 大战胜利,却并未等到下文,似乎鹰扬军的性命在小皇帝眼中只是无足轻重的事情,这让鹰扬军不得不泄气。 军队人心涣散,将士各个懈怠,心情沮丧,无精打采。 唯有江琅,依旧维持警醒状态。 他按惯例开始练兵,毫不松懈,且训练力度比之前更甚一倍。 将士们苦不堪言。 孟昭启心疼将士们,横冲直撞找到江琅,赌气问道,“将军!究竟为何要这样辛苦地练兵?皇上他根本就不在乎!练了又有什么用!” 江琅紧盯练兵的队伍,“有没有用,战场上说了才算。” “可是……”孟昭启愤懑不平,“全军才经历了那样一场大战,大家全都疲劳不已,哪还有力气训练?再说了,反正朝廷里也没人在意我们,还不如趁此机会,给大家放个长假。” 江琅反问,“放个长假,然后呢?士气衰竭,就地解散,各谋出路?” 孟昭启小声念叨,“哪有那么夸张。” 江琅攒紧了拳头,“从军之人,一生要为征战沙场作准备,不能有一刻的松懈。” 孟昭启试图辩解,“没有松懈!只不过想休息一下罢了。” 江琅驳斥,“这还未到休息的时候!” 江琅保持警惕。他向来告诫鹰扬军将士,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在他看来,维持高水平的战斗力,是从军之人的必备品行。 * 他瞪眼,严厉斥责全军将士,“给我拼命练!” 孟昭启清晰记得那个冬天他们所受的痛楚,雪落平京,他们踏着雪水,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训练,永不停歇。 孟昭启对任月语悄声说道,“将军没有良心。” 孟昭启妄下评论,转念又想起了江琅的好,随后补充了一句,“不对,他还是剩下了一点良心的,知道朝廷不会批准给我们拨银两,所以就用自己的积蓄来给我们买了酒和肉,还有好看的新衣服。” 任月语估算,江琅给十万大军买酒买肉买新衣服,那开销可是一笔惊人的数字,“这样看来,将军对你们还是挺好的。” “这叫好?”孟昭启不满足,“他要真的好,就该给我们放长假,而且就不该叫我背这么些让人头大的书。” 孟昭启挥舞着书本,书页在风中颤动,搅起一片沙沙声音。 任月语心疼书本,轻薄脆弱的书页哪里经得起孟昭启这种傻大个的摧残。她用心良苦劝慰孟昭启,“你还是应该听将军的话,好好爱护书籍,认认真真读书。” 孟昭启蓦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方才掏心掏肺对任月语说了这么些心里话,还以为任月语会和他成为同盟,哪晓得任月语到头来,反而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替江琅说话。 孟昭启不甘心,“夫人,怎么你也帮将军说话?” 任月语义正言辞,“我是觉得,将军自有考量,他无论做什么都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只管相信他。” 任月语仿佛天生有一种对江琅的崇拜,说起江琅来,她眼里闪闪发光,神气十足,耀武扬威。 孟昭启吃了闷头一棍,郁闷至极,在心里暗自嘀咕。 这夫妻俩可真是一个德行。 *** 队伍缓慢前行五日,逐渐走出平京郊县,暂且相安无事。 直至踏入晋西道界内,行进不久,路上出现了几十个黑衣人,拦截了他们的去路。 江琅明白,那个人忍耐多时,终于要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来自陆游《病起书怀》。 *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来自岳飞《满江红·写怀》。
第5章 过路 黑衣人团队里,为首的人叫做阿建,他的跟班叫做阿强。 他们挡在骏马前,昂首挺胸,声音高亢,“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啊?” 孟昭启并未下马,居高临下俯视他们,“你算哪根葱,敢盘问爷爷我的行踪。” “我算哪根葱?”阿建冷笑,搭上阿强的肩膀,“来来来,你给他说说看,我算哪根葱?” 阿强伸出了拇指,“这可是我们强爷,方圆百里可都是他说了算!” 孟昭启呛声,“那你让他说句话呗,看看他到底说了是算得上还是算不上!” 阿强作势捋起袖子,“哎!你这小厮,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建伸出手臂挡在阿强身前,示意阿强后退。他亲自走到了孟昭启的马旁,指着脚下的土地,“这地儿,归我管,懂了吗?江湖规矩,想从这儿过,得交这个。” 他在空中打了个夸张的响指,孟昭启在空中翻了个夸张的白眼。 