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闲话片刻,有人来唤,就此别过。 春雨见她独自一人出神,知晓她没问出来什么,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她身旁说些旁的,聊作排解。 到底出了何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距离原本要回来的日期都过了三四日了。 她惴惴不安,书也看不下了,整日里不是望着那尊观音像,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 好像又回到以前了,踏青以前。还没有遇见小公爷时,她就是这样的,活着,但似乎又没有活着,像一具被精心装饰过的木偶。 春雨叹了口气,默默退回到房中。 秋日,梨花树叶还未凋落,有风吹过,发出沙沙声,婉妘被冷风吹得一抖,正要起身,听见树上传来几声鸟啼。 她下意识抬眸看,恰好对上树上倒垂的双眸。 “你!”她低呼一声,快速捂住自己的嘴,往前后看了一圈,视线又落回树上的人脸上,眼都瞪圆了。 少年双腿倒勾在树干上,轻轻一荡,坐回树上,朝她眨眨眼,食指挡唇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笑着,点了点头,正要比划,却听春雨急匆匆走出来:“娘子发生何事了?” “无事。”她快速将笑意压回去,拿起椅上的披风,“起风了,有些冷,我打算回屋坐着。” “原是如此。”春雨微笑,上前一手接过她手中的披风,一手拿起木椅,“奴婢来收,娘子回房坐着便是。” 她应了声好,却未动身,留在原地看着春雨往前走了,又抬头看树,与少年对视上,指了指后窗。 “娘子,您在瞧什么?” 春雨猝不及防回头,吓了她一跳,连声道:“没什么没什么,方才有树叶掉下来,我才抬头看了一眼。” 话音还未落,果真有一片树叶摇摇晃晃坠下,落在她肩上。 她生生憋住笑意,快步朝房里去:“天有些冷了,我去内室换件衣裳。” 春雨并未怀疑,只无奈摇了摇头,远远跟在后面。 她一直留意着,进了内室栓了门,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见脚步声来,才放下心,朝后窗走。 还未走近,她便瞧见了窗棂上映的人影,嘴角忍不住扬起。 现下还是白日,外面有人,他们不能说话,婉妘想也没想,拿来了纸笔,将窗推开一条缝,迅速在纸上解释清楚:不能出声,我们写在纸上。 纸张卷成一圈,从窗缝塞出去,到了季听雪手里,他看了一眼纸上娟秀的字体,硬着头皮接下笔,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好”字。 婉妘并未在意,提笔就写:“你……” 她没写完,在纸上落了个墨点,将原本的你为何回来得这样晚,改成了你为何这个时辰来了。 季听雪并未多想,快速在纸上写下原因,递了回去。 “我们回来时遇到了点儿小麻烦,耽搁了两日,故而回来晚了。我怕你担心,一进城就往这儿来了。” “嗯。”她写,“遇到了什么麻烦?” 季听雪抓了抓头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遇到山贼了,我没出什么事儿,不过徐拯受了点儿伤。” 婉妘看见徐拯两个字松了口气,正要提笔写那就好时,忽然想起徐拯是她表兄,又换了个说法:“伤得重不重?” “还好,不是很重,已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呢?可有受伤?” 他提笔正要回,忽然察觉窗缝推开了一些,抬眸看,正好落入婉妘柔软的眼眸里。 “我没受伤。”他脸色骤红,急忙垂头,也顾不得字好不好看了,在纸上欻欻写完,伸手递过去。 婉妘接下纸,看了他好久,叹息一声,在纸上写下:“你手上有伤。” 他一直垂着头,看到纸上的字儿,才抬起头,看了婉妘一眼,又看了自己虎口一眼,写下:“没什么大事儿。” “我看看。”婉妘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将手伸了过去。 那日刀剑相撞,他虽未让敌人占到上风,也未被地方兵器伤到一丝,但虎口处却被震伤撕裂,留下了一道口子。 这不是多严重的伤,只是他这副身体还未适应这样激烈的战斗,可婉妘盯着他的伤口,目光哀怜。
第30章 “上过药了吗?”婉妘看着他,在纸上写下。 他忙写:“上过了,都已好了,你看已结痂了。没什么大碍,习武之人都会有的。” 婉妘抿了抿唇,又想写“你晒黑了”,可觉得太过煽情了些,又忍住了,又问:“买马顺利吗?” “顺利!除了中间遇到山贼,一切都顺利,马都赶到京城来了,安置在郊外的庄子上。对了,我还给你挑了一匹小白马,等你有空了,可以去瞧瞧的。” 他边写边笑,眉飞色舞,写的字儿也眉飞色舞。 婉妘跟着笑:“什么样的?” “大概……”他放下笔,站远了些,比了比自己的胸膛处,又快步走回来,“大概这么高,还是匹没长大的小马,毛发顺滑,摸着很舒服。” 他脑子里的词儿太少,没法形容,看着婉妘期待的目光,硬着头皮接着介绍:“牙口也很好,能吃能睡。性子还温和,像你一样……” 婉妘:…… 他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打了自己嘴两下,急急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婉妘夺过纸:“我知晓。” 