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面上连半分欣喜也无了。 “骆统领,奴婢有一姐姐,于前天晚上溺水而亡...” 李煜心中一跳,面色变得羞愧难堪起来,她的姐姐算是间接因他而亡。 他刚想开口赔罪,却又转念一想。此事虽与他有关,却是真真切切牵涉到了谢淑妃。 如今东宫势微,他又遭父皇忌惮厌恶,就算他肯作证,父皇又怎会相信他? 再者,就算父皇相信了,又怎么为了区区一个小宫女,去动谢淑妃,和她背后的整个谢氏? 若眼前的小宫女知道了真相,又对谢淑妃无可奈何,恐怕只会更加痛苦。 想到这儿,他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吞下,转而说道:“这件事,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恕我目前不能答应你这件事。” “相信我,本殿是为了你好。”李煜在心中默默说道,内心却忍不住发虚。对这小宫女,他心中有无限的歉意。 “也是,我能理解。”商邵柔只是低落了一会儿,便恢复如常,这件事,她靠不得别人。 骆闻身为东宫之人,自然要为东宫考虑。 她自己也有些懊恼,还好骆闻没有答应。眼下东宫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若是再卷进这件事里,恐怕只会更加深陷泥潭。 如果东宫境况再发生突变,她也难逃厄运。至于娇儿的事,只能从长计议。至少,得等东宫形势稳住再来考虑。 商邵柔沉思了一会儿,为了不浪费机会,转而说道:“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教我武功?” 她收起了沉重的表情,眼里迸发出一种难言的光芒来,这种光芒几乎是就让她周身的一切都变得明媚了起来。 就连那一张小脸,也仿佛从温顺寡淡中挣脱开来,显露出明艳的本色。 李煜有些错愕,“习武需靠天赋,且需忍受常人不能忍之苦,你一个小宫女...” “我可以的。”商邵柔抢着回答,眼神里的坚定不容置疑。 自从上次叶玉芝踹了她一脚后,她便想通了,既然穿到了这吃人的古代,她必须学点武术傍身。 这可不是法治社会,你惹恼了别人,别人不会站在那里听你讲道理。即使是如今在皇宫里,不能随意还手,学点武功,好歹也抗揍啊。 最最最重要的是,她要以此长期待在骆闻的身边,靠着他去给太子李煜传递一些消息,从而不久后太子被废黜的局面。 李煜看着眼前坚定雀跃的小宫女,探究的目光带了一丝讶异:“为何不向我问些金银财帛?如今你年岁不小,该为自己出宫做些谋划了。” 是啊,商邵柔心里有苦难言。按照宫女正常的出宫流程,她是快要解放了。 可是他喵的,眼下太子李煜要出事啊!太子一出事,她的小命也难保。 “钱财乃身外之物。”为表忠心,顺利取得骆闻甚至太子的信任,她装作义不容辞的模样,“若我能习得武功,将来或许还能保护殿下。” 李煜的眉头一抬,微微扯了下嘴角,羞愧地说不出话来。突然,他瞥到她露出的手腕上的细微红痕。 商邵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不自然地将袖子往上提了提。她从来不愿,将伤口展示给他人,因为那样只会遭到旁人更多的讥笑。 李煜稍稍收回目光,“我听后院的宫娥说,你经常被掌侍宫女玉芝针对?” 商邵柔挑了下眉头,没否认,也没点头,反而问道:“说到此处,我听说玉芝姐姐被太子殿下罚了几十板子,不知玉芝姐姐是犯了何事?” 她可没有真的奢望,到目前与她只见过两面的骆闻,会在太子殿下面前,为她出气。 李煜的眼睛望向远处,目光清冷嶙峋。叶玉芝,不过是谢淑妃的提线木偶罢了。据骆闻说,那晚叶玉芝也到了莲幽池。 只是,她是来收拾残局的。 他本以为,自己能从叶玉芝嘴里问出点那晚的细节来。可是没想到,她像是被谢楚婷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嘴严得很。 他气愤不已,偏偏这叶玉芝还是父皇点名从谢淑妃宫里划到他宫里的婢女,他擅自动不得。 否则,他昨晚是起了杀心的,不光光是二十板子这么简单。 商邵柔皱了皱眉,见骆闻没说话,便没再追问。只是习武之事,她却再提了一遍,“骆统领,那练武的事...” “什么?”李煜收回思绪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商邵柔是在说教她练武的事情。 “好。”李煜自觉亏欠这小宫女许多,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商邵柔喜出望外,“那便说好了?我今夜值夜班,每三天一次。等众人睡下后,约莫亥时三刻,我们在西北角的竹林见。” 她连时间地点都全部想好了,不可谓是不周全。 “好。” “作为教我练武的回报,骆统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东宫私厨的西北角,有一座...” 商邵柔神秘兮兮地往前凑了一步,刚要开口,院落里传来了些熙熙攘攘的动静。 “有人来了,你先走。”商邵柔推搡着他,语气有些急,她要说的话,暂时还不能被别人听见。 李煜眸中的愠色一闪而过,还没有一个人这样催赶过他。 只是想到此人是眼前的小宫女,他便自觉消了气,一跃而起,向檐梁外飞去了。 下一秒,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砸开,尖锐又充满怒意的声音夹着些冰雪消融的冷意沁骨而来。 “给我搜!”
