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母亲泪流满面:“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傻了!青天老爷,她是良籍啊,她是正大光明嫁过去柳下村,她不该被卖!” 尘影知道这个女子的事,她派人搜索许久,在一处牛棚里发现了她,花了三吊钱救下来,又请了大夫给她看病,大夫说,再晚一点她就救不回来了。 知县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柳下村到底是个什么地儿?杀人、卖人……他们还自诩自己最善良? 外面的人也开始讨论起来,柳下村的人听着骂他们的话,觉得晦气,这样骂他们,以后他们村哪里还有女人敢嫁过来? 没女人嫁过来,不是要绝他们的后吗?! 宋丫丫死的事,他们不大好说话,现在这个女人被卖的事情,他们可是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 人群中的公爹出来,道:“我是卖了她!她到我家来就是传宗接代,既然生了娃娃,我家穷,养不起娃娃,不卖她我们咋养娃娃?” “对吧?”他对柳下村村民们道。 村民们立即附和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理所当然的神色。 当恶隐入群体,就剥走了他们的良知,让他们麻木不仁。 尘影神色冷下来,可笑,若是穷,怎么不把自己卖了养孩子?卖别人,他自然可以稳坐钓鱼台,看别人痛苦挣扎。 尘影没说话,公堂不是她做主的地方,她要对付柳下村,要在其他地方,她很能养气,一言不发,看向知县。 知县听了这等无耻的话,直接了当道:“把这个人押入大牢!他贩卖良籍女子,和他的同伙该当打八十棍后充军!” 柳下村的人见状都懵了,那个公爹大喊:“她嫁到我家来就是我家的人!我咋个卖不得?” “成婚前,你怎么没说我女儿嫁过去你们就能卖她?为什么不说出来?你说出来,我们根本不会把女儿嫁给你儿子!”那位痛苦不堪的母亲紧紧抱着自己女儿,嘶吼,“我女儿是良籍!良籍!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们凭什么卖她?! 是啊,除开柳下村的败类,所有人都想到两个字:无耻。 他们抱着这种想法,怎么婚前不坦诚?婚后才说成了婚,他们就有权利卖人了,不过是过河拆桥阴险无耻罢了! 衙役们不耻这样的行为,故意手上用力,往反方向扭他的胳膊,他很快疼得叫不出来。既叫不出来,知县还叫他供出同伙,他说不出话,就被视为不配合,立即拉出去杖责。 很快就见了血。 他们泼辣不要脸,衙门可专有手段对付不要脸的泼皮。 柳下村的人根本没想到这个发展,在他们的脑海里,卖个媳妇不是很正常吗?媳妇除了传宗接代还有啥用?他们可是一家之主,怎么还要被打? 其余看热闹的人现在格外鄙夷他们,离他们几丈远,纷纷道:“这是哪里的刁民?人家是良籍女子,成了婚还能和离,他们倒觉得成了婚,他们就能卖人了。” “哪条律例也没说成婚后就由良籍变贱籍了!” “这种人,合该打死,充军也行!不只他一个人能做这事儿,他家的人都是帮凶,也该拉出去充军。”谁家没个母亲、女儿、姐妹,正常有良知的人看见这种情况,都万分鄙夷。 “大人不是让他供出同伙吗?嘿,到时候全家人一个也逃不掉!”那人道,“这个村怎么回事?卖人、杀人,卖的杀的都是嫁过去的女子,我刚才还听到他们说,他们柳下村的人最是善良守礼懂事?” “这叫善良懂事?我看是当世活阎王差不多!” “没把嫁过去的女人当人吧!刚才你没看见商小姐婆婆想打她的那一巴掌嘛,恨不得当场打死人,原来她出自这样一个村,商小姐可是招赘,他们都这么蛮横,我女儿可不要嫁到这种村来。” “我女儿也不要!” “我妹妹也不要!我回去还得告诉我姑姐,给她提个醒,别把女儿嫁错地方!” 柳下村的人听到这些话,又气又脸上无光,可他们在村内这么蛮横,是因为欺辱的都是势单力弱者,或者没力气的媳妇,到了外面,他们只能生闷气。 这时候,唐守中听见那个被打的人连声音都没了,鲜血流了一大滩,心里也害怕。 他……他没有卖人,他虽然和人打死了宋丫丫,可宋丫丫是他儿媳,她不孝顺! 这,这应该没事的,孝顺可是最重要的,当今皇帝都说以孝治国!他一个族老,有用家法的权! 唐守中紧紧抱着孝和所谓的族老权柄,好似抱着被扭曲的冠冕。 第16章 当代还宗的赘婿十六 ◎……◎ 唐守中重重叹一口气,额上的沟壑仿佛都带着逼不得已的无奈。 尘影等人冷漠地看向他,一个活活打死人的刽子手,他有什么无奈的? 唐守中沉沉叹息:“青天老爷,宋丫丫的确不是溺水而死,而是触犯了家法,她不孝啊!我倒想留她一命,但唐家出了个这么不孝的儿媳,会令别人耻笑我们唐家!” 以往,一说起儿媳不孝,村里人都咬牙切齿,帮着他管教儿媳,可惜这里不是柳下村。 尘影冷冷道:“意思是,你承认你们害怕莫须有的流言,就亲手终结了一条鲜活无辜的人命,杀了宋丫丫?” 唐守中脸上虚伪的无奈在这一瞬间都好似凝滞了不少,化为深深的不自然,他再觉得死个儿媳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大说得出口自己亲手杀死人的话。 