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八九岁的都过敏,哦不,那时候,他还没有这个外号,还是叫他的真名秦风落吧。 他懵懵懂懂地,半途被沫阳公主接进了府。最初,他还哭着要阿娘,为了让他更快适应生母,养母主动退出了,踏上旅途,去寻找另一个孩子。 血脉的联系难以断绝,而且沫阳待他也真的好,渐渐地,他也就接受了。 不止是接受,纸醉金迷,高贵奢华的生活,连成年人都抵御不住,何况是一个孩子。 京城能工巧匠打造的小金龙,手指碰碰就摇头摆尾,金子做的鳞片闪闪发光,这不比乡下孩子用草叶子编的玩具,好玩太多了吗? 丝绸做的衣裳流光溢彩,像天上的云霞,第一次穿上时,他反复地用手摸,觉得这料子怎么会这样轻这样软,穿过这料子,他开始觉得,以前的麻布磨得大腿生疼。 想吃什么,更有专人端到面前,莲蓉的糕饼藏着蛋黄,冰粉晶晶莹莹雕琢成露珠模样,要知道,他以前就是想吃颗硬邦邦的糖球,娘亲都要掂量许久,一半时候舍不得给他买啊。 很快,他就被这种生活俘获了。 沫阳爱他,但并不娇惯,把他送去跟同龄的贵族子弟一起听学。 这时,问题开始显现出来。 不同的生长环境,让他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而小孩子的恶,是最纯粹,甚至不加掩饰的。 他的口音,他的仪态,他没系统学习过六艺,不会弹琴和下棋,全都成了他人的笑料。他们不相信他是公主的孩子,说他是垃圾堆捡来的野种。 这些礼仪、才艺,尽管他在后期,通过自己的聪明,全都赶了上来,甚至后来居上。但是在最初的一两年,这种氛围确实折磨得他寝食难安。 被认回公主府的第三年,秦风落十二岁。 这年他第一次参加了祭天游行。 每三年的上元佳节,皇室宗亲都会祭天巡游,与民同乐。队伍浩浩荡荡,最前头,是天子与皇后,中段是成年的皇子、公主,然后是皇族、外戚,队伍的最后,则是几辆花车,上头坐满未成年的贵族子弟,扮做小仙童小仙女,从车上扔下花朵给道路两旁的百姓。 最前头天子皇后的轿辇,难免护卫森严,气氛也比较严肃,夹道的百姓不敢造次,但队伍行到越后面,百姓的就越欢腾热烈,每次气氛最高的,就是最后这些孩子的掷花环节,百姓夹道,纷纷手舞足蹈,凡是接到花者,象征着未来三年的好运。 秦风落登上花车。 按年纪,他本来应该参加过三次巡游,轻车熟路,然而,由于特殊的经历,这是他首次登上花车。身边一群小孩,有认识有不认识的,小的七八岁,大的十四五。 那些孩子,看他也是十分面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投来的目光,让他芒刺在背…… 花车行进,百姓欢呼。 在那些夹道欢迎的百姓中,秦风落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74章 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后悔的事情了 夹道欢迎的百姓中,秦风落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白家娘亲! 三年前,白家娘亲离开时,他嚎啕大哭。娘亲向他承诺,三年后,不管找没找到意哥儿,都会回来看他。 娘亲穿着月白的褂子,挤在人群里,向他挥手。 她身边没有意哥儿,肉眼可见地又老了几岁,褂子上打了几处蓝色的补丁,不知道是节俭惯了,还是在寻找孩子的路上花光了盘缠。 秦风落第一反应也是激动的,伸出手,似乎在虚空里,想要拉住她。 然而,他的手停在了半路上。 十来岁的孩子,叛逆又痛苦,骄傲又敏感。 这几年来那些冷嘲热讽,此时突然像无数的利箭,扎在他的后心上。 娘亲,你来就来,为什么非要选这大家都在的时候? 你知道我这些年,在承受什么吗? 我想你,可我真的不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你那打着补丁的裙子。 我爱你,可你那满脸的疲惫皱纹,真的与我另一个娘亲对比悬殊。 就在这时,身后的贵族少年,开始八卦起来。。 有个孩子指着白秀夕,哈哈大笑:“看那个女人,看!她那么激动做什么?都快扑上咱们花车来了。” “她不会以为,扑上车,就成了皇室宗亲吧?”另一个附和着大笑。 又一个探头看去:“她盯着咱们车上看,是不是给谁家做过奶娘啊?” 第四个左右瞧瞧:“不会吧,看她那身补丁,看她那不合脚的鞋,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会请这么不体面的奶娘?” 秦风落握着拳,退到后头,完全不说话了,希望用沉默逃避。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被揪出来了。 “欸?我怎么听说,咱们这儿有人,是让乡下妇人养大的?”带头的子弟转回来,有些故意地往秦风落藏身的阴影里打量。 “是吗?真可怜呀,在乡下被养大,没有绸缎穿没有肉吃的日子,怎么过呀?” “谁说没有肉吃,”一个孩子挤眉弄眼地道,“我听说,乡下小孩都吃蚂蚱,还有青蛙!” 他的话引来一阵作呕之声,众人纷纷道:“别说了,恶心死了!” “养大?我看,还说不定是亲生的呢?”一个尖脸的孩子把话题引向更深的方向,刻薄地道,“沫阳阿姨那些年想孩子想疯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见见,谁知道是不是把泥地里的野种当宝贝认回来了?” 话到这里,众多目光都投向秦风落。 而更尴尬的是,这些子弟里,本来还有不认识秦风落,或者不知道他这段往事的,其他的孩子就当着当事人的面,私语,甚至大声地科普。然后听到八卦的就会发出会心的长长一声“哦——”然后用更加审视的眼光去打量他。 