第5章 玉矿现世 “你们想干什么?” 商邵柔认出了为首的那个小宫娥,就是方才在水缸前篦发梳妆,为叶玉芝鸣不平的宫女绿枝。 绿枝趾高气昂地领着一众人在屋里翻箱倒柜,其中一个高个子宫婢往她膝盖重重踢了一下,商邵柔吃痛地跪倒。 绿枝一脸得意,居高临下地说:“把东西交出来,不然...” 话毕,外头传来了些动静,不一会儿,春儿被人五花大绑地推搡进来,被人重重一推,春儿的额头险些着地。 “啊,你们放开我。”春儿无助又害怕的喊声传来。 “春儿!”商邵柔眉头紧蹙,确定她无大碍后抬眼向绿枝看去,眼神中的厉色丝毫不加掩饰。 绿枝心中一颤,可想到自己有叶玉芝撑腰,眼中也有些发狠。 “柔儿,我想你应该知道,玉芝姐姐想要什么,如果你执意不交的话,你的小姐妹这张脸,可就要开花了。” 她散漫地在春儿身旁踱步,随意地从柜子上的一块红布上捏起一根褪色又有些弯曲的绣针,在春儿的颧骨处比划了几下。 细长的针每划过一寸,都引起阵阵颤栗,春儿全身发抖,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来。 “绿枝姐姐,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柔儿她生性胆小,她绝对不可能拿玉芝姐姐的东西,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个傻姑娘,这个时候还在为她说话。商邵柔心中一暖,心中对叶玉芝的厌恶与不满更加剧了些。 她眼中一直盯着那根银针,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让春儿破了相,可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 “玉芝姐姐竟这么心急,都来不及等自己伤势好转来要东西,便要打发绿枝姐姐来取?”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否则叶玉芝应该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声张此事。 是她等不及了?还是说,东宫形势发生了变化? “打发”两个字直接让绿枝跳脚,她气急败坏地揪起商邵柔一把头发。 “你以为你有殿下撑腰,就能从此把我和玉芝姐姐踩在脚底下?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商邵柔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那块头皮都要被她拧到头顶上去了,她疼得仿佛心肝脾胃都要拧在一起。 可在这样的跳梁小丑面前露怯,对她这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多年的金牌经纪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看到商邵柔那一脸淡定的样子,绿枝气不打一出来。她怒极反笑,表情有些狰狞,“你不信?” 绿枝死死地咬了下后槽牙,有些歇斯底里。 “你以为你通过什么狐媚子手段傍到了殿下,就能有好日子过?可我告诉你,” 她凑过身子来,两瓣红得有些皲裂的唇一嗡一和地对她说着悄悄话。 “昨儿殿下去了景和宫,当天晚上十七皇子就腹泻不止,高烧不断。皇上已经召了巫师卜算,现在宫里都传遍了,说是殿下将邪祟带入了宫中...” 什么?商邵柔身形一震,内心狂汗不止。她就知道有事情要发生。 本以为阻止了李煜在景和宫被陷害,就能暂时帮助他逃过一劫,没想到,这个淑妃竟然还有后手。 商邵柔还在愣怔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宫娥的声音,“找到了!” 她从狼藉的柜子里翻出一件破旧的灰色罩衫,又撕开不算细密的针脚,才从内衬里翻出那个湖蓝色的香囊来。 看着商邵柔有些慌乱的表情,绿枝的心中得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人赃并获,敢偷玉芝姐姐的香囊,不想活了?来人,将她绑起来杖责一顿,再丢到私厨后院去。” 由于太子李煜不喜油烟味儿,所以东宫私厨从不生火,人迹罕至,叶玉芝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这也从侧面说明,东宫目前处境十分危险,她才会无所顾忌,能不经李煜手,随意除掉手下宫婢...难道她便要就此等死? 院落风雪肆虐,阴风怒号里,虚弱如游丝的惨叫压垮了枯枝上的白雪,冰锥子在地上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窝来。 有几滴殷红的血滴在那枯枝落叶旁,远远地看去竟像是朵朵红梅,商邵柔静静地卧在触目惊心的雪地里,瘦弱的身躯在暗夜中如一抹随时会消散的烟雾...... -- 此时东宫殿外,一黄衣侍女披风冒雪,神色慌乱地迈入宫门,穿过飞檐碧雕的长廊,长吸一口气,才敢叩门。 “进来。” 短短两字,黄衣婢女心如鼓捶薄冰。 风雪钻缝而进,厅前白玉作梁,抱鹤为灯。釉色茶杯里,丝丝热气颤颤巍巍地向外冒,底下婢女奴才跪了一地。 “启...启禀殿下,江膳食说,御膳房人员紧缺,实在无人可借...” 今年元宵宴与十七皇子的百日宴在同一日,届时百官入朝,共贺人伦社稷,流水筵席势必经日不绝。 前几日圣上下旨,命各宫研备菜品一道,以贺十七皇子百日新喜。各宫妃嫔始料未及,着急从各处借调人手。 冗杂庞大的后宫机构,顿时变得人员紧缺,御膳房,司礼坊,工木局的准备工作一度陷入瘫痪,哪里还抽得出人手借调给东宫。 其实,并不是无人手可借。 只是谁都知道,太子殿下去岁已经因生母娴妃一事与圣上闹得不可开交。 据养心殿的公公说,圣上甚至起了废黜之心。后来还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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