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孟桓的提议被如此羞辱回绝,顿时几欲暴怒,孟子升恼怒之余竟想出手抓住孟苍舒,却被其微微闪身躲开。 景虔警告般看了二人一眼,孟氏父子再怎愤怒,也终究忌惮其身份与如今的关系,不敢造次,只得默默忍受这在他们看来的“奇耻大辱”。 “这个我也可以做主,长岭孟氏必将扬名青史,而你父亲将是这个荣耀门第的起始,你则是至高。”景虔郑重道。 “最后一个要求。”孟苍舒收起笑容,“待新皇登基御亲封我爵位之日,我要上阳孟氏当初辱我父子之中一人为我牵马坠蹬,引荐御前。” 这话激怒了孟氏父子,景虔也觉略有些过,只道:“前两个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个却折辱太过。凡事虽不能得过且过,但你隐忍多年若只求个睚眦必报,也失了心境与身份。这话我是以长辈告知,绝非以势压人。你的路今后还会很长,纠结过往的恩怨未必会助你前行,反倒要你心有怨怼不能做长远高瞻。此非忍耐之劝,而是经验之谈。” 孟苍舒静静看着景虔,他也并没有非要如此抱负,只是想了个或许自己没有多活一辈子那样看得开时会怎么出口气的想法,来证明他也是有所求才如此执意谈判。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恨意更显执念。 他总不能说因为我要拖时间给还活着的太子还有公主殿下创造宫变的时间才在这里和你们来回。 其实孟苍舒早已下好了决心,他不会让伤害他们父子的孟氏好过,但绝不是用这种幼稚的形式。 可一个正常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希望以这种方式来报复,似乎通过景虔的回答可以看出,在 铱驊 旁人眼中,这是人之常情,只是出于他的理由,才有此一劝。 孟苍舒不敢掉以轻心露出自己的本来目的,但也不愿做得太过显得刻意,只漠然道:“景司徒此言,诚如家父过去所言一般。我可以免此一举,但这件事决不能悄无声息了之,若有其他办法,我也可以悉听。” “那边如此,此事我来替你们周全。”景虔也不想这时和孟氏闹翻,如此安稳住,总算让那边愤恨的孟氏父子神色稍缓。 “只我一人信函,恐公主殿下不肯。还需有个人绕过圣旨和大司徒府一关,来共书一封,且此人乃是公主殿下与良川王殿下的尊上,方可如此行事。” 孟苍舒终于表现出松口的意思,这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景虔当然明白他话中所指,只道:“你的意思是……让皇后娘娘以家书之意修书一封唤回良川王殿下?” “我们可以让公主殿下以为,良川王殿下有很大机会得以染指皇位之尊,这才能让二位殿下前来京师。”孟桓平静下来后,忽觉这是个好主意的关窍,也出言道,“不然若只是因病而召,也未必就是万全。可若是以此利相诱,却能正中天家之心。” 景虔思前想后,也缓缓点头应允。 世人都以为,有如此机遇,该是泼天的富贵降临,却不知道,这世上有不知多少人根本不愿染指,只想过自己渴望的生活。 他们不懂,也永远不会愿意去懂。 孟苍舒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依照心中计策说道:“正是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第89章 “这是只有公主殿下一人可以办成的事, 也唯有你能担此重任,此次成败,尽在你的掌握,天下兴亡, 百姓福祉, 殿下肩担之重, 切记事到万难皆非绝境,且进且退, 两可皆可,唯莫慌心。” …… 孟苍舒的话有言在耳,身穿女官装束的萧玉吉已被引入皇后的寝宫。 跟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 正是同样假扮成良慈郡入京使节中公主府女官的萧婵。 孟苍舒自大司徒府邸归来后,便告诉了萧玉吉发生的一切,以及他后续的计划,起初她并不同意,可后来,她总是能被孟苍舒说服。 因封地皇亲的侍从入宫需是一双照应,避免临时传话不及, 未免萧玉吉身份暴露,孟苍舒找来萧闳, 让萧婵帮这个忙。 萧闳早就和太子殿下推心置腹, 又是亲手营救安排太子前往良慈郡避难的推手, 他的妹妹自然也是一党而论。 他们是可以信得过的人。 虽然荀崎也已答应, 但终究做这样天翻地覆的大事,还想要行事隐秘, 必须妥善谨慎。 “你们是圣上赐下给公主殿下的女官,从前在宫中是做什么差事的?” 负责引领她们二人觐见皇后的是位看起来颇有年纪的宫女, 很是热络亲切,不知是顺口还是探听,这样一问,便让萧玉吉有些措手不及,她被告知低头走路不得多言,虽是脸上已作了些改容之修画,但以免宫中有人认出来,仍是安全起见不能对答,不过萧婵却是早准备,只恭敬道:“我等是辛女史至良慈郡后为公主殿下于地方郡治挑选教养,才有幸侍奉公主殿下。” “原来是辛女史的弟子,怪不得虽是地方上京,但规行矩步礼数没有半点错漏。”那宫女似乎久闻辛女史的名讳,颇为温和的赞叹并点头,“皇后娘娘此时方从圣上寝宫侍疾归来,定当疲倦,你们为公主殿下聊表孝心请安问礼,进上土仪,只需点到即可,万不能拖沓多言,致使中宫疲惫。” “是。” 二人异口同声后对视一眼,再无言语。 