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仅仅是在镇子的入口,若是到了里头,怕就是人挤着人,连过路都难。 温衔青道:“下车看看。” 结清了路费,两人便进了镇上,却见镇民们在梁大娘家门前围了几圈,乌泱泱的人头叫人一头雾水。 “小哥,”温衔青向一个镇民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凑个热闹罢了。”这人光着膀子,笑得豪爽,“喏,可见着了那宫车?” 温衔青踮起脚尖,身子虽摇摇晃晃,可到底是看见了那辆停在梁大娘家门前的华美宫车,以及守在车旁的一众宫人。 那镇民于是又道:“是梁大娘的女儿来探亲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消息闭塞得很,今日这一来,才知此女已在宫中当上了贵人。” 贵人? 君王前段时日广纳贤妃,充实后宫,贵人倒是封了不少。 可温衔青难免多了份心思。 ……会是她么? “小姐,那我们可要改日再来?”连枝见状有几分犹豫地问道。 母女叙旧,又是宫里来人,于情于理温衔青都不应当打扰。 可她仅是思量片刻,便道:“不,今日便要去。” 连枝不太明白。 “梁大娘不会说话,昨日我却已应了今日要来,”温衔青解释道,“若是就这么一声不吭回去了,保不准她会等到几时。” 所以哪怕失了礼数,都至少要去打声招呼。 温衔青挤进人潮里,发髻间的银簪险些脱落,被身后紧跟着的连枝眼疾手快地插了回去。 好不容易进了内圈,她也不迟疑,径直便向着梁大娘家中去。 “什么人?”宫车旁的侍卫原本正无所事事地摸着鱼,谁曾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走过来,他也是才在宫中当上一职,并不识得温家大小姐的模样,当即立断便抽出了佩刀。 温衔青看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银刃,正欲沉声解释,却见紧闭的柴门被推了开,“吱呀”一声响后,一个女子款款而来。 “且慢。”她嗓音温润,“收刀。” 侍卫惊道:“可此人来路不明,万万不可就这么轻易放过!” 女子轻勾唇角,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她只问:“那当如何处置?” “自当押送衙门,问清门路与目的才是。” 温衔青始终不动声色,连枝却是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这当口,女子移开视线,缓缓道:“本主不喜滥杀和冤枉无辜,倘若只因这点小事便要动用衙门,最终便会落得民心寒透的结局。” “陛下为治世苦心孤诣,你们也自当留心言行。”她见那侍卫已吓得瑟瑟发抖,也不愿多说,只道,“这姑娘是本主的友人,不许再拦。” 门又关上。 “原来当真是齐贵人。”温衔青轻笑,“想不到会在此相见。” 齐疏桐今日出宫,倒是未穿着宫中的华服,她一切从简,甚至只配了木簪,可依然掩不去灼灼风华。 “上次宫中的救命之恩,我还未来得及道谢。”她眉如远山,“不过温大小姐怎会来此?难道你识得我娘?” “是昨日的事了。”温衔青点了点头,又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她。 话音刚落,听得一串蹒跚的脚步声,梁大娘不知何时从里屋走了过来,见着温衔青便笑了开。 “啊……”她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齐疏桐有些无奈,她牵起梁大娘的手,轻声唤道:“娘,不是同您说了,身子不好就莫要去外头卖吃食了。” 梁大娘只是欣慰地看着她笑,也不知听进了几分。 温衔青这时将钱袋从袖中取出,送到梁大娘手中。 齐疏桐推辞道:“不必了。” “既已应下,岂有反悔之理。”温衔青摇了摇头,依旧执意。 “温大小姐是重情重义之人。”齐疏桐叹了口气,“我娘亦是。” “数十年前,也曾有梁家长女之名冠绝京城,我娘生得俊,可后来家道中落,所托非人,再美的容颜也会熬至枯萎。今日我虽入了宫闱,再不愁吃穿用度,可我娘却习惯了打拼的生活,怎么劝都闲不下来。” 想不到梁大娘还有这样一段令人心酸的过往。 温衔青轻声道:“得了空,我便会多来看看大娘,贵人在宫中,还请放心。” 原以为此事便告了段落,可仅是隔日,宫中便有来信,是齐疏桐邀温衔青后日入宫小聚。 * 长夜未央,圆月高悬。 信鸽隐匿于夜色之中,扇着翅停在一处窗棂上。 有人探出手,解开缚于信鸽足上的字条。 他的眉眼掩于黑色斗篷之下,无人能看清。 “大人,局已设下。” “此为良机,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风动,交谈声渐息,此夜月明。