秦风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这段经历而尴尬,但在这种氛围下,他又确确实实地感到自卑。 世上本没有规则,但多数人,就能制定出规则。 十二岁的孩子无助地站在那里,觉得对面,就像是一圈铜墙铁壁。 最终,一个小胖子转过来,捅破这层窗户纸,直白地问:“喂,那女人,是不是就是你娘啊?” 秦风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连忙否认:“不是。” “真不是吗?”一个孩子挤眉弄眼,“我可听说,你那野阿娘,就是这么个年纪。” 另一个孩子不知从哪儿竟然变出一个鸡蛋,笑道:“要不这样,你拿这鸡蛋丢她,你敢丢,我们就相信你!” “为,为什么?”秦风落一惊,还想抗拒,嗫嚅着道,“好端端是,为什么要丢不认识的人?” 但现场的气氛已经到了这里,一个大一点的孩子用手点着他的胸口:“你敢不敢?你不敢丢,就是承认,她是你娘喽?” 这一下把狂欢推向了高潮,一众孩子都拍起手来,起哄:“敢不敢?敢不敢?!”间或夹杂着尖脸孩子的高声:“你不敢,你就是个野种!”“你姓杜,根本不姓秦!” 周遭太过嘈杂,夹道的百姓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以为这些孩子只是笑闹而已,底下的欢呼声更加激动。 成年人有件很奇怪的事,他们总觉得孩子不过是“玩”,仿佛他们一旦成年,就完全忘记,自己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忘记当时那些不加掩饰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那些残酷的恶行。 秦风落脸涨的通红,手脚越来越局促。 他捏紧着拳头。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已经挥拳,到这些人的脸上,给他们一人一拳,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满地乱爬。 然而…… 现实里,他接过了鸡蛋…… 鸡蛋从他的手中丢了出去,又急又快,打在队伍中那白衣女人的裙子上,月白的裙子,在蓝色的补丁上,立刻又开出一朵黄色浑浊的花。 “唔嚯嚯嚯——”一众贵族子弟尖叫起来。 而愣住的,只有那个白衣的少妇,她放下挥舞的双臂,抬起头,一双秀气的眼中含着泪水,直盯着上头的车仗。 秦风落在车上同样看着她,脸色变得煞白,双手抖得筛糠一般。 而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女子转身,没入人群之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再没有了下文。 - - “我后悔啊……”多年后,已经成人的都过敏捧着脑袋,像头疼得要裂开一样,“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后悔的事情了……” 两行泪水在他脸上肆意蜿蜒,“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鬼迷心窍……但,我就是那么做了……” “巡游之后,我马上私下想去找白家娘亲,想跟她道歉,想说我不是故意的……”都过敏哽咽着,“可是,没有机会了……无论我怎么找,再也找不到她半点踪影……” “小的时候,我还抱着希望,可随着时间推移,这希望越来越渺茫。” “而且,随着我长大成人,我越来越知道自己当时有多荒谬,越来越明白,白家娘亲对我的人生有多重要。” “我开始成宿成宿地噩梦,梦见自己回到那花车上的一天,恨不得上去,对着当时的自己,打几个嘴巴……” “可这都没有用,回不去,就是回不去,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洛小宁听着都过敏讲述这痛苦的回忆,除了握着他的手,她也做不了什么。 她不是说都过敏当时做得对,但她也理解,人生在世,谁没有过懦弱犯错的时候,何况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她答应过,无论如何,都跟他站在一边的。 但话到这里,她开始琢磨起先前都过敏颠三倒四的话语,和奇怪的表现。 灵光一闪,她问出来:“小楼?难道现在的‘秦风落’,就是杜小楼?”
第75章 害他的人 “小楼?难道现在的‘秦风落’,就是杜小楼?” 都过敏点了头:“那……大概是三四年前……” - 秦风落十五岁一战成名,到二十岁前夕,已经屡破大案,名满天下,成了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少年意气,俊秀风流,公主宠爱,美誉加身,仿佛世间所有鲜花,都为他盛开。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挥之不去的心魔。 甚至,他那样努力地工作、破案,也是为了逃避良心的谴责。每到一地,他在查案之余,也都尽力想打听白家娘亲的线索。 可惜,石沉大海。 消沉之下,他甚至想到了名咒,一个机缘之下,认识了照空大师,向他打听名咒的消息,想用名咒消除痛苦的回忆,这也是为什么照空大师看起来见过他的原因。 照空大师将他劝住,他郁郁回到京城,却碰上了一件天大的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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