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的是凤鸣宫宫人的衣裳,可手劲儿极大,抓得傅云琅腕上都跟着一疼。 她警惕的想要摸点什么东西防身,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张下巴尖尖的黝黑面庞。 面前的少女跟她应该差不多大的年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眸光却极有锋芒。 傅云琅自然第一时间意识到她绝不是姚皇后的宫女,对方却比她反应更快,在她挣扎喊人之前就沉着开口,急急地道:“奴婢能找到长安公主殿下,贵人帮我求个情,保住我弟弟性命,我能把人找回来!” 说着,眼底便有水光不可自控的上涌。 傅云琅突然想起来方才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恍惚是和她生了一样的一双眼。 但她心中依旧警惕戒备。 姜沅芷已经出事了,谁又知道这个姑娘的出现会不会又是一个针对她甚至姚皇后母女的陷阱? 那少女却很果决,不等她质疑已经跪了下来:“奴婢名唤聂三娘,家父原是成王府的一个府兵首领,是受了十五年前皇室夺嫡的风波牵连方才发配为奴,我弟弟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贵人可以查问马场的诸位大人和管事,奴婢绝对清白,也绝无二心,只想将功赎罪保我弟弟一条性命。” 一番言辞,实在情真意切。 傅云琅听着她的话,冷静沉吟:“你弟弟是遗腹子?那他得有……多大了?” “十四。”聂□□应很快,“他就是身子弱,所以才瞧着小些。” 这些只要傅云琅去跟马场的人打听,就能得到证实。 傅云琅弯身扶起她,又一次瞥见她这身穿着,目光微滞:“你这身衣裳……” 聂三眼底闪过一丝不安,还是飞快的有问必答:“之前在草场,趁着有个宫女落单我将她敲晕……” 又怕惹了眼前贵女的不快与反感,忙又解释:“奴婢未曾伤人,事后一定认罚。” 足见…… 是十分的救人心切了。 傅云琅对她身份和言辞仍持怀疑态度,只是谨慎的再问:“长安公主究竟如何出的事,你可知道原委?” 聂三道:“听过去拿人的侍卫提起两句,又跟我们马场的管事打听了一些,似乎是说公主殿下与同行的一众女郎在出山路上先是遇到一头野猪冲撞,将众人给冲散了,后来公主殿下的坐骑又猛然发癫,冲进山林深处,将身边的几个亲卫也甩开了,这才彻底失了下落。” 她的目的是救自家兄弟活命,立刻接着道:“奴婢那里有猎犬,贵人您寻两件公主贴身的衣物,再给我几个人手帮衬,我进山去寻,一定能将公主殿下平安寻回。” “贵人,夜里山中凶险,而且今日这天气,怕是还会起大雾,求您了,您……哪怕您就传话同我们管事的说一声,准奴婢一个人带狗进山也行。” “长公主出事之后,行宫驻地这边就封锁了,闲杂人等一概不准进出。” 少女说着,便又要跪下磕头。 傅云琅握着她手腕,拦下她的动作:“你去牵狗,我回去找两件殿下的衣裳。” 少女眼中,漫上一层明亮的光芒,下一刻就喜极而泣:“谢谢贵人。” 姚皇后这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傅云琅就近喊来几个值守的侍卫,打发其中一人跟聂三回马场牵狗,顺便核实她的身份等一概信息,又叫另一个再去点一队人马。 在怀疑是有人要谋害姜沅芷这当口,肯定是人多不坏菜的。 她自己,则是回住处取姜沅芷最近常穿的衣物。 一来一回,双方风风火火,一刻钟后在驻地外围会和。 傅云琅远远看见聂三牵着的两条大狗,顿时头皮发紧,望而却步。 聂三瞧出她的窘迫,立刻挨只摸摸狗头,那两条快赶上她高的狗,肉眼可见的气势没那么嚣张了。 傅云琅是不讨厌小动物的,怕的只是这俩货的体型气势,见状也便没那么紧张。 聂三此时见她,便是面露感激:“多谢贵人。” 她之前为了说动傅云琅给她救命的机会,难免夸下海口,倒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将姜沅芷全须全尾的寻到并且带回来,下一刻又垂眸掩饰了下情绪。 傅云琅又如何瞧不懂她这些小心思?只是无从计较。 她上前,将姜沅芷的一件披风和一件外衫就近塞进一匹马马背的褡裢,顺手摸了摸马儿鬃毛:“会骑马吧?” “会!”聂三依旧答得干脆果断,说话间已经身姿轻盈的翻上马背:“奴婢一定快去快回,请您先回营帐等候消息。” 傅云琅是要回去的,转头还要再叮嘱众侍卫一番又惊觉这是一群大男人。 万一沅沅那里真有点什么,怕他们也不方便轻易近身。 “我与你们同去。”下一刻,她转手又牵了一匹马。 “小姐!” 陪她过来的青穗吓得不轻,立刻就要上前阻拦,傅云琅却心一横直接颤巍巍的爬上了马背。 人在高处,眼前的整个天地都仿佛跟着扩宽了些许。 但她平时毕竟是不骑马的,身下马儿踏了两步,便是紧张的心脏直往一处缩。 青穗知她说一不二的习性,不敢再劝,脸色难看的咬牙闭了嘴。 侍卫们也没法劝,只跟着纷纷上马。 一行人刚要离营,身后驻地的方向就见一人匆忙冲了过来。 “留步!” 