杨皇后的作息是十分规律的,萧玉吉了解得很是明白,此时她又多了个儿子要照料,还得装作贤妻国母去照看父皇,想来也是分身乏术。 可听闻是良慈郡之人抵达,杨皇后未作休息,只道让二人入内,然后便将内殿四位近身的侍婢也遣出,包括一直在摇床之侧照看小皇子的两位奶母也均一并带出,只留二人在面前。 萧婵记得孟苍舒的叮嘱,恭敬行礼后道:“孟刺史外臣之身不得入宫亲面凤驾鸾仪,特遣奴婢二人传讯。” 杨皇后面带倦容,亲手取出匣奁内的谕旨,单手交给二人道:“景司徒已告知过本宫,皇后手谕已写好了,凤印已盖,你们取回吧。景司徒还吩咐了,要你们将孟刺史的信函要我过目,拿过来。” 她声音轻缓,但语调却毋庸置疑。 而萧婵双手恭敬接过凤谕,却转而递给了一旁的萧玉吉。 萧玉吉当面展开查看,内容与孟苍舒所交待的如出一辙,这样就好办了。 见一个女官如此无礼,杨皇后正有不快,却猛地觉得此位女官举手投足的动作气度与一般宫中所见宫人全然不同,再定睛看去,恰巧此人胆大包天地抬起了脸直视自己,这颇为英气的面容也十分眼熟。 “母后不必差人送至良慈郡,我在此处恭读即可。” 孟苍舒所筹划的好戏就此开场。 萧玉吉不是不紧张的,但她见惯了生死沙场的大场面,即便心中不稳,露出的也是成竹在胸的威仪。 杨皇后霍然转身,惊异写满明艳的面庞:“承明公主?你怎么……”说完她也立即意识到问题所在,“孟苍舒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我外公!” “在我看来,不是孟苍舒大胆,而是罪人景虔大胆,竟敢欺骗母后您,还将天下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萧玉吉颇有力度的话及时阻止了杨皇后想要叫人的举动,见她已被稳住,萧婵落下冷汗的面颊也稍有和缓,点头示意萧玉吉,而后步出内殿,在外看守。 “如此乔装,想必你也是费尽心思隐藏身份入城,今日见我暴露人前,还想以周全之身回返么?竟也在此大言不惭。”杨皇后稳住心绪后,惯常温柔的眉眼中也见一丝凌厉。 “父皇驾崩,幼弟遭人觊觎,如此危难还有如何不敢?”论魄力和胆量,萧玉吉临危不变也是有当年父亲的风采,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主动权到旁人的手中,“况且今日见之,皇后还不知自己也落人窠臼算计当中,还以为稳操胜券不成?” “困兽犹斗,哪来这些废话!”杨皇后正欲开口叫人,却不成想连声都没来得及扬高,双手骤然剧痛,再一晃神,整个人都被承明公主萧玉吉压在墙上,反剪双手动弹不得,短暂的一瞬,一条绸带也已将她口齿缠挡住,竟不得言语。 杨皇后忽然惊觉,她原来忘记了眼前这位公主绝非宫阙扶风弱柳金枝玉叶,而是自乱世军营马背上摸爬滚打长大成人,别说制服她,怕是一时间几个侍卫冲入也要被一并收拾了。 这时她才意识到真正的危险。 然而,萧玉吉却没有动手谋害的意思,反倒用很悲伤的声音低低问道:“皇后……我父皇他……是不是真的已经……”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她还是想问。 杨皇后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其实她也明白,这些人如此行事,便是知晓今日情形,就算抵赖,也毫无用处。 萧玉吉没有时间去梳理心中巨大的空洞和悲伤,她想起孟苍舒临行前的话,只强硬着心神,忍住眼泪,一字一顿问道:“皇后当然知晓父皇此时情形如何而弑君凶手又究竟是谁,只是皇后是否明白,自己早就已经没有选择?” “我们需要皇后,而不是要针对皇后。” 孟苍舒总能谋算到旁人谋算不到的更深一层。 此时皇后无法应答,只对萧玉吉怒目而视,她再度开口:“皇后可知为何景司徒会让你来下这凤谕?此种谕令,便是召唤我弟弟回京,只要大司徒府一封官牒,即可发出,没有孟刺史的信也是无妨,但他为何却舍近求远,偏偏要你来写?” 萧玉吉不擅长孟苍舒式的当场故弄玄虚,但她的直截了当也有自己的杀伤力,比如此刻,杨皇后本能的挣扎终于因此言语背后的醍醐灌顶而渐渐止息。 “因为他知道,此事仍没有全然的胜算,所以需要我弟弟入京,如若新皇子太多人反对,他便可以改立我弟弟为主,反正都是主少国疑,如何都少不了他掌权辅政。故而他不能留下自己的把柄,假如传唤我弟弟的诏令出自他手……别忘了,此刻父皇驾崩的消息还未传出,旁人眼中,天子健在,缘何召唤年幼封王回京?若此封王在皇帝驾崩后继位,这召唤之人,岂非要引‘未卜先知’之疑窦而使人指摘?但是,他却为了计策成行,要皇后你来做这罪人……皇后娘娘,您是他的弃子,一旦得位,无论是哪个皇子,他都会弃你如草芥。又或者……你的儿子根本只是个幌子,一直以来,他都只想驾驭我弟弟来做这个位置,你从最一开始,就是为了到这一步才被嫁给我父皇,而这,也是你最后的结局了。” 杨皇后并没有萧玉吉所想的那样激动,她静静看着自己,眼中有愤恨和愠怒,亦有说不清的恐惧与悲伤,好像整个人全部的心思都在这双圆睁而恣裂的眼眸当中。 “但是,景司徒没有给你选择,我们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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