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低头偷笑,答复江琅,“将军请放心。” 江琅抬头,唤道,“孙一堂,孙一正。” 孙氏兄弟应道,“在!” 江琅叮嘱,“你们兄弟的人作为昭启的左膀右臂,切实辅助昭启。” 孟昭启红了眼眶。他怕被旁人看见后闹得窘迫,桥桥抹去眼角的湿润。 江琅换上较柔和的声音,唤道,“素雅。” 素雅应道,“奴婢在。” 江琅细数道,“你有天赋,又有兴趣,所以若是你愿意吃苦,可到昭启麾下进行训练,有朝一日,或许能成为女将。” 素雅惊喜地抬起头,脸颊微红,“谢谢将军!” 江琅笑了下,对着众人稍微提高音量,“你们作为皇上的将士,切记不涉党争,这一生为天下百姓而战,只效忠于皇上一人。” 众人高声应道,“是!” 江琅迈步绕过人群,走到了队伍后方,搀扶起贺懿,“贺伯,你的籍册和饷银均已安排妥当,可放心卸甲归田,安稳度日。” 贺懿向江琅鞠躬作揖,“谢谢将军。” 江琅点头示意,随后走到了程恒身前,“程恒,你的身手矫健灵活,武力高强,是皇上暗影的最佳人选。所以往后皇上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程恒允诺,“定不负将军嘱托。” 江琅扫视一遍,安顿好了所有事情,神情终于放松。 他走回了任月语身边,摸了下任月语的脑袋,笑道,“小语,我们走吧。” 任月语郑重真挚地向众人告别后,被江琅搀扶着,跨上马背。江琅翻身上马,把任月语圈在怀里,拉紧缰绳,正式出发。 竹林摇晃,簌簌作响。天地间静谧悠然,唯有清风作伴,尽得自在。 *** 宫廷间流传着许多闲言碎语,故事的主角是将军与贵妃,故事的版本多种多样,不仅有人与人的故事,甚至还有人与妖的故事,比民间话本还要丰富好些。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了小皇帝的耳朵里,他一概不予理会。 一个月来,有太医时常出入于贵妃宫中,惹人注目。 到了月末,小皇帝发出昭告,宣布贵妃因救治无效,香消玉损。 随着贵妃病逝,宫廷中的闲言碎语逐渐消散,恢复正常。 半年之后,鹰扬府传来消息,鹰扬将军江琅在外感染疟疾,不幸逝世。 消息一出,众人唏嘘,以为江琅与任月语皆已不在人世。 他们彻底被抹灭于世人眼中。 *** 月影湖旁,江琅与任月语并排站在湖岸上,商议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自循环被打破之后,江琅保留了记忆,任月语竟也保留了记忆。他们明晰循环的真相,等于是顺利迈出了第一步。 现在要面对的是第二步,如何处理月映湖心的那一刻。 到了月映湖心的时候,任月语会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她跟随渔翁进入通道,回到现实世界。要么,她如以往每一次循环那样,义无反顾地跳下渔舟,奔向江琅,再进入沉睡状态。 不管是做出哪一种选择,都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她都不想选。 她叹息一声,“有没有第三种选择啊。” 江琅提议道,“若是月映湖心这一时刻,根本就不存在呢?” 任月语恍然大悟。与其面对左右为难的选择,不如从一开始就让选择这件事情从不存在。 “我知道了,只需要遮住月光就行。”任月语指着湖心,“我们划船到湖心处,撑一把黑伞,遮挡月光。” 江琅迟疑了一下,“你对你们月影湖……是一点都不了解呐。” 任月语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江琅解释道,“月影湖,从不允许外人靠近。” 他们这个世界的人,为了靠近月影湖,做了不少千奇百怪的尝试。可无论他们的方法多么缜密精巧,最后换来的结果全都一样。月影湖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吞噬所有外来的一切,再将尸体残骸送回岸边。 江琅告诉任月语,“没有人可以撼动月影湖。” 任月语挑眉,“这么神奇?我去试试。” 她说着就要往湖水中跑去。江琅拽着她的手臂,把她拎了回来。 他告诫道,“不该尝试的东西,不要尝试。” 任月语耷拉着肩膀,“不能划船,没办法靠近湖心,那该怎么办呢?” 她仰着头,沮丧地看着头顶的天空,看见四散的一朵朵云团。 忽然有了主意。 *** 江琅按照任月语的要求,捕捉了三十只鹰,豢养在铁笼里。 鹰在笼中奋力挣扎,扬起阵阵羽毛沙砾,遮天蔽日。 任月语躲在江琅身后,偶尔冒出半个脑袋瞄一眼,随后立即缩回去。 她问道,“这些鹰能飞多高?” 江琅估量,“强者惯飞上千丈,弱一些的,只能飞几十丈。” 任月语权衡,高的太高,矮的太矮,“能不能让它们飞一个固定的高度?” 江琅询问,“你需要多高?” 任月语伸出三个手指头比划,“三百丈左右。” 江琅思忖,“好,没问题。” 江琅之前在归雁城,见识过当地人驯养大雁的过程,有的人也会驯养鹰。他因为感兴趣,有意多看了几眼,摸清了其中的驯养技巧。他当时倒从未想过,之后的某一天竟真会派上用场。 驯养过程进展顺利,稳步推进。 他们中途会进行试飞,检验驯养成果,大部分赢已能够达到要求,唯有三只较小的鹰,仅能飞百余丈,再往上便会显得吃力。 任月语要求严格,对三只小鹰教导,“大家都能飞,你们也得努力飞起来,不能拖后腿。” 三只小鹰气恼,在笼中振翅,尖锐的嘴敲得铁笼一阵响。