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要破坏这一切,将那婴孩和自己的孩子互换?”江漓听着自己出生时的种种,一股酸涩涌上心头,让她浑身都像是浸在冰水里。 她本该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受尽宠爱,可就是因为袁氏的妒恨,让她彻底成了个从小孤苦无依的人。 骨肉分离,彻底改写命运遭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袁氏不满族人驱逐厌弃,铤而走险做下的罪孽。 袁氏未婚先有孕,自是她不自尊自爱,她被家族驱逐,就能心生邪念破坏别人的生活和幸福吗? 袁氏造下的罪孽,凭什么要由她,由她真正的家族去承担? 江漓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袁氏。 这样的角度,让她看到了袁氏眼里的怔愣,而后浮上了毫不遮掩的畏惧。 身为江府主母这十多年,袁氏是第一次如此卑微的仰视这个从未放在心上的嫡长女。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身上,有种无与伦比的压迫和疏离冷厉之感,好像什么东西,在她尚未察觉的时候,有了巨大的改变。 可她,却再也没有能力,更没有机会去深究了。 就见江漓极轻的笑了下,忽然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袁氏的脸上。 “啪”的一声,袁氏形容枯槁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这一巴掌,是替我生母打的。”江漓沉冷着嗓音,清冷的眸中都是鄙夷。 袁氏脸上热辣辣地痛着,她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她戒备地看着江漓,不敢反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等着下一个巴掌。 可江漓只是沉沉的看着她半晌,忽而往后退了一步,道:“剩下话,留着见到人再说吧。” 说完,她示意庄子上赶来的两名下人押着袁氏,跟随着她往来时的马车走去。 庄子上的下人早就知道袁氏被主君厌弃,已经回天乏术,如今江府大姑娘现身,让他们将人带走,自然无有不从。 袁氏心口一颤,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了全身。 她不是已经将自己做的事都说了吗,江漓什么还要将她带走? 而且,江府的原配夫人已经亡故,那家大族贵妇也没有踪迹,江漓还要带她去见谁? 难不成去见鬼吗? 袁氏生平做下的恶事太多,自然是怕冤死鬼来要债,现在她再没有护着自己的人,想到那些被自己害死的人,心里更加胆寒。 不,不行,她绝对不能被带走。 想到这里,袁氏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抗拒声。 可两名下人是做惯了苦力活的,饶是袁氏奋力挣扎,还是挣脱不得。 前头的江漓听到声音,也只是微顿住了步子,而后轻淡淡地落下一言: “拿绳子绑了,丢到后头的锁笼箱里。” “若还挣扎喧闹,就用杂草堵住嘴。” —— 车夫将马车赶得极快,很快就离开江府郊外的庄子,行到了大道上。 此处将郊外与繁华的京都城区相连,来往都是商人流民等等,又因今日天色已晚,所以路上的人不多。 江漓离开长安药铺已经很久,加上暗中保护的私卫其实都被派去押解袁召,所以她此时可以说是孤身带着婢女在外,这对一个未出阁的闺秀来说,十分不安全。 思及此,江漓吩咐车夫加快赶车速度,以求尽快回到京城。 只要进了京城的城门,便是舅舅的势力范围,也不用再担忧安全了。 车夫道了声“好”,马车的速度果然加快了不少。可就在遥遥见到城门时,车夫忽然“哎哟”了好几声,嚷着要去方便一下。 江漓无法,只能让他前去。 过了一会儿,马车忽然被什么剧烈地撞了一下,让车内的主仆二人都有些莫名。 灵心有些紧张,率先撩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一圈,纳闷道:“咦,外头什么都没有呀,可奴婢方才明明感觉到什么东西撞了咱们马车。” 江漓蹙了蹙眉心,她也感觉到马车被撞击,这绝不是幻觉,那么,为何马车外却什么都没有呢? 因为马车行得快,押解袁氏的箱子尚坠在后头没赶上来,江漓顿了顿,正欲掀开帘子往外查看情况。 忽然,车门外掠进一道冷风,她心道不好,身子往侧边一躲,就听得身侧有重物倒地的闷哼声。 江漓警铃大作,拉着灵心就往马车外跳。 电光火石间,就听灵心惊呼:“姑娘,是,是袁召!” 袁召? 江漓已带着灵心跳出马车,闻言就蹙眉往身后看去,就看到袁召穿着破旧的婢女衣衫,双手撑着马车内的木板准备站起来,他似乎之前打斗过,衣着更加凌乱脏污得惨不忍睹。 见到江漓身后并无私卫出来护主,袁召站起身也跳下马车,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怎么,江姑娘落单了?” 江漓听闻,便已猜到押解袁召的私卫恐怕受了袁召暗算。 她稳住心神,对上袁召挑衅的眼睛,道:“没想到袁公子好大的本事,竟逃脱了。” “哈哈,还不是因为你的私卫太蠢,我假装病发倒在路边时,他们上前查看并未设防,被我迷晕了。”袁召大笑起来,“江漓,你没了私卫保护,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果你与我亲密一场失了清白,甚至是有了我的孩子,还会送我去报官吗?” 他越说眼中的觊觎之色更浓:“你怕是恨不得想尽办法解救我,将我留在你身边恩爱到老吧?” 江漓被袁召异想天开的打算惊了下,震诧他为何如此……自信。 