傅云琅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回眸,却见来人是楚怀安。 可她认得楚怀安,姚皇后那些侍卫不认识,立刻便有两人打马上前将他拦下。 楚怀安跑得一路急喘,尽量克制情绪,遥遥看向马背上的女子,“傅大小姐……” 他不说什么事。 傅云琅急着去寻人,没太有心思搭理他,不耐烦道:“有事?” 侍卫听她言语,察觉两人该是认识,便放松了警惕。 楚怀安趁机绕开他们又快走了几步上前。 他眼底的担忧之色不掺假,仰头看向马背上的“旧人”:“长安公主殿下的事我听说了,这大晚上的,你做什么去?” 傅云琅还当他是有什么姜沅芷的线索,闻言越是不耐烦。 “进山寻人。” 说着,拉扯缰绳便要驭马走人。 楚怀安心中惊吓不已,立刻再冲上前。 想要拽回她,临时想起这已经不是他们做夫妻的时候,手又生生收了回来,只能站在马下焦躁道:“你去做什么?你又不会……” 他话到一半,傅云琅已经打马闯了出去。 因为生疏和恐惧,她起初坐在马背上的身形不稳,甚至是微微佝偻瑟缩着身子的,但是显然她有掌握骑术的要领,熟悉之后便很快的有模有样,策马而去。 夕阳的余晖中,女子衣袂翩然,伴着开阔无比的草场上平地而起的风声,很快模糊了踪影。 楚怀安茫然站在原地。 前世他们同床共枕,做了二十载的夫妻,他却从来不知…… 傅云琅,她居然是精通骑术的。 但是看她方才的表现,明显又是藏拙多年疏于练习的结果,而这个所谓“多年”便是她与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些年了吧? 她什么时候学的骑术?谁教她的骑术?或者她还有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曾经在一起时,只觉得现世安稳相敬如宾已足够,却是直到了这一刻楚怀安才幡然醒悟—— 他,对自己这位妻子的了解竟然这般的乏善可陈。 难道曾经用了二十年,他都从未真的靠近过她半分吗? 那么曾经岁月静好,他以为的圆满又究竟都算什么?黄粱一梦?一场笑话? 楚怀安第一次有了想要探究这位自己曾经的妻子的好奇心,可是四野茫茫,他举目环望,又分明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另一边,由聂三带路,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姜沅芷起初失踪时候的那片山林。 林子里树木茂盛,乌漆嘛黑,怕引燃山火还不能点火把,好在有一轮盈凸月挂在空中,可以借点光。 那一片地方,已经被派出来搜救的人翻过无数遍,原本留下的一点痕迹也早就凌乱。 傅云琅心急如焚,相对的脑袋便不怎么灵光,脑中反而时不时就跳出上辈子姜沅芷的惨烈结局,一时之间就变得格外焦躁。 好在聂三娘其人靠谱儿,带着猎犬一通搜索,又用了一些傅云琅不懂的技巧仔细查探了周遭痕迹。 傅云琅自己没本领找到人,索性选择相信她。 一行人在少女的带领下,一路走向密林深处。 傅云琅心思烦乱,加上没有经验,在山中方向感不好,一直走到她估摸着是翻越了差不多两座山头时,终于在一处山涧边上寻到了人事不省的可怜姑娘。 她身侧几步远处就是陡峭的崖壁,隐隐有激流翻滚冲刷而过的隆隆噪音从下方漫上来。 侍卫们立时下马冲上去,有人守住姜沅芷戒备,有人去飞快查探四周。 聂三和傅云琅随后也是一前一后奔过去。 傅云琅伸手去扶人时,聂三却更理智也更在意姜沅芷生死,直接就百无禁忌的伸手试了鼻息和脉搏。 “有气息的。”她道,心上绷紧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些许,随即伸手去接傅云琅手里的人儿。 这时外围查探的侍卫也道:“这边上有马蹄踩踏和山泥崩落的痕迹,殿下的坐骑该是从此处坠落了。” 傅云琅自是无暇追究这些,只想尽快带姜沅芷回去营地救治。 只她这样娇滴滴的姑娘,自是搬不动与她差不多身形斤两的另一个姑娘。 她也没多想,便将姜沅芷交予聂三,也是这时才察觉有异—— 方才她托过姜沅芷后脑勺的手上一片黏腻潮湿。 “血……”不仅是声音,傅云琅整个人都在抖。 不是见不得血腥,而是再度被前世恐怖惨烈的记忆攻击了。 正要抱姜沅芷起身的聂三闻言,亦是神情一凛,又小心将人先靠回了她怀里,然后掏出火折子。 火苗燃起,众人这才看清—— 地上方才姜沅芷躺过的地方都被血水氲湿了一大片。 双眼紧闭的姑娘,脸色苍白,生命流逝的迹象鲜明。 “先别慌。”聂三也是跟着心头又一紧,但她似乎有应对外伤的经验,让傅云琅拿着火折子,她凑过去仔细查看了姜沅芷后脑,然后飞快从怀里摸出一把做工粗劣的瓶瓶罐罐,从里面捡了一个出来。 可临时想到什么,又扭头问那些个侍卫:“你们谁的身上有效果比较好的金疮药?” 一来她担心自己粗制滥造的药效果不好,毕竟姜沅芷不是他们这种粗人,二来…… 如若随便给姜沅芷用药,后续有什么麻烦,也就说不清楚了。 好在侍卫身上都有带着药,很快便有人掏了金疮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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