第35章 宵暖 后日出门前,温衔青将毛团抱给了连枝,小白猫委屈地耸了耸鼻尖,四脚凌空扑腾着,想要往温衔青怀里钻。 “怎么这么粘人。”温衔青伸出指节,颇有些无奈地点上毛团的额头,笑道,“这性子,怕不是随了淮序。” 今日她只能只身赴约,一来是食肆生意需要照看,二来此行入宫,也不宜携太多人前去,而最为主要的原因,则是她前些日子托人去打听的售卖良田一事有了着落。 “我抽不开身。”温衔青同连枝道,“若是牙人来了,你便与他改约明日。” 连枝轻声应了下来,心头却涌上莫名的不安,她垂眸思量了片刻,终究在温衔青快要踏上马车时,扯着嗓子叮嘱了句:“小姐……路上可要小心些。” * 九月的天尚且有些闷热,而御花园中景色正好,一池碧波荡漾,荷花亭亭玉立,摇曳生姿。 温衔青独自坐了会儿,才见珠帘挑动,有人前来。 齐疏桐收了伞,温声对身后那丫鬟道:“小夏,天热,让御膳房备两碗绿豆汤来,冰镇的最好。” 几月前新来了个御厨,一手甜点做得极好,盛夏之时,后宫嫔妃无论何人,一日便要点上几碗绿豆汤或是些旁的小食,解渴消暑很是奏效。 小夏领命去时,却没能如愿见到他。 “你问张大哥?”打下手的小厨子挠了挠头道,“适才还在厨房呢,兴许很快便回来了。” “嘿,这不,说曹操,曹操便到了。”他瞅见人从外头走进,立马停下手中的活,招呼了声,“张大哥,有人找!” “……”御厨张之宿却一时没接话,他看了眼小夏,眼神不自然地躲闪了一瞬,才慢吞吞道了句,“何事?” 他向来是这脾性,小厨子又是个粗神经,只以为他是心情不好,未曾多想什么。 小夏道:“我家主子吩咐要两碗绿豆汤,张御厨辛苦了。” “稍等。” 绿豆汤是原就做好的,只需从木桶中盛出两碗的量,因而小夏没等上多久,张之宿便道了句“好了”。 只是正当小夏要端走时,那人却叫住了她,指着右侧那碗,言道:“听闻齐贵人嗜甜,这一碗里我多加了些糖,莫要混了。” 小夏笑开了来,自家主子的确口味偏甜,只是未曾想这厨子如此心细,能顾到这点,属实不易。 离开时,小夏还想着要替张之宿多美言几句,却没见着张之宿盯着她的背影,揩了一把额上的细汗。 * 日落时,夕阳染红一湾清澈,水面波光粼粼,将光割裂成斑驳陆离的碎影,闪烁着金光。 温衔青已坐上回程的车马,也不知是怎的,她总觉着这路驶得颠簸,叫人头昏脑胀,难受得紧。 兀自忍耐了片刻后,她一把掀了车帘,向那车夫问道:“大哥,请问这路是否与来时不同?” 车夫却奇道:“并无,小姐为何这般问?” 那便与路无关了,温衔青蹙了蹙眉,越发觉得昏昏沉沉,分不出精力去思考。 正此时,一阵幽香被风裹挟而来,这香愈发浓郁,逐渐到刺鼻的程度。 而一丝血腥味夹杂在其中,温衔青被这香搅得头痛欲裂,抬头却见车夫已被一箭穿了心,摇晃着身子往车下坠。 骏马随之受惊,嘶吼着晃动马蹄,车子于是翻了个底朝天。 温衔青的身子狠狠摔在地上,她昏过去之前,隐约一道熟悉的声音唤了声: “衔青……” * 秋日的风在白日还带着温度,到了夜里便有些凉得刺骨。 温衔青恢复意识的时候,即使是被这寒凉的风照拂着,她浑身烧灼般的炙热仍旧没得到半分消解。 更糟糕的是,数层红纱覆于她双眼,而双腕亦被捆缚在身后,动弹不得。 此刻,有脚步声逼近。 温衔青忆起昏迷前那道声音,哪还能不明白始作俑者是谁? 她下意识出声冷笑道:“陆千霖,你这手段当真卑劣,要我说,便同只畏畏缩缩的老鼠没什么分别,迟早该让北顺的大猫吃了。” “……” 脚步声停了,只是无人应声。 温衔青顿时心生犹疑,她已用话激他,陆千霖何时能这般沉住气? “你!” “嘘……” 一只微凉的手贴上她的唇,那股沉香同时浓郁起来,那是令她安心的气息。 那人一手掩着她的口鼻,一手探去解开蒙住她双眼的纱,红纱垂落,温衔青双睫微颤,睁眼后终于得见暖光。 “跟我走。”楚淮序沉声道,“我已派人拖住陆千霖,眼下尚还安全。” “好。” 温衔青轻声应下,楚淮序便揽过她双膝,将人打横抱起,脚步轻盈地离开了陆府。 此刻,陆府门前。 “时辰不早了。”李副将道,“赵大人的话,属下已带到,便不多叨扰了。” 楚淮序“身死”后,他明面上效忠于赵寒舟,实则今日是应了楚淮序的意思,来此与陆千霖周旋,以便温衔青能尽快脱困。 “有劳了。”陆千霖也只想赶紧送客,毕竟美人在怀,他属实心猿意马。 可当陆千霖步履匆匆地走过府上大院,推开房门时,只见着帷幔飘荡,一室空寂。 陆千霖:我那掳来的前小娘子呢? * 烛光下,墙上映出两双人影。 楚淮序弯腰,将怀中的人平放在榻上,疆场上无所不能的小将军此刻的动作却至珍至柔,生怕弄疼他的心上人。 “阿青乖。”他撩开温衔青额前被汗濡湿的碎发,注视着面前人通红的双颊,轻声道,“我去请大夫来。” 真是一刻也不能多待。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欲望,会伤了她。 可楚淮序却没想到,抓住他不让走的,却是温衔青。 “别走……”温衔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没有放开勾着楚淮序肩颈的双手,她浑身难耐,只下意识地依赖面前的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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