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吉看着孟苍舒这个不知死活的笑,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路过孟苍舒时低声道:“我这任上可是死过两任刺史的,再死一个事也过三,大人让我如何向父皇交待?”说罢也不等他回复,一个人去坐在上位去。 孟苍舒心道,我这不是知道有强势的援军么?不然也不会冒险的,况且刘校尉在这里,怎么都不会出事。但要是他们敢冒死劫持朝廷命宫,那犯下的罪过也足够大,更好论罪。哎,自己这赤子之心牺牲精神,真的是无人可知心也! 不过确实腿肚子还在打颤…… 孟苍舒笑着保持站立不动,缓解方才因紧张僵硬的肌肉,刘甸则命手下上前扣押住厅内所有人。 待到要押住吕望时,孟苍舒忽然开口道:“刘校尉手下留人,这位吕贤望可是此次检举揭发的有功之人,勿要怠慢。” 吕望听罢正要松口气,却听一阵狞笑自地上发出,犹如厉鬼钻破泥土爬出地府到人间一般。 “好啊你吕望!为独占好处,连一点情面都不顾!你和你爹当真是狠毒!当年你家便是讨好王广兴的哼哈二将混下了的家业,今日也想抹平不成?今日我与石家老弟出事,你们爷俩也别想好过!” 被武威军军士按在地上的刘统挣扎着嘶吼道:“殿下!大人!这吕家堡里也有当年王广兴的乱党!你们一去便知!” 萧玉吉微微挑眉,看向孟苍舒,自己却一言不发。 “石贤望,你有辩解之言么?”孟苍舒温柔和气甚至还有几分亲切地近前道,“若是有,务必告知承明公主殿下,由殿下为你做主。” “一派胡言!泼污之词!”吕望其实已经很努力镇定了,这是父亲早就预料到的情况,这两家仿佛毒蛇,被人抓住打了七寸,头都要昂起咬一口人垫背陪葬,于是父亲才特意将家中所有豢养的死士都给迁走出去。 想到这一层,吕望不禁又多了几分底气,语调也渐渐沉稳回从前一贯的持重,向承明公主稽首叩拜道,“殿下明鉴,草民之家家虽起于微末,但亦知晓何为忠君爱国,父亲时长耳提命面我家子弟,故而草民从来不敢废忘。如今天下安泰,多亏圣主贤名德被四方,我家才有此繁盛富庶,如此,又怎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举呢?为自证清白,草民恳请殿下派出人手去搜查我吕家地堡!草民全家老小愿以此证明清白!” 从前萧玉吉刚带着弟弟来封地时,吕望在几次三家的试探后便也听父亲讲过,承明公主做事急躁,没有章法,只看如何应对盗贼便知,她靠强腕压住躁动让他们三家多有顾忌,然而却没办法治标治本。这样想来,这位公主殿下也不是什么英明的角色,良川王又还是个话都说不齐全的奶娃娃,原本他们三家是想着机不可失,如若良川王长大做出什么功业,他们哪还有机会起势?可现下便是天赐的良机,给郡东这一块牢牢拿住,往后再和这对姐弟讨价还价也更有底气,好处万年万代无从断绝。 偏这两家不识趣,今日要鱼死网破,他家是早做好准备的,当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听完吕望的伸冤,萧玉吉沉默着并未发话,孟苍舒适时上前道:“青郡军几处人马在杀劫物资之事后被臣借调附近巡视,正可以去一探究竟,还望殿下差遣。” 萧玉吉点头应允。 听是孟苍舒的人前往自家,吕望觉得他必然能安全度过此关,自此高枕无忧了。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阵阵喊杀声,武威军的部下甲带鲜血入内来报:“堡中有一百余人手持兵刃,欲要杀出去,已被大半我军阵杀擒获,请殿下示下处置。” “审出话来,让他们交待清楚哪里来的,又做了什么,然后再回。”萧玉吉发下军令,“将此堡继续严围,不许任何人出入,若有违令,以谋逆同判论处。” “是!” 传令军士离去后,谁人都知今日大势已去,那些兵痞这些年养尊处优,酒肉管够,如何经得起军法审讯?怕是一会儿就招供了。 刘统已然委顿在地,萧玉吉看他的眼神冰冰凉凉,也不多说一句,只让刘甸压着他去自己的刘家地堡,拿人叫开门去,同样的办法再给围住,捉拿逆贼,就地审讯,若有不从的,当场击杀便宜从事,勿用回禀。 刘甸领命离去。 于是厅内再度安静下来,吕望的心虽是已然放下,可还是看着石刘两家如今的样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即便这里也有他家老爷子一份功劳。 “待到去吕家堡的青郡军有了消息,再去眼见为实。” 这是承明公主萧玉吉的最后一令,言毕她便不再开口,只端坐上方,查看查抄出来的账册与人口簿籍,并命武威军随军的参军一一装箱清点,记录在案。 吕望有些害怕这个与传闻中全然不同又说一不二行事果敢冷酷的公主,于是偷偷拿眼去看孟苍舒,好似想从亲密战友处找见些底气。 只见孟苍舒出尘英俊的脸上竟还留着公主那一箭射死石翰时迸溅上的血点,可他浑然不觉,犹自微笑着看向自己。 这带血的笑容要比地上的尸体可怖百倍,即便孟苍舒是他家的后盾,此时此刻,面对这个诡异的笑容,吕望只觉没来由的毛骨悚然。