阿建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刀面在掌心之间来回剐蹭,“一人十两银子,你们十个人,得交一百两。一口价,不讲价。” 孟昭启咒骂,“讲你爷爷个腿!” 孟昭启拔出了刀。阿建见状,举起匕首。一众黑衣人得令,齐刷刷拔出了剑。 白晃晃的一片,在林间不停闪烁。 孟昭启意欲以一敌众。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行动,江琅抢先制止了他,让他退后。 孟昭启心生怨气。但他向来是无论心里有多少怨气,最后总要乖乖听从江琅的话。江琅让他退后,他就臭脸但是顺从地退后。 江琅唤来了贺伯,与贺伯低声交谈几句。贺伯返回货物马车内,取出了整整一百两银子,全数交予阿建。 孟昭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将军!” 江琅抬手制止,“勿再多言!” 孟昭启气愤地调转马头,回到任月语的马车旁,着急地向任月语哭诉,“夫人,你管管将军!他就是再有钱,也不能像个傻子一样任人宰割呀!” 任月语其实也摸不清江琅的想法,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她只能凭借着对江琅的一腔崇拜,试图安慰孟昭启,“放心,将军不傻,他应该还在观察吧,肯定已经在谋算着什么了。” 孟昭启抓紧了缰绳,愤懑地嘀咕,“但愿如此吧!” *** 他们交了过路费,阿建也不便于再为难他们,只能放行。 孟昭启因为吃了哑巴亏,烦闷沮丧,骑马速度也随之变得缓慢,逐渐走在了队伍的最后头。 已到下午,孟昭启这一天还没解决过内急,此时有些憋不住,遂向孙一堂招呼道,“我去林子里解决一下,弄完就来找你们。” 孙一堂不放心,“那大人你快去快回啊,不然将军问着我,我没办法给你掩护。” 孟昭启潇洒道,“放心,多大个事儿。” 孟昭启驾马离开,去往林子深处。找到合适的位置后,他将马绳系在树干上,踩踏着落叶,走去了隐秘之处。 天阴,乌云压低了天空,繁茂的枝叶笼罩头顶。 孟昭启折返回到骏马旁边。他还未来得及解开缰绳,左脚不慎踩到覆盖在落叶下的陷阱,触发牵引机关,一个麻绳编织的网将他团团包裹,忽而升到半空,悬吊在高耸的枝干上,随落叶摇晃,像一个大摆锤。 孟昭启咒骂,“背时王八羔子!玩儿我是吧?” 不远处的树枝上,飞落两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他们汇合在绳网底下,确认孟昭启已落入陷阱,便吹哨发出信号。 丛林远处,奔涌而来二十几号人,包围着孟昭启。 阿建拨开人群,大摇大摆走到队伍前头,讥讽道,“哟,先前不是神气得很吗?还想拔刀硬闯关。你现在倒是拔呀?” 孟昭启的手腕被机关用麻绳层层捆绑着,牢固拉扯于头顶。 阿强叉腰附和道,“大哥,我算是看出来了,还以为他多厉害呢,结果就是一装模作样的纸老虎!” 孟昭启往身旁啐一口痰,“你他娘的,真以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把戏,就能把爷爷我困住?” 孟昭启只是稍用力,再牢固的麻绳也轻松断开。绳网破裂,他平稳地落于枯叶之上。 阿建警觉,挥手发出指令,身后的二十几号黑衣人竟脱去了外袍,露出了里层真实的衣服,竟是囚服,胸前赫然写着“死囚”二字。 孟昭启惊讶,他一直以为阿建一伙是野外的山寨土匪,没想到他们实际上和官府扯上了关联。 阿建声音洪亮高亢,下令指挥,“死囚们,你们立功赎罪的机会来了!谁能把他杀了,谁就能免除一死!” 囚犯各个面露凶狠神色,为着这千年难遇的免死机会,势在必得。他们坚定地冲向了孟昭启。 孟昭启猛然拔刀出鞘。 很好,既然是死囚,那就不必手下留情。 *** 阿建和阿强趁着混战时候,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深林里,孟昭启杀光了全部死囚,共计二十三人,尸横遍野。 江琅得知此事后,处罚了孟昭启,罪状是未上报请求就暗自行动,惩罚是不得吃晚饭。 队伍今日因路途被耽搁好些时候,没能按计划到达临近郡县,于是决定在小河边就地生火,用晚餐并歇息一阵。 队内负责掌勺的人是侍卫吴冲毅,他不仅武功好,厨艺也堪称一绝,烹饪烤制野鸡野鸽,色泽诱人,香味四溢。 任月语被特殊照顾,得到了两只烤鸡腿,一手举一只。她耸着鼻子闻气味,馋得咽唾沫。她忍着想要咬一口的冲动,率先把一只烤鸡腿举到了江琅眼前,“这个给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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