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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张极了，抓住霜降的手，想说点甚么，可却甚么也没说。 他嗫嚅半天，道："不如请岳母大人来陪你罢。我娘去得早，家里也没有能照顾你的长辈。你一个人，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请岳母大人来陪着你，我也放心。" 霜降嗔他一眼："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不过怀了孩子，倒叫阿娘折腾来折腾去的？你放心好啦，桃花杏花还有玉簪，都是很得用的，我有她们照顾，你就放心好了。" 崔如松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怎么行？桃花她们虽然得力，可到底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她们哪里有照顾孕妇的经验？我看，还是请岳母大人上山来妥当。我明儿早上去点了卯，就去找将军批两个时辰的假，去桂花巷子把岳母接来。" 他又肃了脸色，对着桃花杏花道："你两个是从小就服侍奶奶的，我对你们也放心，如今奶奶有了身子，你们更要当心，若有孕妇不能吃的吃食，就别给你们奶奶上了。伺候多精细些，凡事别叫你们奶奶吩咐，你们自己要想着做，别叫她费神。你们服侍得好，等你们奶奶生了孩子，我重重有赏!" 桃花杏花还有落后一步的玉簪忙屈膝应是。 不消崔如松吩咐，桃花杏花早就拉着苏大夫问询了好些孕妇不能吃的东西，列了单子给兰花，叫厨房这些东西都避开正院的伙食。 她们姐妹从小就跟着霜降，对霜降的感情很深，亲眼见过沈家几位奶奶，和大姑奶奶生育的艰辛，两个聪明能干的贴身女使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叫主子没养好身子，生育时艰辛。 崔如松点点头，又在心里盘算着，去哪儿搜罗些孕妇可吃的补身子的补品。再去买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就更好了。 老嬷嬷不难买，难买到的是有经验的老嬷嬷。在大宅院里，这样的老嬷嬷一般都是主家舍不得动的老人了。 她们有经验，能服侍女主子孕期，也能作为主子们的左右手。 有时落了难，当家主母宁愿不要庶子庶女，也得把身边的得用的老嬷嬷带走。 这样的老嬷嬷当然不好买，就是主家全家下狱，奴仆发卖，她们都会被有门路的官员们提前买下。 可崔如松实在担心霜降。老嬷嬷或许不是很管用，可哪怕对霜降的身体多一分保证，他也愿意费神费事去做成这件事。 他买不到没关系，但他上司一定能。于是他第二天就去求见了韩将军，有些紧张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韩将军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当是甚么难事呢？叫你求到我这里来，原来竟是为了给你夫人求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啊？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你专门跑一趟？我这就派人回去跟我夫人说，最晚三天，就把老嬷嬷给送到你府上去!" 崔如松松了一口气："属下多谢将军!" 韩将军笑道："这有甚么好谢的？小事一桩罢了!好了，事儿了了，你回去忙你的去罢。" 这对京都贵族出身的韩将军来说，当然是小事一桩。 草根出身的武官们没有门路，买不到的老嬷嬷，韩家是一抓一大把。 韩家祖父是开国八大国公之一，虽然已经死去，但韩家现任的定国公，包括如今的韩将军，都不是废物点心。尽管比起父辈来说，从小锦衣玉食的韩将军或许还有些稚嫩，但在西山营历练这些年，韩将军身上的稚嫩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为将者应有的稳重。 韩将军之母，是前朝世家贵女，改朝换代了，前朝世家为了保证自家能够繁荣昌盛下去，不得不同开国新贵们联姻。 尽管是前朝贵女，但前朝之所以亡国，也有一部分因素就是世家权利高于皇权。皇帝压不住世家，导致世家们为了扒拉利益，把国家搅风搅雨的。 所以即使船烂了，那还有三寸钉呢。现在的世家再是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完全是圣人说东他们不敢往西的狗腿模样，那底蕴却还有很多。当年新贵们娶前朝世家贵女时，哪位贵女不是十里红妆，陪嫁丰厚？ 到了韩将军的妻子，倒不是前朝世家贵女了，但老尚书的嫡长孙女，这个身份也并不低了。 所以在这样一个钟鸣鼎食的上层贵族家里，要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还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果然韩夫人听了丈夫派来的人传话，她也笑了："这崔副统制，倒是个疼爱妻子的好郎君。" 她叫来自己的乳母竹嬷嬷，说了这件事："既是郎君看重的下属，嬷嬷就劳累劳累，挑个妥当的老嬷嬷给崔夫人送去。也算是我们郎君体恤属下的心意。" 竹嬷嬷看着自家小娘子笑，她也慈祥地笑："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办的妥妥帖帖的。" 韩夫人说着，也不由得有些羡慕霜降了。 她身份尊贵，是老尚书的嫡长孙女，嫁的又是定国公世子，就是在京都，那也算得上上层的贵妇人。 可就算这样，丈夫还是会有小妾，还是会有庶子庶女。 