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又对霜降道:"三娘可不许偷懒,要跟着阿奶好好学才是,要是叫阿娘知道你胡闹,我可不饶你!" 沈霜降不是单纯的小孩子,她前世就是苏绣世家的传人,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她在二十五岁芳龄时死于车祸追尾,再一睁眼就成了沈家三娘子,她自然知道,不管是在古代也好,还在现代也好,人总要有个立身之本,要有个一技之长才好。尤其是在古代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要想在家里获得更多的话语权,那就是要赚钱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嘛。她哪里有不认真学习的道理呢? 是以她回答的很大声:"爹爹阿娘放心好啦,女儿一定跟着阿奶好好学!绝不偷懒。" 苏氏和沈二郎看见她这小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沈二郎哄女儿:"是,咱们三娘最勤奋了。" 元娘把最后一盘菜——一盘香煎豆腐端出来,一家子就准备吃饭。 桌子上是四个菜:一盘子香煎豆腐,一盘子素炒时蔬,一盘子番茄炒鸡蛋,还有一盘子酱菜。并一盆白菜油渣汤。沈家既不算是很穷,但也不算很有钱,晚间能有四个菜一个汤,就算不错了。 元娘很有长姐风范,她先替阿奶爹爹阿娘盛了饭,再给最小的弟弟和妹妹盛了饭,最后才是她和三郎。 元娘做的香煎豆腐很好吃,霜降一气儿吃了四块,苏氏便不叫她吃了:"三娘不许再吃豆腐,豆腐裹气的,你小人儿家家的,吃多了晚上肚子疼。五郎也是。你们兄妹两个吃些旁的。" 一提起五郎,沈二郎的筷子顿了顿,道:"娘子提起五郎,我便想起来了,咱们五郎也有七岁了,怕是该去学个甚么手艺才好,否则一日大似一日,人是混大了,没个正经营生,将来哪家肯把小娘子许与他?" 这话一说,苏氏也很懊恼:"郎君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只教他一个小郎君跟着姊姊妹妹们混日子,竟没想起来送他去学门手艺。" 沈二郎又安慰妻子:"这哪里是你的不是?我镇日里都和三郎在铺子里,你又要织绸,又要理家事,就是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好在咱们五郎尚不算大,也来得及。" 沈二郎转头又问五郎:"五郎想学甚么手艺?爹爹替你想办法。" 五郎嗫嚅了半天,才道:"我,我想学木匠,做家具。" 沈二郎夫妻对视一眼,木匠啊,这可不好办,木匠是紧俏的职业,人活在世,就没有不添置家具,修整房屋的,就是没有,人总要死,死了就要棺材,这哪里能缺了木匠? 西市这头倒有个□□匠,与他有点交情,只是这位□□匠做家具的本事一般,最厉害的却是做棺材的本事,他自己嫌弃做棺材晦气,绝不肯卖棺材,但又不忍这手艺断了传承,放了话出去,若要学本事,他□□匠只教做棺材的本事,做棺材三年两年学不完,得至少去学五年。期间没有工钱,都是跟着师父吃住。 可不去□□匠那边,东市的几位木匠他并无交情,只怕不肯收下五郎,就算看在束脩的份上收下了,也不如□□匠教做棺材来的合适。 沈二郎把这话跟儿子说了,道:"爹爹不逼你,若是你不想学做棺材,爹爹就去东市找木匠问问,咱们总能找着一个师父。" 五郎道:"爹爹,您让我想想。" 用了夕食,五郎就找了霜降说话。