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言隔着铁栅栏,直言不讳问吴安:“在我之前,有人来找过你?” “没、没有。”吴安的神色有些微不自然。刚才少东家身边的千雪姑娘来了,让他明日升堂时指证唐夫人,他还在考虑。 吴安的反应不亚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唐言按压着怒气:“吴安,你不要瞒我,我们来自同一个村,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比别人,现在你我如果还互相隐瞒,就真渡不过这个坎儿了!” 要是他不生气还好,他一生气,吴安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起来。 唐言有什么资格生气?他因为替唐言的母亲做事,被关进了大牢里,在外面的时候唐言为了讨好那几个东家,只敢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唐言自己怂成这个模样,还好意思怪他这个被抓起来的人? 吴安也不大客气道:“唐言,你在说什么情分?你和你母亲连枕边人都算计,抠挖别人的银钱,你嘴里的情分到底值多少价,我敢信你吗……” 话音未落,唐言就面色陡变,他既无法面对这么隐秘不堪的真相,又生怕被人听到,急忙让吴安住嘴。 吴安此话倒不是为了给尘影打抱不平,而是为了提醒唐言,他知道他母亲的秘密,他要是对他的态度不那么恭敬,他就把此事大白于天下。 唐言左右看看,发现没什么狱卒注意这里后,才低声道:“吴安,你住嘴!” 他平息几下呼吸,才道:“说吧,你需要什么,才不会说出此事真相。” 吴安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 “三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唐言咬牙切齿,他母亲干这糟心事儿,恐怕都没得到这么多银钱,现在却不只要惹上官司,还要被人讹上!她怎么这么蠢? 唐言知道不该这么想自己母亲,但他忍不住……他甚至想到母亲对商尘影不分日夜的磋磨和带着阴狠的算计,若她稍微有点脑子,把商尘影哄好些,怎么可能落到现在的地步? 唐言完全忘记唐母阴狠磋磨、自己软语相哄——是他们母子俩心照不宣对付商尘影的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既要商尘影的钱,又不愿意伏低做小,要彻底挟制住她。 要是之前,吴安也要不了三千两,只要能出牢狱就阿弥陀佛了。 但千雪说愿意拿钱给他,这让吴安知道,自己掌握的东西很重要,值得两方花大价钱买,他怎能不待价而沽呢? 吴安笑笑:“唐言,你何必这么舍不得?你想想,你娘做的事如果被所有人知道,你还怎么做这个商家姑爷?若你继续做这个商家姑爷,区区三千两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才三千两,你说少东家愿不愿意给我这笔钱?” 唐言被他狮子大开口气得心口急速起伏,俊秀的面容也带了怒色。 诚然,他的确捞了不只三千两,但是全都喂给知事大人了!他现在哪儿有多余银钱来打点给吴安? 况且,唐言目里闪过一丝狠意,吴安抓了他的把柄,能威胁他一次,就能威胁他第二次、第三次,还不如他反其道而行之。 唐言目光晦涩:“吴安,你别太过分,你别忘了你来自哪里?” 吴安嘴角的弧度一收。 唐言狼一般的目光攥住他:“你现在犯这么大的罪,哪怕商尘影拿钱给你打点,你也免不了要被罚去做半年的徭役。我记得你们家在村里连祠堂都没有,你们吴家只有零星的几户,你可别忘了,柳下村的村长、族老都姓唐!” 吴安面色一白。 若说此时一些村落里还有什么习气令人作呕,就是宗族关系。整个村里,姓氏最多的那姓人家,地位就高些,小姓的人家,地位很低,连田地都有可能被占。这样的习气,就连官府都没法管束,因为法不责众。 唐言太适合用这些风气害人。 吴安很害怕,若他爹娘在村里被村人欺辱,他拿再多的钱财又有什么用?吴安想不到迁走,哪怕他想,他的父母安土重迁,对乡土有种近乎执迷的情节,也不会同意。 这一刻,吴安深切后悔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贪那点东西?明明商家对他不错,他却因为贪财,认为以后商家都是唐言的,效忠于唐言母亲。 都是他活该……可他没法反抗,唐言握住他爹娘,就相当于握住吴安的命脉。 唐言见他回过味儿来,又稍作安抚:“不过,只要你听话,半年徭役一过,以后我执掌了商家,你是我的同乡,将来多得是你的好处。” 他附到吴安耳朵边:“你先别打草惊蛇,明日升堂时,你记得这样说……” 唐言低声嘱咐吴安后,神色自若地离开。 他要商尘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人注意到,此层监狱连接重狱的一处暗室里,一名容貌清贵的男子坐在鎏金的轮椅上浅寐,周遭再细小的声音都被他收入耳中。 他摇摇头,又是一个蠢货,落入别人的圈套而不自知。 少东家……看来布局的是位商人,时下正值用人之际,若这位商人真有几把刷子,倒可以接触看看。 不过,想到那位少东家派出的是个丫鬟,不是个小厮,容琛倒有些担忧这位少东家是个好色之徒。他不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听到千雪、唐言的两场谈话,判断出那位少东家故意设了一个欲擒故纵的局,等着唐言钻进去。 再想到吴安叫唐言做姑爷,他判断,或许是这位少东家,为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做主,惩戒负心人? 