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让常遇夏头疼不已,因为废话太多,有时候跟什么都不说没区别,都让他提取不到有用的消息。 “千户。”一名小旗过来禀报,“大人说要见您。” “知道了。”常遇夏道。 他没有立刻去,而是先净了手,十根手指头仔仔细细用皂角清洗,虔诚的如同去庙里拜佛。 要不是时间不够,他甚至要焚香沐浴。 一边净手,常遇夏一边在心里反复确认自己从那三人身上得到的消息,还有待会要跟那位大人说的话,心里想着:“我决不能让大人失望。” 叩叩叩。 “进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常遇夏推门而入,对方坐姿也懒洋洋的,人在椅子里,两条腿架在桌子上,手里举着一叠资料,挡住了他的面孔。 “大人。”常遇夏如进庙宇,如面神佛,铁塔般的身躯当即矮下去,单膝跪在地上。 资料慢慢落下来,露出一张带笑的脸,右脸颊上一只小小的酒窝,也不知盛着的是蜜糖,还是蜜糖味的毒。 是沈临。 “说了多少遍,你不要总是见了我就跪,起来吧。”沈临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有些人将他当修罗,有些人将他当佛,比起前者,后者其实更让沈临头疼,所以才会想方设法避开。 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因为若想以最快的速度,了结《贵妃图》一事,那就必须借到锦衣卫的力量。 过程很简单,他往常遇夏面前一站,将头上帷帽一摘,常遇夏就跪下了,叫他干嘛就干嘛。 虽是朝廷驯养的鹰犬,但常遇夏这头鹰犬,没选择跟随人,而是选择跟随了最强的那头鹰,那头犬,那头非人怪物。 “你审的如何了?”沈临歪在椅子上,懒洋洋问。 “不出大人所料。”常遇夏笑道,“赵福成把女儿嫁进忠勇侯府,不是冲着小侯爷来的,而是冲着他们家女眷去的。” 沈临手里有很多人的资料,上头把这些人的性格写得明明白白的,像小侯爷,就是喜新厌旧,一个女人再怎么天香国色,三五个月,他也就腻烦了。这种人绝不可能被个女人操纵,更何况是商户出身的妾。 那赵福成把女儿嫁过去干嘛?沈临让人往女眷身上查,不出所料,赵福成的女儿嫁过去以后,时不时邀请家中女眷出去游玩,一开始谁都邀,后来就集中邀请一个人——侯府二小姐。 看起来像俩人感情好,但后来,俩人在踏青的时候遇了一次险。 二小姐被歹人抓了去。 虽然很快就被救回来了,但脸上受了伤,一睁眼就歇斯底里的,把自己关屋子里不肯见人,忠勇侯府的人一边找人给她治伤,一边让人把这事压下去,怕这件事宣扬开来,有损二小姐的清誉。 “被找回来的,只怕并不是真正的二小姐。”常遇夏道,“她的贴身丫鬟第一个觉得不对劲,隔日就被诬陷偷窃,赶了出去,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这丫鬟,其他人都被骗了过去。” “不是有赵福成的女儿陪着她吗?”沈临笑吟吟道,“她跟二小姐打了这么久交道,只怕什么都被她摸清楚了,还不能教会这冒牌货怎么做?就算偶尔出了点岔子,也能推说是脸受了伤,性情大变。” “对了,还有她的脸。”常遇夏说,“大夫说,其实伤得并不重,一两个月就能治好,但二小姐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对外宣称伤得重,最后治了半年。” “半年啊,那足够了。”沈临弹了弹手里的资料,上头描了二小姐的头像,“找个长得八分像的人,把脸裹上,每个月换药时露出来一次,一开始会觉得她的脸有些不对劲,但只觉得是受了伤,变了形,等半年过去,就觉得她本就长这样,从没变过。” 他抬头,眼底流过一丝幽暗之光,朝常遇夏笑道:“我们不也干过这种事吗?” 伪装,渗透,潜伏,锦衣卫会做这种事,这代表来自敌国的同类也会做这种事。 “人证物证都在,尤其是我们还找到了目击者。”常遇夏说的是最后那个普通人,看似最普通,其实最重要,“要不要现在就去抓人?” “暂时不用。”沈临挥挥手,“留着她,钓大鱼,我不信赵福成就这么走了,等他觉得风平浪静,肯定还要回来。” 这是一个理由,其实更大的理由,是他要留着二小姐这条线,往楚秀心那,往风满袖那输送消息。 或者说,输送秘密。 一想起风满袖,沈临就觉得不爽,连语气都变得不耐烦起来:“对了,最近还有人盯着风满袖吗?” 常遇夏:“有。” “把他资料拿来。”沈临道。 “是。”常遇夏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刚刚好拿到最新的消息。 沈临随手翻了几页,就停在其中一页上,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金屋藏娇……”
第22章 坏女人 等回了客栈,沈临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他一言不发走到楚秀心身旁,双手往她腰上一环,微一弯腰,脸埋在她颈旁。 楚秀心本来要跟他说淮安王府的事情的,如今见他这幅模样,便有些紧张地询问:“怎么了?” “我今天去打探忠勇侯府消息的时候。”沈临闷闷地说,“不小心被锦衣卫的人抓住了。” 楚秀心大吃一惊,抓住他胳膊:“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事实是,沈临大刺刺往常遇夏面前一站,然后下一堆命令,指挥得常遇夏等人团团转。 沈临轻轻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他越什么都不说,楚秀心越觉得他在外头受了委屈,心疼地拉他到椅子旁坐下,怕他在外头奔波劳累,到现在还一口水没喝,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关心地问:“先喝口水,对了,你饿不饿。” 