他们兄妹两个差不到两岁,从小都在一处,五郎自觉三妹比自己聪明,就拉了她说话。 "三妹,你觉得我是去学做棺材,还是不去?"不等霜降说话,他又道,"我想了想,做棺材大家都嫌弃,可是就是乞丐死了,都得留点薄财买付薄棺材装裹,日后即使比不上大哥哥和三哥哥,但我也能凭自己本事混饭吃。" 霜降却道:"五哥必有犹豫之事,否则你用夕食之时就当回了爹爹阿娘。" 五郎道:"到底是三妹了解我,我却是有些怕与死人打交道。" 霜降噗嗤一下笑出来,五郎脸涨得通红:"好好儿的跟你说话,你倒来笑话我!" 霜降笑道:"我笑五哥糊涂了,你卖棺材的只管做好了收钱卖给买家,难不成买家还会抬了人来试过了,若是睡得好才花钱买上一付?" 五郎到底年纪小,虽有些少年老成,但到底也是个孩子,三妹这样一说,他便又高兴起来:"三妹说的很是!再没有抬了死人来买棺材的道理!即使如此,我这就去与爹爹说,我愿意去袁师傅家学做棺材!。"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刮去了沈二郎房里。 霜降这壁厢才与五郎说了话,三郎却有些闷闷不乐,他知道,是因为他是长子,爹爹要把布庄留给自己,才会教五郎去学别的手艺,做棺材晦气哪个不晓得?可要他说不要布庄,他又开不了这个口,他已然是九岁,从小爹爹就把他带在身边学着经营布庄,若是不做布庄的买卖,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甚么日后养家糊口,可是他接着这布庄,又觉得面对弟弟五郎亏心。 三郎的闷闷不乐没有人发现,元娘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就忙着跟阿娘一块儿织绸,阿娘答应她,每卖了一匹她织的绸缎,就与她一半的银钱,如今绸缎价贵,一匹绸缎作价两贯钱,她十几日织就一匹,一月就能得两贯钱,她都攒着,除去花些买胭脂水粉,给家里人买东西,她存够一年就托爹爹给她换成银锭子,如今她的妆奁盒子带锁的抽屉里已然是有四个五两重的小银锭子了。这都是她给自己攒的嫁妆,她今年年前就定了亲,许的是东市开杂货铺子罗家的长子罗云,说定十五岁及笄之后成亲。 五郎三娘最好,两个总在一道儿吃喝玩耍,再者五郎这头也忙,哪里能注意到这个兄长的不乐? 三郎作为长兄,是很能掩饰情绪的。他从小就知道,他是二房长子,既要上承家业奉养父母,又要做下面的弟弟妹妹的顶梁柱。 他闷了半日,给自己想了一个好主意,他已然是亏待五郎了,日后就多帮扶帮扶五郎,爹爹阿娘就他们两个儿子,他们应当好好努力。大丈夫不独独要奉养父母,养育妻儿,嫁出去的姐姐妹妹,他们也应当做大姐和三妹的依靠,教他们的夫家不能看轻亏待了她们去。 想明白了的三郎一身轻松,自去打了水来洗脚。
第3章 第二日一早,刘氏做完早饭,拿腰间的围裙擦擦手,转头就去开柜子。她娘家是宁远府底下镇子里卖酒的,因着娘家远,节礼都送的早。她提了一坛子黄酒,又包了两包月饼,拿了四尺黛色细棉布给婆母做衣裳穿,最后再包了一包糍粑,再过几日就是中秋,她送二娘去婆母那边也正好送节礼与婆母。 沈大郎看着娘子包节礼,又道:"家里的,你且去缸里捉两条鱼提去。"那缸里的鱼是昨日跟西市卖鱼的郑三郎定的。一共是五条,自家吃一条,两个弟弟家一家拿去两条。 刘氏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光记得阿娘的节礼,竟混忘二弟三弟。" 又包了两包月饼两包糍粑,割了四斤肉,两个弟弟一家两包月饼一包糍粑,两条鱼两斤肉,二弟因为有婆母在,酒和棉布是孝敬阿娘的,自该多一些。 又教二郎用了早食就给三叔家提去。 