在唐守中的观念中,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不好,但是儿媳妇是可以动用自家家法的,怎能混淆呢? 唐守中不敢不承认,现在宋丫丫的尸体都在这儿,自己之前搪塞宋丫丫哥哥的话还被翻了出来。他只能点头,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又带着大家长的威严道:“那是家法!” 可惜没人把他当大家长,他只是个杀人犯。 宋丫丫的哥哥听到这么荒谬的话,眼睛赤红,猛然从地上暴起,要去打杀唐守中。 衙役连忙死死按住他,唐守中吓得连连后退,额间汗都下来。 汉子被按在地上,仍然怒骂:“狗日的!你躲什么?老子来打你,你知道痛知道跑,你们活活打死了我妹妹!我妹妹痛不痛?你们这些狗养的畜生,畜生!” 他嘶吼,不只想打唐守中,还想朝公堂外的柳下村人冲去,吓得柳下村人连连后退。 他们挤到了其余人,其余人早看不惯他们,伸出手推他们,附和道:“对,别人还不像你们似的打死人,你们躲什么?受着啊。” “出去出去,别挨着老子,晦气!” 柳下村人此时如同过街老鼠,公堂内,知县虽也鄙夷他们,但是公堂秩序不可被扰乱,他道:“宋壮,你妹妹的冤屈,本官自会处理,你不得放肆。” 话是如此,但他连惊堂木都舍不得拍,可见十分同情宋家兄妹的遭遇。 宋壮冷静下来,在地上哀哭:“小人知错,小人妹妹死后,小人的父母大受打击,半月后也跟着去了,小人、小人家破人亡了啊!” 冷淡如尘影、见多识广如知县,心中柔肠都被触动。柳下村的败类,他们伤害的不只是一个个无辜女子,更是一个个家庭,使人母女分离,家破人亡。 知县擦了擦眼,对唐守中道:“你口口声声提家法,需知家有家法,但国有国规,本朝从无一条律例可以让你们家私自打杀媳妇,若有此漏洞,天下别有用心之人个个都说自家有家法,妄图以家法凌驾于国法之上,则国将不国,天下大乱!” “何等的家法能如此残忍?动辄就是活活打死人,我大夏乃礼仪之邦,怎能有这等野蛮之事?!” “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衙役们早等这个机会,几下把唐守中挟制住,唐守中只是来帮同村的大侄子挟制挟制不听话的富裕媳妇,怎能想到反而吃了官司? 尘影冷眼看他的下场,这等人,满嘴的家法、祖宗规矩,自诩自己最守礼,其实,“礼”不过是他们吃人的借口,就连吃人,他们也没想过哪怕是古代,天子为大宗,诸侯王为小宗,层层下来,国法为大。 他们凭什么把自己家打杀人的家法,凌驾于国法之上?只是媚上欺下,图被打死者不会说话,既得利益者深深维护他们的家法。 唐守中双腿发软,害怕自己也被打出鲜血,还在死鸭子嘴硬般道:“是,是她不孝……她太不孝了。” 无人理会他,唐守中好好站在这里,发号施令,而宋丫丫被他们活活打死用草席一卷。他们这么凶狠,宋丫丫敢对他们不孝吗?知县不是傻子。 宋壮不愿意自己妹妹死后,还要被人抹黑,他猛地抬起头:“我妹妹哪里不孝?我妹妹为了你们唐家,天不亮就挑水做饭,白天她下地,你们休息时她做绣活儿贴补家用,她唯一一次回家探亲,穿得也破破烂烂,她哪里不孝?” 她是太孝了,才没看清楚这群豺狼的真面目,被人活活打死。 尘影心知肚明,就像是唐母折磨商尘影,也认为她不孝一样,简而言之,欲壑难填。 她道:“贵村连刚生产完的儿媳都能卖掉,把人折磨疯,还能打死人,一个人有可能不孝,怎么贵村所有媳妇都不孝?被称为不孝的最后死的死疯的疯,再不能说出真相,反而是你们这些“被欺负的”过得好好的?” “这可能吗?” 尘影的声音根本不大,冷得像是静潭下的深水,乍听平静,细听里面却蕴藏着涌动的力量。 唐守中面上一阵青红夹白,孝,是他最大的倚杖,现在也被轻易撕扯开。 但唐守中怕死,也害怕被别人指指点点,他强撑着不倒下去:“宋丫丫就是个不孝的儿媳!你们都被骗了!是,她是会下地会做绣活,但村里哪个媳妇不是这么做的?一到家里的事,哪怕是叫她拿个碗,她都故意磨磨蹭蹭,使脸色,半天拿不来!” “所以,你们一家人吃饭,等着她拿碗,因为她动作慢了点,你们就打死了她?”尘影盯着唐守中,眼里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豺狼。 宋壮喘着粗气,尘影道:“其实我知道你是谁,唐守中,你膝下有个独子,这个儿子吃喝嫖俱全,有次为了拿钱,把他的母亲推到门槛上,这个事儿还引来了大夫。” “做儿子的打亲生母亲,这可叫不孝?他不孝成这个模样,为什么你没用你的家法把他活活打死?为什么宋丫丫勤劳节约,反而被你们打死?你们的家法也是看人下菜碟?” 对,围观者也看向他,他这般冠冕堂皇,拿孝当杀人借口,怎么不把自己儿子杀了? 唐守中脸颊狠狠抽动几下,这……他儿子是有点不对,但是是他家的根儿啊! 宋壮已经忍不了,他家破人亡有什么好顾虑的,趁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如猛虎般猛地窜上前,一拳狠狠打在唐守中鼻梁上,打得鼻血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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