容琛随意地想,并未花心思在这上面,听过就忘,他玉白的指尖轻敲轮椅,护卫立即推着他去继续刑讯重狱犯人。 唐言离开后,仍然不放心,干脆亲自去了一趟柳下村。 柳下村村口生长着一排随风飘扬、春意盎然的柳树,依它而生的村落也因此得名柳下村。 柳下村的唐村长满是笑意,看着唐言。 他当初虽然嫌弃唐言母子穷,但是唐言入赘后,唐村长也就收起那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脸。听得唐言的来意,更不觉得有什么。 唐村长说:“我知道,您要吴贵的信物,这好办呀。” 唐村长亲自带唐言去了吴贵——也就是吴安父亲的家,拿到吴安母亲绣的一方帕子才离开,他还嘱咐唐村长多多敲打吴贵,好让吴贵以后做做吴安的思想工作,别那么没眼力见儿。 做完这些事后,唐言才回到商家别院。 他对惴惴不安的唐母道:“娘,事情我都给你办好了,你明日肯定会被传召上堂,到了堂上,你除了多说自己的无辜外,还要多提商尘影作为一个儿媳的不是,届时,我们村里也有不少人会来看。” 那些人唐言都打点好了,他们作为商尘影丈夫这边的亲戚,看见媳妇不孝,会说哪些诛心之语,唐言很清楚。 他也不怕吴安叛变,他手里可有吴安母亲绣的帕子,吴安是个孝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背弃他的爹娘。 唐言一定要坏了商尘影的名声,让她再不敢生出和离的心,断她的后路。 唐母听着唐言的话,福至心灵,怎能不懂? 不是有流言说她乱骂商尘影吗?她就要趁着这次机会既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又要让所有人看看,商尘影就是个不孝的媳妇,敢去状告她婆婆!被骂死都是活该的! 唐母拉着唐言的手,不住点头:“儿啊,你放心,娘这次一定把她给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叫她下次再不敢和你叫板!” 殊不知,此时的尘影正在画玉器设计图,她连日日耕不辍,都在做这件事,不是画图,就是亲自上手打磨玉雕。 她放下画笔,千雪领着一个青衣小厮,给她汇报一些事情。 她听完只道:“他们果然去找了吴安的爹娘?按照原计划进行。”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一章。
第12章 当代还宗的赘婿十二 ◎……◎ 翌日。天气晴朗,微阳初至日光舒。 官府的人在这一片暖洋洋的阳光中到来,传商尘影去官府。 尘影主动站起身来,让人递过去谢银:“多谢跑一趟,我换身衣服就去。” 差吏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锦囊,识趣地退出外边去等候,并不催促。 白姨母正和商母一块喝茶,闻言蹙了眉头:“去官府做什么?你们家不是已经把背主的那人捉拿住了吗?”时下,无论是升斗小民还是富商巨贾都惧怕官府。 商母叹道:“此事和影影的婆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没查清呢,才有了今日的官府传唤。” “什么?!”白姨母惊得立马站起来,差点碰翻了茶盏。 “若荷,你又急什么?”商母她脸色不对,美目一沉,想到那日她口口声声、恨不得从每个骨头缝儿里替唐言说话,打压自己女儿。现下,她可不是又满脸的沉痛不赞同? 白姨母尽量平缓了一下呼吸,其实今日她来找商母喝茶,是因为那日和商家的合作受阻后,她一回去,就被自己母亲和丈夫骂了。 母亲戳着她的脑门儿骂她不会说话,骂她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为一个无亲无故的男人说好话,反而处处打压自己的外甥女。丈夫也重重叹气,一夜都没和她说话。 白姨母今日来,本来是要刻意逢迎商母,继续谈合作,没想到听到这么个消息。 白姨母不住摇头,不是她不能忍,而是这商家太离经叛道了些。 白姨母苦口婆心道:“雪娟,你怎么能看着你的女儿这样呢?别说这女人一去官府,名声听着就不好听了,就说那可是婆婆啊,女人和自己婆婆闹到官府,要被人把脊梁骨都戳烂,搞不好你们的生意都要受影响。” 商母听到白姨母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厌恶,她正要开口护女,尘影便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以示安抚。 尘影此时正好换了身缥碧色的长裙,袖间挽着淡雪色的软烟罗,耳间坠着匠心独运的玉饰。出尘绝伦,清丽胜仙。 她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姨母,为什么女人一去官府,名声就不好听了?” 白姨母说不上来,自古都这样的啊……她有些迷惘,却又肯定道:“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有道理的。” 尘影道:“我们商家身为苦主,受知县的调令去官府配合查案,有什么坏了名声的?若有,我免不得要向知县告罪,不敢去了。既然姨母说不上来,想来官府的事,官府的人最为清楚。外面的官吏还未走,我这就带姨母去问问他。” 白姨母听这话便慌了神,她怎么敢去问差吏? 她刚才说那句话,只是不赞同商尘影居然和婆婆闹到官府,才故意说会使得她名声不好。但她不敢去问官府的差吏啊…… 白姨母挣扎,不想去问,奈何尘影比她手劲大,加上千雪机灵,很快去把外边的官吏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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