第31章 即将入夜, 吕家堡灯火通明的前楼外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军士。 青郡军虽出身寒微,多年淬炼也令行禁止,龙骧将军庞绪一声领下,众人以单膝半跪的军礼迎接承明公主。 “恭迎公主殿下。” 在整齐的喊声中, 萧玉吉走在最前, 通过一排排戴甲军士, 于尽头处扶起庞绪:“将军英明,本宫早有耳闻, 昔日尚为无知小女时,于军中父皇膝下胡闹,也曾见过将军英姿。将军在国为良将, 如此待我,岂不折煞?” 萧玉吉敬重军旅之人,尤其是父亲的老部下,自然多几分礼让,与当初见孟苍舒的架势全然不同,没有半点倨傲,庞绪一听她提了圣上, 又说起当初戎马倥偬之事,即便知晓从前她不愿收留自己的部曲在良慈郡的事也仍是一腔情怀涌动, 热了眼眶, 努力沉着声音自持道:“公主殿下谬赞, 今日在良慈郡可以得见殿下, 是我们青郡军上下的福分。”他想了想孟苍舒之前的吩咐,没有提今后青郡军一切还要仰赖公主这样的话。 萧玉吉颔首, 说道:“今日之事多亏庞将军助阵,不然一千武威军再是骁勇, 也不能三路并发。方才听将军部下通传,说是在吕家堡内并无发现叛贼?” 一直站在公主身后,一道自石家堡随行而来的吕望听到这句话总算结束了一路上的折磨,却顾忌着离自己近处的孟苍舒,不敢大口大口喘气,只能极其细微的呼气再吸气。 庞绪还未开口回禀,远处跪着的一人就颤颤巍巍匍匐在地上用哭腔道:“多谢将军还我家青白……” 孟苍舒一听便知是吕伯英这老头的声音。 吕望听见父亲声音,忙小跑过去挨着跪下,也学着哭腔道:“公主殿下明鉴,庞将军威武。” 萧玉吉朝前走了几步,这期间,庞绪去看在她身后的孟苍舒,两人略微对视一眼,庞绪才开口道:“殿下,虽没有叛贼,可末将却发现了需要您亲自过目的东西。” 吕姓父子二人皆是一愣。 “是什么要紧的?”萧玉吉不动声色,然而脚步却站住了。 庞绪一挥手,属下抬上来成捆的军械,新旧掺杂,刀枪剑戟混在一处,足足堆了三个柴堆大小的鼓包,远远超过寻常人家看家护院会备下的军械兵器数量。 因是早年战乱的缘故,多少有些兵刃在圣上中兴后散落民间,未免有人以武犯禁,朝廷也曾收缴过,可百废待兴的时候,偏远地区匪贼众多也不甚安全,做得太绝怕是倒会上逼民反,圣上体察民情,于是便提出拿官府的银两收取各人家中残余的长兵刃,一来再铸比开矿更省花费,二来是也是尽收天下之兵的迂回,这样百姓能拿乱世防身的家伙换些银两,也不至于那般抵触,留下的短刃也不足以威胁。 只是这对小门小户平头百姓的意义大,可那些家中动辄千亩土地百十奴婢和多间店铺的高门望族,平常无论讲大排场出门还是商贸运货,都少不了护卫同行,他们也不缺那两个银子,手头上的兵刃自然不会上缴。 朝廷当然明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人多管闲事,因朝廷命官中有部分仍是出身于豪门,多少也在为着自己的产业做些有备无患的筹谋。 像吕、刘、石三家堡垒这样的门户,有些兵刃确实也是防患于未然之举。 吕望被父亲在底下碰了碰,磕了个头正想求情,却听庞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些兵刃……本也算无碍,可是其上铭文却大有文章,殿下请看。” 铭文?吕家父子对视一眼,心道这些兵刃有一部分是孟苍舒给他们送来的,能有什么铭文? 兵器的铭文多是铸造时模具内已刻好的简单几字,为的是层层排查质量可追究到工匠与分管的官吏,再加之可以确定生产年份,按时淘汰与重新分派。 庞绪自亲卫手中拿过一支火把,引着公主殿下到军械旁,前面横着“川”字竖排开十余个长戟朴刀。 垂下火把照亮金属的刀刃,就见刀身末端有一行因岁月痕迹磨损的铭文。 萧玉吉看清后,本就欺霜胜雪的面容又寒凛几分,她亲自拾起一把朴刀,缓缓走向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露茫然的吕氏父子,将朴刀丢在二人面前:“刀上的铸造年号是青龙二年,这是王广兴当年在良慈与灵武二郡造反僭主、自立为帝所用的年号。你们家中为何会有此物?”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 最震惊的要数刚抵达良慈郡就被叫来此地伴驾公主的杨宁之,作为灵武郡刺史,他听到王广兴这个孽畜的名字就头大。良慈郡和灵武郡如今都是战后各方面重建不如旁边几郡的,这都是拜这位疯子所赐,搞得本地民不聊生。 不过灵武郡倒还好点,山多崎岖,许多百姓为躲避战乱就钻进山林去求生,也勉强保住了些人力。可良慈郡沃野千里大河浩荡组成了本该富庶万年的一马平川,只有北部是几座连绵接天的雪山,这里百姓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来不及逃散的,就都只能被命运的洪流裹挟。 杨宁之去看孟苍舒,想从同僚的表现看看他安排自己此行到底何意,可孟苍舒那震惊痛惜的表情简直就像王广兴亲手给过他一个耳光,眼里都快出现泪花了。 杨宁之感慨,在为官的演绎之道上,果然还是后生可畏。 与他相比,吕氏父子的大惊失色可就不是演出来的了。 他们并不知晓这上的小字铭文,一转念忽然意识到,这批军械是在那批押送物资出事后,孟苍舒为保证后续安全专门让吕长符亲自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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