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论结果, 只能说收获甚微, 当年与瓦刺的大战发生在十八年前,距今已久,联动着前线和朝堂运作所涉及的文臣武将更是数不胜数, 不只一次在叶知认为此人可疑后, 却发现人已经离世。 不过,在叶知的刻意关注下,他倒是找到了三千营主将王威的履历。 原著的介绍并没有错,他最初记录的确是在他二叔的麾下,不过一年就从小兵立功晋升到了侍卫,在二叔死后又被收编至其他队列,靠着一笔笔战功稳扎稳打地往上爬,从边境到地方, 再到中央,五年前坐上了三千营主将的位置。 耗时十七年,从小兵晋升成了执掌京师重军的主将,这路走得算是顺畅的, 可按记载看来, 王威也没有在他二叔死后直接得到提拔, 反倒是在底层又挣扎了三年,才渐渐显露头角。 这就导致叶知有些不确定, 那王威是真靠自己爬上来的,还是背后有人帮他打通路径,且他爹不知此人,若真有人相助,会不会是看在他当年帮着做了些什么? 比起吏部人员升调的复杂性,周钟送来的战报更清晰地记载了当年那一场场的战事。 叶知通过分别将同期、同一支军队横竖向对比,果然让他发现了不对劲。 在出事那几场战役前,有三分之一都存在战前临时抽调大量士兵支援友军的情况。 最夸张的是他四堂哥的那场,他的先锋营直接被抽走了一半人,紧接着的战事又发生得突然,临时补充人员还未补齐,结果就是与他前期在战场上大相径庭,整营阵亡,尸骨无存! 除此之外,还总是伴随着粮草补给不足不及时、突换监军、援军迟迟不至等问题。 这一遭遭的异常,单看一场还能说是巧合,但若将其整合到一起,提炼共同点,并与同时期的其他军队对比,就显得其心可诛了! 于是,在翻阅查看的同时,叶知也再次经历了现代做思维导图的体验,将可疑的战事整理到一张大图上,上面标记着共同点和对应的战报出处。 耗时一个月多,才算是完成了他出师有名的道具。 画上最后一笔,叶知揉揉手腕,满意地吹干墨汁,等待干涸才妥善收起,只盼望这图有再次在天下公侯百姓眼前重见天日的机会。 毕竟,若是他输了,再怎么有理有据,这也逃不过一焚成灰的结局。 战报事了,晋升那还是毫无进展,这日叶知照常做到下衙,便起身离去,留着魏威被册库的小吏围着做事。 他早没了刚到册库帮魏威忙时的热切,叶知也算是看开了,反正白日不忙,这典册他继续看着就是,能找异常最好,找不出也是尽力过了,都是上班时间,不算亏的。 然而,等叶知刚走出吏部大门,一个在马车旁等候已久的人便立刻迎了上来。 “叶公子,我家主子邀您一聚。 您这边请。” 时隔一个多月,叶知再次听见了这尖锐的语调,来人正是一直跟在二皇子身边的桂全。 自打那日寻香阁一行,叶知虽然把注意打到了二皇子头上,也在他爹那过了明面,不过因为自己手头查履历和战报的事,基本保持了两点一线的行程,就没来得及顾上那边。 就是没想到,没等叶知他抽出空接近楚锦,他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桂公公,只有我?不用等魏威?” “不必了,主子只邀请了您一人,有些事想与您聊一聊!” 虽然不知道二皇子找他正合他意,但叶知还是敏锐地觉得有些奇怪。 类似的国公府出身,同在吏部履职,又是好友,前两次的宴请他和魏威在他们俩兄弟眼底都是捆绑的,今日怎么就把魏威撇下了? 叶知脚步顿了一秒后,还是缓步上了他们备好的马车。 既然敢大摇大摆地把马车停在吏部大门外,来往目睹的朝廷官员络绎不绝,不管是为了何事,至少当天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不然真是蠢到极点了。 相反,若是在街边陋巷遇见,叶知定不会毫无反抗地跟他们走,小心为上,以免遭遇不测。 目的地这回总算不是在寻香阁了,叶知下了马车,发现自己是在西街的一家陌生酒楼前。 在桂全的带路下,叶知跟去了后院,一进去才发现内有乾坤,一座戏台落在震中央,周遭两侧和前方摆着些桌椅,方便客人观赏听戏进食。 只是此刻已被包场,两侧空荡荡,只有正前方一桌有人。 “叶知,快,坐!” 发现叶知停步在入口,眼尖的二皇子笑容满面地起身招呼,态度热切中又带着胸有成竹的不予拒绝。 规矩地给二皇子楚锦见过礼,叶知这下真有些不明白了,这趟找他来是请他听戏的? 那怎么不一石二鸟,把魏威也捎上,又不多这一双耳朵? 笑眯眯地将叶知拉到座位上,楚锦是真开心,花了一个多月终于弄清了那几人的身份,有了把柄在手,叶知哪还有犹豫、和他打太极的余地,叶家不得老老实实地倒向他! “叶知,这部戏呢,是我特地为你安排! 不管是剧情还是唱腔,在京师都大受好评,你可得仔细看看,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心意!” 听着楚锦语气兴奋意味深长地诉说着,叶知更觉得奇怪了,他们是能相约听戏的关系吗…… 还特地安排?