身为嫡母大妇，她要端庄大方，要贤惠温柔，做一个无懈可击的世子夫人,将军夫人。 丈夫敬重她，同样也喜爱她，可她自己也明白，如果不是在这个位子上坐的人即使不是她，只要有大家主母的本事和身份，丈夫也是同样的态度。 他们夫妻之间并没有像崔大人夫妻两个所拥有的那样的夫妻琴瑟和鸣，恩爱两不疑的情谊。 只是因为他们夫妻是利益共同体，韩将军需要她的娘家势力，也需要她管家，而她娘家也需要跟定国公府联姻，她需要靠着韩将军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当然很好，韩将军是个有良心有道德的人，只要他还需要韩夫人，韩夫人也并没有做过分的事情，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情就绝不会发生。——他们是利益共同体。 可年少青春时，哪个少女不怀春？韩夫人也曾经希望过，自己能够受到丈夫独一无二的宠爱，能够为了她不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到了如今，她已经能够端庄大方的做她的主母，做她的嫡母，那个年少无知的少女心事，早就已经无奈地搁浅了。可在西山营，她看到那些即使官微，但是夫妻两个有说有笑的，恩恩爱爱的，她也总是会觉得怅然——好像她真的甚么都有了，权利，地位，金钱，儿女。她有时回想起年少无知时有情饮水饱的时候，总会嘲笑自己幼稚。可就是那样幼稚可笑的感情，她却从来也没拥有过。 她笑了笑，继续去看她的账本——其实这样也没甚不好，毕竟，她也什么都有了，何必再纠结，当初那个年少的梦呢？ 这头苏氏三婆媳带着冬雨，白瓷，吉祥三个女使，大包小包的拿着，赶着车子到了崔府。 崔平认得这是自家大奶奶的亲娘，立刻从小门房里满脸堆笑地出来："小的给太太请安，给沈三奶奶，沈五奶奶请安。甚么风把您几位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他使个眼色，今儿当值的崔和与崔喜赶忙接过白瓷她们手里提着的东西。 来的是大奶奶的亲娘，亲嫂子，自然就不用通报，直接领了进去。 霜降正在听桃花汇报工作。其实她自己觉得，早就把权利放给了各位主事的，她每日只需要听汇报，旁的也无甚要忙的。 她也能继续管着——主要还是凤仙实在还不能独当一面，她也在一边教着凤仙和崔如月。她是这么说的："阿月往后也是要嫁人的，嫁了人，不能不会管家，你也来，同你二嫂一块儿学，将来到了夫家，管家也容易。" 崔如月当然很高兴，如果嫂子不教她，她还真的没处学去。这年头管家，向来是母亲教给女儿，或者是祖母教给孙女儿。可是她娘也没管过家，哪里能教她甚么本事呢？ 就连一向背地里看不顺眼霜降夫妻的橘小娘，也难得的记她这份情。橘小娘自己晓得自己这几把刷子，若是女儿嫁个没有仆役的夫郎，那自然，她教的也就够使唤。可女儿既有个做六品官的哥哥，将来一定嫁的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她还真没有能教女儿管家的本事。 霜降肯教她女儿，橘小娘也念她这份情，至少不在背地里数落她了，当然，橘小娘照样看不顺眼崔如松三兄弟。只是以往骂崔如松两口子，变成了只骂崔如松一个，对于崔如松的妻子沈氏，她则不情不愿地说："那杀才倒娶了个好娘子。" 霜降也希望凤仙早点学会，如今她月份浅，做这些倒不费神，等她月份大了，要临盆了，还是希望能由凤仙看着，她也好安心备产。
第134章 她毫不藏私的教凤仙和崔如月两个，凤仙和崔如月也都认真的学着，不懂的也及时去问。 凤仙明白，嫂子肯教自己，是嫂子心好，否则，她大可以不教，或者教一点没甚大用的东西，等自己管家管的手忙脚乱，大嫂生完孩子就好名正言顺地以自己不会管家为由，把权利收回去。 凤仙不止一次感叹自己运气好，嫁的婆家，夫郎人好，兄嫂也都是好人。 她身边的百合，也叫跟着玉簪一道儿拜在了杏花门下，请杏花教导。 若是大宅院里，这是大忌。杏花是霜降身边最得力的女使之一，百合去拜了她做师父，若是借着师徒之情打探两位主子的情报，这可不是好事。 但这是崔府，崔家兄弟感情向来很不错，凤仙觉着嫂子霜降人好，十分信任她。霜降也觉得凤仙人好，不是那等心机深沉的人物。这件事也就定了下来。 凤仙每天到霜降这儿来学半天的知识，这时她的女使百合，也就跟着杏花去学东西。 苏氏婆媳来时，霜降正在给凤仙与崔如月两个讲日例月例的事情。 "阿娘!三嫂嫂，五嫂嫂!你们怎的来了？快坐快坐!玉簪，看茶!"霜降惊喜地站起来迎接娘亲苏氏和两位嫂子。 苏氏看着小女儿红润的脸色，点了点头："你第一次怀孩子，我们怎么不来瞧瞧你？" 许氏笑道："可不是？妹妹不知道，你五哥啊，在家里还说他也来一趟呢，若不是这次的活儿要得紧，他就来了。你晓得的，他最疼的就是你。就是自己不能来，也叫我准备了好多东西给你，叫你好好养好身体才是。" 霜降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怀了个孩子，哥哥嫂嫂们不必替我太过担忧才是。" 朱氏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年纪小，这又是第一胎，向来妇人生育，第一胎总是要艰难些。你可得好好养好身子，将来生育时，也少吃些苦头。" 崔如月和凤仙也来同苏氏婆媳见礼。 苏氏作为最年长的长辈，她慈和的把两个晚辈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啊哟，这两孩子，何必那样多礼？都是自家人，快不必讲究这个!" 凤仙和崔如月很有眼色的说了两句话，就告辞，把地方留给大嫂嫂和她的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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