新妇王氏娘家比着两个叔叔又减了一层,王氏心里不乐,回了房里就跟大郎数落:"我也是明媒正娶嫁到你们沈家来的,又替你们家生了长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两位叔叔家又是鱼又是肉的,到了我爹娘处,样样都比着叔叔家弱几分。" 大郎抹了一把脸:"叔叔们是长辈,你何必争这个先?平日里岳母来,哪一回不是连吃带拿,阿娘走时还替岳母包一包东西,新妇娘家节礼比婆家亲长弱上几分本就是常理,等你做了婆母,你要想给你娘家送越过婆家的礼也没人说你去。" 王氏还要再说,大郎就道:"罢了罢了,我这里拿五百钱与你,你去与岳父岳母买几封果子贴上也就是了。你是长嫂,总要做个好样子,下头二郎三郎娶亲了都跟你学,那是甚么好模样么?" 王氏得了钱,撇了嘴不说话,把钱收在自己妆奁盒子里,却并不去买果子,她是凡事争强,只因她自觉是大房长子媳妇,日后婆母去了她就是宗妇,怎么能得一样的待遇?但郎君掏的钱出来,却是她们小家自己的私房钱,她还存着给财哥儿裁衣裳不好?何必去买与娘家。 刘氏送了二娘来时,就与苏氏倒苦水:"我早知道大郎媳妇那般掐尖,当初我说甚么也不教大郎娶她,弟妹你是没见着,早上见她娘家礼薄了,一早上都板着脸!有这样的长嫂,日后我家二郎媳妇若是柔弱了,怕要给她欺负,可若是一样好掐尖,只怕家里鸡飞狗跳的。" 刘氏苏氏嫁进来日子不过差一两年,早些年没分家,两个的男人都是早出晚归,妯娌两个做甚么都是一路,感情比后嫁进来的周氏好的多。刘氏也常常寻苏氏说话。 苏氏给她倒了一盅菊花茶,道:"要我说,嫂嫂你还是学咱们阿娘,二郎媳妇进门过上一段日子,你就分了家,远香近臭,她们就是想闹呢,也闹不到你头上来。" 又道:"二郎的亲事可说定了?可再拖不得了,都是十三岁了,翻了年就是十四,早该定下来才好。!" 刘氏边嗑瓜子边道:"哪里那么容易!二郎到底不承家业,如今又没个手艺,只是跟着你大哥与大郎卖菜,可卖菜这活儿,少了人做不下来,可若是不分开,两房人一个锅子里头搅勺子,怕是又得扯皮。" 苏氏道:"嫂嫂,我倒有个主意,只不知你肯不肯听?" 刘氏笑道:"咱们姊妹两个有甚么话不能说的?弟妹说就是了。" 苏氏道:"嫂嫂大哥家说是有个小娘子,长得好,家里家外也是一把手,我瞧着,你竟是把她说与你家二郎。既是舅家表妹,天然就更亲近,她是你娘家侄女,大郎媳妇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敢太过了才是。" 刘氏一拍大腿道:"这倒是了!到底弟妹脑瓜子比我灵巧!我这就备礼,明儿就借着中秋回娘家一趟!好弟妹,若是真成了,嫂嫂买果子请你吃!" 说罢一阵风似的刮走了。苏氏摇摇头,笑嫂嫂急性子。正要开织机织绸,又不放心女儿,悄悄去婆婆房外的窗户那头看了几眼,见几个小娘子围着婆婆苏氏,拿了彩线学打络子,一眼望去,果是女儿三娘手最巧,婆婆教一个新的花样子,她不过打了两三遍,竟打的很有模样,与货郎担子上卖的也不差甚么,手最笨还是四娘。四娘本就小些,手又胖,连二娘把那个事事如意的盘长结都打了三个了,她手里那个还只打了一半。四娘人小,见着两个姐姐一个个都打了好几个,急得快要哭出来。 霜降见她眼圈儿都红了,放下自己的络子,柔声一句句指点。二娘也放下自己的络子,来帮四娘。四娘手再笨,在两个姐姐帮助下也打好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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