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可惜没给叶知多问的机会,楚锦话音刚落,就毫不掩饰他的期待,大喝一声示意戏班子可以演出了。 都到这步上了,叶知也只好静下心来观看,揣摩楚锦这番用意。 半个时辰过去,这戏已然落幕,唱腔好坏他听不出,故事的起伏完整性倒是还行,讲的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悲剧故事——男主人公为帮女主人公报仇,灭了她仇人一家,事发被捕问斩,女主人公也跟着殉情了。 这就是不怎么新颖的话本故事改编的,受众大概也多是多愁善感的后眷老太太,叶知不明白楚锦怎么就看得津津有味了,评价还如此高。 见叶知看完了戏还假作镇定如初的模样,二皇子楚锦也不着急,侧头示意一旁的侍从讲早准备的物件端了上来。 “叶知,这戏不错吧。 不过,这还没完,还有个物件要给你认认,打开看看是不是有些眼熟吧!” 叶知疑惑地看了楚锦一眼,不明白这是在故弄玄虚什么。 而等掀开托盘上盖着布帕,看清了这个千疮百孔带着泥土和暗沉血迹的袍子,叶知瞳孔一阵收缩,猛地讶异抬头,片刻后,才皱着眉头问道, “殿下,您这是何意!” “你放心,那脱了这衣服的尸身,我属下换地方埋了。 之后打探那被划了脸的是何人,也非常的小心谨慎,都是我的心腹在做,没惊动衙门。 那从破屋里出来满身血迹的姑娘确实是个可怜人,也难怪你会心生怜惜,为她报仇。 不过,你也可以安心,我看徐家不顺眼得很,不会对事,没人会把一个小小的安平侯外院管事,与你联系在一起。” 二皇子楚锦嘴上表面说着让叶知安心,可这话里话外都浅显易见的威胁。 “我请你来这一遭,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恶意的。 相反,还特别理解你,大家都是年轻人,为红颜冲冠一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也知道你娶了傅家闺女,她爹是你所在吏部的侍郎,她外祖是当朝丞相,她自个也不是好拿捏的女人,你定是顾虑重重,百般束缚。 都是男人,本宫也相当同情你,不过是在寻香阁做乐,事完之后还当晚就赶了回去,你这婚后日子过得不太畅快啊!” 楚锦对自己软硬皆施的手段得意得很,光是明晃晃的威胁可能逼得少年人逆反,但再加上他这设身处地的理解,叶知不得感激涕零。 瞧着楚锦声情并茂到做作的姿态,叶知脸色几经变化,算是明白了今日这一出是个鸿门宴,突然的戏剧表演是按楚锦的视角在隐喻他。 但是,楚锦误会了呀! 虽然查到了赵芬过往和安平侯之间的联系,但没有将“奶娘”与叶家联系到一块,误认为叶知他将那陈常掳来,又交给赵芬亲手了结他的性命,只是单纯看在赵芬份上,冲冠一怒为红颜…… 之后虽然发现他当晚离开了寻香阁,不过琴云应该也是帮他做了遮掩,这就导致楚锦以为他“惧内”,不敢把赵芬摆在明面上,才私下偷偷摸摸地给她报仇。 阴差阳错地,他这一惧内又偷腥的形象就合情合理地立起来了。 叶知心底有些哭笑不得,强绷着嘴角不要不合时宜地上扬,既然楚锦已经有了定论,还找上门来了,那他不借着这个机会顺杆爬,那也太不识相了吧! 于是,叶知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讪讪默认道, “殿下真知灼见,下官实在佩服! 只是还望殿下手下留情,继续帮忙遮掩遮掩,日后有何差遣,下官必定效犬马之劳!” “客气,客气了! 本宫虚长你两岁,这事也是相当能理解你,不必担忧,定不会告知安平侯和令妻长辈的!” 对于叶知的松口投诚,楚锦大笑一声,拍着叶知的肩膀安抚着。 叶知这种初入官场的愣头青果然比他们家里的老狐狸有对付多了,年轻气盛易出事好抓把柄,遇事顾虑重重,分不清轻重缓急,有病乱投医。 楚锦他一出手就顺畅地将人拿下,他倒是要看看唯一的子嗣都上了他的贼船,武国公那老家伙还怎么气定神闲地推三阻四,他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那太子大哥被他截胡的黑脸模样了。 当然,不仅是楚锦,叶知对今日这一投诚结果也很满意。 省的他不必按原计划花尽心思,循序渐进地接近楚锦,主动出钱出力还得担心被他的幕僚怀疑他突变的动机。 如今,他可是被迫的,是被拿捏把柄之后的无奈所为。 配合度高态度热切,那是被威胁过后的识相讨好,配合度低做事打折扣,那也能扯的上是心有芥蒂、有所保留,比他自己主动投诚可是强了太多。
第119章 满门忠烈的造反反派(35) 经历了与楚锦的会面后, 接下来的两月里,叶知时不时会接收到来自他的邀约,几次都“恰巧”遇上了太子, 招摇过市地展示着对叶知的熟络, 惹得楚赐面沉如水,将兄弟二人的矛盾越发直白地摆到了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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