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车轱辘话说了几轮,最后她还是妥协了,流着泪,点了头,说:“好。” 小宁长出一口气,她千辛万苦学了名咒,终于把娘亲的工作做通了。 然后她准备了竹席、蜡烛等等道具,开始施咒。 她按照空大师的教导,在房间里放了一个小的装饰水车,水流的声音,可以使人放松,更容易被施术者引导。 她把蜡烛摆成阵型,一根根点亮。娘亲躺在竹席之上,穿着宽松的白色寝衣,眼睛上,也搭了一块白色的毛巾。 小宁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咒施下去,娘亲,就要忘记她了,忘记这个她一辈子视若珍宝的女儿了。 可是,求仁得仁,有何怨哉…… 她把那口气吐出来。 这是她的选择,让娘亲少受痛苦,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她开始施咒了。 围绕的蜡烛火焰在一瞬间都闪动一下,仿佛一只巨大的眼睛眨了下眼。 这些日子,她已经将咒文熟记于心了,一条条念出来,像吐出滑溜的泥鳅。 娘亲也很配合,乖乖地躺在床上,没有拉着她问东问西。 咒文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洛小宁额头沁出汗珠。 她睁开眼睛,娘亲还仰面在竹席之上,保持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的姿势,一动都没动。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按理来说,这时娘亲应该已经被催眠,陷入熟睡。等她再张开眼睛,就会封印关于她的所有记忆。 可是,这时娘亲蒙着眼睛突然开了口,喊了一声“小宁……” 小宁一时有些委屈,同时也升起几分怨气。 娘亲醒着,没有被催眠。 而她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那么说明,一定是受咒者内心抗拒,才会让名咒无法生效。 这是她千难万险,求来的最好办法,娘亲也已经答应了她,不是么,为什么要阳奉阴违呢。 “阿娘,”她压低声音,“你刚才,不是也同意了吗?” 突然间,娘亲从竹席上坐起身来,掀开了眼睛上的毛巾。 洛小宁这才发现,娘亲的眼睛红肿,而那块白色毛巾,已经几乎湿透了。 原来,刚才娘亲为了配合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一直在无法抑制地流泪。 “我反悔了,我不同意!”娘亲说话时,右手下意识地攥着那块毛巾,毛巾里的水都滴滴答答漏了下来。 洛小宁难过得不敢看她,可是不明白刚刚还悲伤顺从的娘亲,为何这么快又变得如此强硬。 “为什么?如果就这样生生承受失去我的痛苦,你会受不了的。”她低着头问。 “是的,失去你,我会很痛苦,光是想一想,就感到肝肠寸断,”娘亲的声音哽咽而颤抖, 但是,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地把后面一句喊出来: “可我同意不了……我宁可失去你,日日被伤痛侵袭,也不想忘了你,过一个仿佛从来没有你存在的人生啊!!” 洛小宁崩溃了。 刚才她一直硬撑着,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点,可听见这一句,整个堤坝都被击碎了,抱着母亲,开始嚎啕大哭。
第69章 悲剧变成了喜剧 母女抱头痛哭。 末了,还是母亲又开了口。 “小宁啊,要不,咱们还是去郎神医那儿看看……” 她的口气很小心,因为女儿刚才激动到连“一头撞死”这样的话都说过。 果然,洛小宁又非常激烈地摇头:“我不要你走上前世的老路!” “不是娘亲不信你,可你说什么前世,怪玄乎的,为娘总要亲耳听见医师怎样说,才能甘心。” 母亲试探着,又道。 “五个月前我已经去看过了,那时神医说,病灶已经成型,”小宁有气无力地道,“而且我这几天,心慌胸闷,今天一看,已经便血了……” “这样吧,”娘亲的口气强硬起来,“咱们还是去看看,要是真像你说的,是绝症,那为娘一切都听你的,你说不要花钱就不花,好不好?” 洛小宁本来是很不愿再去看郎中的,说不上的一种抗拒心理,仿佛就像死刑犯也不愿意再听一次自己的宣判;而且她也怕去看郎中,郎中一开药,会让娘亲甚至自己忍不住再去买,重蹈前世覆辙。 但是这会,她听娘亲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毕竟她重活了一回,原原本本地知道前世所有挣扎,以及最后的徒劳无功,但是对正常人来说,重生这种事肯定还是怎么听都不敢确信。 她咬牙,那去陪阿娘去一下也好,就当是当面断了阿娘的念想,给她一个甘心。 于是她道:“你说的,我跟你去看,但要是郎神医说,就是这个病,那你一切都要听我的。不许再白花钱、到处下跪求人了。” “好好,我什么都听你的,”娘亲能哄她再去瞧瞧大夫,已经觉得是个进步,忙不迭答应。 于是两人穿戴一番,又去见了郎神医。 郎神医是个白胡子老头,医术精湛,几乎从不出错,因此在十里八乡得了这个名号。 他看见洛小宁,眉头先是一蹙。 相对地,洛小宁的娘瞧见他眉头收紧,心里就是一揪,这说明,老头子真是给她家女儿瞧过病的。 郎神医伸手,搭过小宁的脉,又叫她张嘴,看了舌头,躺在床上,用手按压腹部…… 娘亲的手一直绞着衣带,盯着医生每一个举动,眼神里是期待又害怕的光。 洛小宁倒是心如止水,无论大夫说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接受。 