江琅急忙将任月语拽到了身后护住。 任月语举着拳头,冲着三只小鹰嘀咕,“本事没有,脾气还挺大。” 江琅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树林里,任月语和那只野狗吵架的模样,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他的夫人哪儿都好,就是偏偏爱和动物吵架。 *** 等到驯鹰取得显著成效的时候,中秋之夜已然来临。 江琅撑着一把黑伞,替任月语遮挡这夜异常的月光。他们并排站在月影湖边,做好了一切准备。 月映湖心那一刻逐渐临近。 群鹰翱翔,直击长空。它们按照预定的线路,飞向各自的目的地。只见一片黑色羽翼,掀起湖面震荡,四面八方散落于天幕苍穹的中间部分。 它们钻入了云团。 任月语之前在它们的脚上绑定了一袋盐粉,待到群鹰到达高空时,将盐粉撒入云层中,发生反应,凝结水滴。 四周下起了一阵小雨。雨声潺潺,湖面泛出无数雨点的痕迹。 中部云团的温度稍有降低。四周云团受到冷热气压的影响,逐渐向中心汇聚融合。云团缓慢移动,越聚越多,成为连绵不绝的一整片。 雨水淅淅沥沥,一直不停歇。 他们矗立在雨中,听见雨滴敲打伞面,响起有节奏的沉闷声响。 月光被云层遮掩,全然不见了踪影。他们身处于昏暗光线,影子倒映在湖水中,本就不算明显,再碰上雨滴纷繁,搅乱倒影,让他们的身姿成为了水中幻境。 这一切对于任月语而言,似乎都是幻境,似乎是从不曾真实发生的一切。 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呆滞地盯着湖面,看水花翻涌。 隔了许久,雨停了,遍布湖面的细小水花逐渐停歇,归于宁静。云层被打薄,缓缓露出月光。天色由暗变得明朗,衬得他们在湖中的倒影愈发清晰。 满月钻出云团了。湖面上映出轮廓鲜明的模样,反射白光。 一阵夜风吹拂,他们的衣袍轻柔摆动,腰间的桃面符化为粉末,散落于天地间。 任月语忐忑不安,听见心跳猛烈急促,紧张得时常忘了呼吸。 江琅握紧了任月语的手。 他们已然浸润在了白色月光里。 江琅尝试着挪开黑伞。他的动作缓慢,小心翼翼漏进月光。一道明暗交接的界限画在他们身上,从脚底开始往上爬,一直爬上脸颊。 无事发生。 任月语不由自主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在原地站立良久。 江琅收了伞,轻声道,“小语,我们度过了月映湖心的那一刻,一切平安。” 任月语神情懵懂,充满了虚无缥缈的感觉,仿佛仍旧置身于梦境编织的世界。她害怕这一切当真是做梦,害怕一不留神就又会变成泡沫消散,反应了好一阵。 她抬起手来,准备扇自己一巴掌,让痛感来告诉她到底是不是一场幻梦。只是她才刚举起来,江琅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拉到了身前,把脸凑到她的手心里,蹭了蹭。 “小语,这不是梦,这是真实存在的我们。” 任月语感受到江琅的温度,终于舒了一口气,情不自禁笑起来。她踮着脚尖,环抱着江琅的脖颈,闻着他身上的木质香气,觉得心安。 她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低声喃喃,“这一次度过了,那下一次又是多久呢?” 他微微弯腰,认真答复,“按照青鸟信件的内容,下一次,是一百年后。” 他侧头,轻声问她,“一百年,够了吗?” 她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喜悦舒心,笑道。 “一百年,一生一世,足够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o^
第43章 冬 江琅生病了。 他卧坐在竹屋的床榻上,靠着床头,安静休息。 任月语之前请过青山城里最好的郎中来看病,郎中给开了几副药。那药说来也确实有效,江琅原本全身发烫,流汗不止,完全是个火炉,经过那么几副药的治疗,症状确实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剩下让人揪心的地方在于,江琅的气血一直不足,虚弱乏力,提不起精神。 那几副药的药效已发挥殆尽,再吃也起不到功效。一时半会儿也再无郎中可请,任月语焦急,索性拿起了医书,亲自给江琅配药。 医书是云霁特意留给任月语的,里面填满了云霁的笔记,包括针对沉睡症的应急办法,以及一些较为常见的疾病。 任月语翻阅到风寒那一章节,查询药方。 她把药炉端进了屋内,一边核对药方一边煎药。 她有些焦虑,心里想着历史书上关于江琅的记载,“于景和四年病逝。” 恰恰今年仍是景和四年。 好不容易捱过了月映湖心那一刻,若是到头来折在一个不起眼的风寒上,她估计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于是对于药方核对过于认真。她在床榻旁检查到江琅舌苔发白,跑到药炉边添加一味药。她又回到床榻旁检查到江琅脸颊发热,回到药炉旁再添加一味药。她就这样举着医书,在药炉与江琅之间来回跑动,不厌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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