一阵沉默后,季听雪找了个话头:“小马养在郊外的庄子里了,你何时想看,我可以带你去看。” 婉妘没有拒绝,她也想去看看,但真的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 “鄯州好玩吗?”她问。 “还行,那边有很大的草原,天很蓝,到处都是小商户。”季听雪从怀里摸出一沓画纸,“我想让你看看,就画了下来。” 婉妘接过画纸,小心翼翼撑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季听雪脸又红了:“画得很难看吗?” “不是。”她依旧笑着,脸颊粉扑扑的,“很有特色的画,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季听雪有些小得意:“是吗?” “嗯。”她指了指画上两只生物,“这是什么?” “马……” 婉妘又笑了:“画得挺好的。”就是不太像马,像什么呢?她也不知晓,世上应当没有这样的动物。 “我画得不好,有机会你要亲自去看。” “好。” 季听雪扬起笑颜:“我这段时日出去买马,账都是乱的,徐拯也不肯帮我记,他说你会,让我来请教你。” “略懂一些,你拿来我看看。” “都记在纸上,夹在账本里,出门时没带,等晚上我拿来给你看。” “好。” 似乎是找不到什么话说了,纸放在窗沿上,没人再动过。 婉妘顶着窗缝外炙热赤诚的目光,垂着头,看着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字儿。 她觉得这样有些尴尬,又不想催人走,便找话说:“那往后几日,你还要离开京城吗?” “暂且不走了,这回拉过来很多马,先卖完了再说。接下来这段时日都不出京了,最多在郊外走动,晚上有空闲过来。” 她没叫他来呀。 婉妘面颊有些发烫,不敢再往下说,又换:“那山贼你们可妥善处置好了,会不会来寻仇?” “都处置好了。晚回来几日,就是去山上将他们的老巢给绞了,周围也都扫荡了一遍,没见有残余才敢回来的。” 婉妘微微点头:“那你打算……” “娘子娘子!殿下往这里来了!” 婉妘一怔,骤然回眸,看向门外的人影,强装镇定:“我知晓了。” “来通传的小侍女说殿下脸色不太好,娘子您注意一些。” 她应了一声,回头看向窗缝外的少年。 少年嘴角还顽强地扬着,眼中的雀跃与欣喜却渐渐消退。 婉妘避开眼,不知如何面对他。 他却镇定,在纸上快速写下“那我先走了”几个大字,便带着纸笔消失在原地。 婉妘不知他去哪儿了,也没心思往外看,整理整理衣衫,往外室走。 刚推开内室的门,便瞧见疾步而来的闻翊,她心中并不慌乱,只是有些凄然,上前缓缓行了礼:“见过殿下。” 闻翊瞥她一眼,浑身上下的那股愤然消散不少,微微将她扶起,淡淡道:“许久没来见你了,路过崔府,便想着进来看看。” 她神情也淡淡的,端了杯茶过去,站在一旁候着,不说话了。 闻翊火气腾得一下又起来:“你就这样不想跟孤说话吗?” 婉妘从容跪下:“婉妘实在不知殿下这话从何说起,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责罚。” 闻翊捏住她的下颚,微微抬起,双眸凝视着她:“你当真不知?” 她眼神并无闪躲:“当真不知。” “你与徐家老三是何关系?我本不欲闯进内院,可我听人道,你与他常常见面无话不谈。可你面对孤时,要么不置一词,要么婉言相拒。” 婉妘心中微微一怔,神色倒是自若:“不知殿下这话从何听来的?未免也太过好笑了些。且不论我与徐家表兄如同亲兄妹,就说我与他相见,今年也不过两次。崔家与徐家姻亲,若一年连两次都见不到,未免太奇怪了些。” 闻翊脸色稍霁:“那相谈甚欢呢?” “亲戚坐在一起不说话,难道要当哑巴吗?”婉妘大着胆子反问。 闻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牵住她的手,将她扶起来,拉进怀里:“好,我暂且信你说的,不过,往后我再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了。” 她觉得这话太过无理取闹,不想理会,又不想连累徐拯,只轻轻应了一声。 可闻翊竟以为她是被误会,生气了,在耍小性子。闻翊还从未见过她这样,一点儿也不生气,只觉新鲜,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是我误信他人,别生气了,嗯?” 婉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想躲,又怕被察觉什么。 她的确和徐拯没什么,但和别人有什么。她不敢保证今日若闻翊质问的是她和小公爷,她还能如此镇定。 心慌得厉害,闻翊要抱她,要亲她,她动都不敢动,眼见着那只手已经要朝她衣领处去时,门外又传来唤声。 “殿下,宫中还有事务要处理,得早些回去。” 是随行的嬷嬷,应当是怕他们在房中做出什么,故意出声提醒。 婉妘如蒙大赦,弹跳脱身,退了几步,恭敬道:“殿下若有事要忙,不若早些去,莫要耽搁了行程。” “好。”闻翊朝她逼近,牵住她的手,“的确也是路过,宫中还有要事,等过两日闲了我再来看你。” “是。”她垂下眼,佯装自然挣脱,往前走去引路,“我送殿下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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