然而,大夫说出的结果,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一通检查后,老大夫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反而慢慢浮现一种惊奇的神情来。 他甚至专门去后堂,拿了之前的病历档案,看了一番,又回来对着小宁一通检查折腾。 最后,他宣布:“你没病,挺好的。” 听见这样的诊断,洛小宁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大夫……我几个月之前来过……” “可是说呢,”郎神医捋着胡子,翻开病历,“我这儿也有记载,那时候你肝气郁结,五内不通,腹腔里长了一个硬块。” 大夫也是人,如果要给病人带去坏消息的时候,开口总是艰难,而如果是好消息,这话匣子可就停不住了。 老头继续道:“一般来说,这东西只会越长越大,就算有人为了保命,划开肚子,硬是把它割掉,可要不就是活活疼死在过程中,要不,就算割了,也还会再长,所以说是绝症。” “但是,现在它就是不知为何,自己没了!你的脉象平稳,身体健壮——除了这两天可能有点过于感伤,导致心慌气短,并无什么大碍。” 听了这番结论,大悲大喜,洛小宁还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情绪中。而她身后的娘亲,已经是喜极而泣。 “真的吗?真的吗,大夫?”娘亲不停地道。 “当然是真的,你女儿这个例子,算是万中无一,”老头很兴奋,又转向洛小宁,“老夫要把它记录下来,写在医书里头!来来来,小姑娘,你跟老夫说说,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 “大,大夫,”小宁还是生怕自己高兴得太早,确认道,“可是我早些时候,还有便血的症状,整个恭桶都是红的,这哪里是不要紧的事呢?” 郎神医闻言,又捋了捋胡子,道:“所谓望闻问切,眼见,才得实情,你方不方便去解个手,让老夫看看。” 恭物虽然污秽,却是看病诊疗必不可少的,小宁正有些想跑茅厕,于是按大夫说的,解在便桶,让大夫过目。 郎中凑近那净桶,看了半晌,背着手转回来,大手一挥,写下处方。 小宁和娘亲都心头忐忑,等着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等拿到手,那处方上只有一行字,大夫的字潦草,龙飞凤舞的,两人颠来倒去,终于才认出来。 小宁把它念出来,那九个字是: 火龙果不要吃红心的! “……” “……” - - 悲剧一下变成了喜剧。小宁在家里大吃大喝大睡了整整一天。 先前,因为认为人生会戛然而止,所有“以后”的事情都被她硬生生舍弃掉了,而现在,她开始琢磨起那些原来顾不上的事情来。 首先一个,当然是都过敏。 他现在怎么样了?想起一切后,有没有直接去京城认亲?有没有找到是谁害了他? 她希望他过得好,她也想亲眼看见他抓住害他的凶手,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次一个,是夜离草的问题。 当初承接了秦风落的委托,结果做得零零落落不说,连个信儿都没回报给人家。 那夜离草,是否还在京城流行?天师是不是还在用这东西影响圣上? 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些,也是她无法忽视的大事。 这次,洛小宁跟娘亲开诚布公地谈了,说因为这些事,她还需要去一趟京城。 娘亲还是左担心右担心,不过,没有像以前一样强行阻止。 “你去吧,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娘亲擦着眼角道,“但是,不再是你的笼。” 小宁抱住了娘亲,经历了这样大的事件,她终于和最爱的人和解了。 “对了,”娘亲突然又道,“你要去京城,别忘了去看看你表妹。” “林含语?”小宁问。 “对,就是小语,她今年上京赶考去了。”娘亲做了个往远处张望的动作,“这会儿,估计都该放榜了。”
第70章 沫阳公主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洛小宁再次来到京城,已经有几分熟门熟路。 她在想,这沫阳公主府侯门深似海的,想知道她是否认回了都过敏,这事怎么打听呢?去问说书的,探听小道消息? 要不,还是厚着脸皮去蹲秦风落?见到他,跟他说船上的事,顺便请他打听沫阳公主府是否认回了小公子? 想着,突然听见鞭炮炸响,众人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洛小宁是个好看热闹的,一时好奇,也跟着去瞧,只见宫城门开,里头出来两队健马,中间轿子下来一个拿拂尘的大太监,尖着嗓子拉长声音:“放榜——” 然后一张大红皇榜被兵士挑出来,高高挂起。 这张榜上公布了会试的前一百名,最上头是一甲状元,二甲榜眼,三甲探花,以下则是各位进士。 人山人海,嘈杂鼎沸,一群观众都挤破脑袋往上蹦,想瞧瞧自己是否上榜。 小宁也跟着往上看,没想到的是,目光移到探花处,就吓了一跳。 那上头赫然是三个大字“林含语”,又有一个小字标注:女。 真是表妹小语!小宁晓得表妹会读书,倒也真没想到她这样会读书,这一下倒把她这个表姐比的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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