沈临一口气喝了三杯水,然后轻轻咬着下唇看着她,目光有点可怜兮兮的:“不饿。” 事实是,不仅当季的水果,连反季节的水果,常遇夏都给他弄来了,生怕渴着他饿着他。其余香茶点心自不必说,本来还要请他去洛阳最好的酒馆吃饭,但沈临拒了。 “咕噜噜……” 沈临低下头,一只手捂着肚子,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楚秀心顿时觉得锦衣卫的人真不是东西,让他在这等一等,自己跑出去,回来时,怀里抱着几个橘子:“我让店小二帮忙送两份驴肉火烧回来,记得你爱吃这个,来,先吃个橘子垫垫肚子。” 她亲手剥了橘子,汁水染黄了她的指头尖,是明亮的鹅黄色。 沈临用嘴接了她喂过来的橘瓣,模样又安静又乖巧。 “明天。”他吞咽了一下,说,“常遇夏叫我明天过去。” 楚秀心一楞:“常遇夏?” “就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沈临偏了一下目光,“我从前的下属。” 他这幅不想多言的样子,在楚秀心眼中有了别的解释,好你个常遇夏,小人得志,落井下石,见了从前的上司,水不给喝一口,还吆五喝六,指挥他做这做那。 “不去不行?”楚秀心不甘心让他如此受辱。 沈临沉默一下,突然笑起来:“这是好事,我在锦衣卫里,更能知道忠勇侯府的情况。” 他极依恋地凝视着楚秀心,轻轻道:“……姐姐,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功劳全被常遇夏拿走也没关系,我只想让你高兴。” 事实是,常遇夏跪在地上磕头,求他把功劳拿走,将功补过,好回来继续当锦衣卫。 却被沈临残忍拒绝了。 “锦衣卫我已经当腻了。”他一脸无情地看着跪地上的常遇夏,说,“我现在要开始人生的下一个阶段,老婆孩子热炕头。” 但当着楚秀心的面,他却一副受尽委屈,还无怨无悔的模样,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袖子,动作很是小心翼翼,像只用尾巴圈住主人小腿的猫,语气里带点寂寞,带点哀求:“你要是高兴了,你多回来看看我,别……别总看着风满袖。” 那一瞬间,楚秀心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天啊,她简直是常遇夏的帮凶,俩人一里一外,欺负沈临这个小可怜。 “我……”楚秀心觉得自己眼眶都热了,颤着嘴唇道,“我今天哪都不去,就陪着你。” 沈临高兴了一下,又有点失落地垂下头:“那明天呢?” 楚秀心:“明天也陪着你。” 沈临:“后天呢?” 楚秀心:“后天也陪着你。” 沈临:“大后天呢?” “沈临。”楚秀心有些无奈地笑了,“你这样好像小孩子。” 小孩子?沈临微微一笑,右手抚上她的脸颊:“好吧,我成熟一点。” 没等楚秀心反应过来,他将头低下来,吻在她的嘴唇上。 是一个,带着淡淡橘子清香的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楚秀心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沈临已经趁她不注意,又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发出啾的一声。 楚秀心跟被火烫了一样,飞快倒退到墙上,双手捂住脸,但热气依然从指头缝里漏出来。 “不许动!”她喊。 脚步声停在她面前。 “好吧。”沈临的笑声近在咫尺,几乎贴着她的面传来,“姐姐,还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扑通,扑通,扑通……楚秀心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更别提回答他的问题。 “那你可真是个坏女人……”沈临的声音居高临下而来,暧昧的调侃,“居然对小孩子面红耳赤……” 忠勇侯府内,小侯爷同样面红耳赤。 他不是害羞,是兴奋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手里捏着手下给他搜罗来的情报,喃喃道,“我道他怎么突然间晓得这么多秘密,原来是《贵妃图》……” 想了想,他回头问手下:“人找到没有?” “找到了。”手下道,“安顿在客房里,小侯爷现在要召他过来吗?” 小侯爷根本等不及,径自往外走:“走,带我去见他。” 推开客房的门,一个衣衫落拓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喝闷酒。 “李山河。”小侯爷笑着喊他,“侯府的桂花酒如何?” 酒坛落回桌上,李山河回过头来,用手背抹了抹嘴,不屑道:“女人喝的东西,一点味道都没有。” “来人,取两坛烧刀子来,我与李兄共饮。”小侯爷挥挥手道。 一个武将之后,一个江湖人,靠着两坛烧刀子,成了暂时的酒肉朋友。席间,小侯爷状似无意地问他:“听闻破庙血夜,《天女图》为救自己的主子,一夜杀尽庙里所有人,只李兄一个人逃出来?” 又是问这事。李山河握酒碗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不错。” “难怪众人都说,李兄是这世上最了解《天女图》的人了。”小侯爷感叹道,“可否仔细给我说说那《天女图》?它当真有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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