前世嫁入袁府后,袁召每回想要与她亲热,都因为不举作罢,始终未能到最后一步。 后来因为屡试不成,大失面子,再也不肯靠近她半步,转而去找其他不同的女子尝试。 可悲的事,每回都以失败告终。 重生一世,她可不信袁召在那方面会有什么长进,否则,此人会和总和前世一样,一副欲、求不满却萎靡不振的模样? 江漓轻笑了一声,反问:“哦?袁公子你行?” 这话一落入袁召耳中,顿时在他心头炸开平地惊雷,那具带着明显质疑语气的“你行?”,在他看来就是讽刺他不行的意思。 不举如此久,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说他不行! 今日,他就要将江漓这小贱/人纳入身下,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袁召气得双目赤红,已经失了理智,挣扎着就往江漓的方向冲去。 江漓等的就是袁召恼羞成怒发疯的时候,见时机已到,袁召已经气得辩不清楚身边境况,忙拉着灵心脚下一转,掉头就往左手边的小林子里跑。 小林子里光线昏暗,只要在里头躲着,或许能等到救兵。 但是今日的袁召似乎格外敏捷,见到江漓要跑,也调转了方向朝她追去,口中大骂到:“小贱、人,看你往哪里逃。” 眼看着袁召就要追上自己,江漓不禁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边跑边思索着该如何脱身,身侧忽然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将她往斜前方轻轻一拉,躲开了袁召扑过来抓她的手。 江漓趔趄地往前倒去,方才拉她的手又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往后一带,她撞入了一个带着松木清香的怀抱。 抱住她的人是谁? 江漓心中一惊,倏然往身后看去。 可是她一转视线,就看到了已经倒地的袁召。 有几名身着黑色衣衫的守卫站在袁召身后,其中一名黑衣人拔刀而出,银亮的刀身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芒,迅速向袁召的脖子砍去。 “噗嗤!”,霎时间暗红的鲜血流了出来,袁召面上惊恐的神情瞬间凝固住了,嗓子里发出破锣般的声响。 江漓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陆凌霄禁锢住她腰肢的手掌微微用力,托住了小姑娘虚弱下坠的身子。 他垂眸看着江漓乌黑的发顶,她如蝶般的长睫微微颤抖着,暗示着小姑娘此刻的惊惶。 陆凌霄另一手抬起,指腹触到江漓被溅了一滴血渍的脸庞,将之轻轻拭去。 他沉声道:“江漓,有没有人教过你,对他人仁慈,必将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局吗?”
第23章 话音刚落,身后的守卫已经处理了袁召,恭敬道:“主子,袁召头颅已被割下。” 陆凌霄漫不经心道:“送去官府。” 江漓身心巨颤,蓦地抬头,迎上了男人沉静深邃的凤眸。 陆凌霄亦垂眸看她,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小姑娘眸中极力隐藏得害怕。 他松开了人,不觉缓和了几分语气,道:“别怕,袁召此人死有余辜,我送你回去?” 虽然是问话,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江漓心中即使不解对方为何会施以援手,且用这样血腥残忍的方式。 但她心中都是感激,道了声“多谢公子”,便顺从地跟着人上了马车。 这回上的却不是长安药铺这一辆,而是更显奢华的翠帷华盖车肆。 行了一段路,已经到了城门口,江漓一颗受惊狂跳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转眸去看正闭目养神的男人。 虽闭着深邃的双目,但男人面上的矜贵气度丝毫不减,尤其是那对剑眉,凌厉中带着威压。 即便是不开口,往人群中一站,就足以震慑众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还住在长安药铺只供贵宾住的疗善院,见她遇险丝毫不惧县衙刑法,直接将袁召就地斩杀,送上人头。 他到底是谁呢? 江漓这几年一直被关在后宅中,对外头的门阀世家知之甚少,所以抓心挠肝地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头绪。 正在此时,一旁闭眸许久的男人忽然薄唇微动,沉声道:“不记得我是谁了?” 江漓被他突然的出声一吓,身子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仰,顿了会儿,才实诚道:“江漓的确不认得公子。” 她只记得初次见面是自己脱开江府桎梏后,在长安药铺的门口,他许是来求医问药,正好两相撞上。 其他的,真的想不起来了。 可听对方的意思,她与他很早之前就认识? 有了这层疑惑,江漓又问:“江漓从前,和公子认识?” “这倒不是,”陆凌霄睁开眼,一双沉潭般深邃不见底的凤眸看着她,映出小姑娘一张娇憨疑惑的脸,他唇角微勾,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轻快了语气,道,“眼下认不出也无妨,你总有一天会记起来的。” 总有一天会记起来? 江漓更疑惑了,她真的忘记了什么吗? 她思绪一转,忽然想起了长安药铺连接几个院落的那条小路,皎洁月色下,男人手里拿着避火图册,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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