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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白羽目光落在她头顶上，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 “姑娘果然聪慧异常。” “咳咳，不敢当不敢当。”秦采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这人嘴巴怎么跟抹了蜜一样，不过不得不说, 被人夸奖的滋味确实不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投机，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看书，不过对方却能适时插上话，偶尔还能与她讨论上一两句农业知识, 可见他并不是个不事生产死读书的人。 鉴于此，秦采薇对他的印象倒是又好了两分。 眼见时间不早，她与对方拱手道别：“我该出城了，公子可也要出城？” 卫白羽愣了愣, 见秦采薇只买了几张糊窗用的纸, 且她明明说要写手册, 最后却连笔都没要，便从荷包里取出块碎银子放在案上。 “掌柜的，麻烦你再取些纸笔来，我帮这位姑娘付......” “不用了。”不等他话说完，秦采薇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公子不必客气，我虽家贫，但还晓得靠自己双手挣钱的道理，却若是公子替我付钱，我倒不好再与公子结交了。” 见她笑容自信从容，卫白羽也跟着笑了笑，将柜台上的银子取回，“既是如此，那我就不献丑了，等姑娘大作完成，不知我可有荣幸一观？” “呃，这个可能要很久了。”对方是举人，秦采薇可不敢班门弄斧，含糊应着，继而又道，“公子不出城吗？” 没有得到肯定答复，卫白羽也不恼，侧身让了让，“书院每隔十日才放旬假，我送姑娘吧？” “不用了，既是如此，那就此别过。”秦采薇再次朝他拱了拱手，转身便融入了街上来往行人之中。 卫白羽在书店门口驻足良久，突然肩上被人猛地一拍，“喂，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见好友探头探脑，他将目光收回，指尖依次划过架上书册，随口道：“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怎么看着恋恋不舍的？”陈青山摸着下巴眯眼看他，“这几天你老是来这家书店，而且一来就是半天，一定有猫腻......” “这家店的书全县最全，如今会试将至，我来此有何奇怪？”瞥了好友一眼，卫白羽抱着书到柜台结账。 听他说到会试，陈青山紧跟而至，拿手臂碰了碰他，小声道：“你真不打算回京找......”话未说完便被卫白羽冷淡锐利的目光打断，只得悻悻住了口。 然虽是住了口，陈青山心下却时无限感慨，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话说他想向主考官递文章都没门路，对方却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珍惜，真是浪费啊浪费。 * 秦采薇回来时天还未全黑，正要担水去麦地，李氏却说已然去过了，叫她帮忙抽些柴禾进来做饭。 经过前两日的喷洒，地里的虫害已经基本被杀灭，如今不过巩固而已，已有人家不再每日去，而是隔一天，或是两天才去，所以活计并不算忙。 将东西放回屋里，秦采薇围了围裙正要去柴垛抽柴，却听见外头有人在吵架。 呃，说是吵架也不太准确，应该是一方刻意挖苦，而另一方却因底气不足不敢接话，支吾着答了几句便败阵逃跑。 而那心虚逃跑的不是别人，正是钱氏。 至于原因嘛，她大概也知道一点。 那晚她在村中教众人如何提取醉鱼草汁以及如何用竹筒喷洒药水时，吕家人是不在的。 一来是因为到秦家偷窃的事被戳穿，面子上过不去，再就是听说还要给谢礼，吕家人不愿意，说秦采薇是掉钱眼里了。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事也不是她定的，倒是其他村民都跟防贼似的放着他们。 其中缘由也很简单，那就是拒绝不劳而获。 毕竟自家出钱出力不说，还摸黑一起到处找醉鱼草，对方什么都不想付出就要直接用成果，因此都很不服气。 两日来，凡有村民们外出寻草药，皆不叫吕家人，且回来都会刻意避开他们，为此，钱氏还站在自家院子里骂骂咧咧了好半天，众人都把她当笑话看。 可醉鱼草到底寻常，那竹筒多看几次也能摸索出个大概，吕家人不知从哪里偷窥到了制作方法，如今也采了满满一背篓的醉鱼草回来，听那两个村民的意思，好像吕铁牛已经去砍竹子了。 “真是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人！”有人颇是不忿的开口。 “就是说啊，你听听她刚才说什么？说这东西本就是天生天养的贱物，凭什么大家割得她割不得？她也不想想，既然是杂草，路边杂草这么多，她怎么不随便割一背篓回去？！” 两人犹自不平，瞧见秦采薇在屋檐下抽柴禾，立刻又高声道：“秦家丫头，你可瞧见了？那妇人占你便宜呢！你不治治她？” 秦采薇被她们的话逗笑，抱着柴转身，“大娘说笑了，我又不是官府捕快，哪有权利治什么人？” “怎么没得办法？你虽不是官府中人，可我这段日子瞧下来，你这丫头可厉害着呢，不让她吃点亏，你咽得下这口气？” 秦采薇轻轻一笑，没有回应她们这颇具挑拨性的话语，抱着柴禾进了院子。 事实上吕家人根本用不着她治，他们耽搁的这两日损失便绝不止半升麦子，再加上后山村的醉鱼草早已被人采完，他们得去更远的地方才可能找到，耽搁的时间只会更多。 再说，如今村民们都觉得自己蒙受了“损害”，今后吕家人再遇到什么困难，想找人帮忙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这点才是最致命的。 “薇姐儿？外头在吵什么？”李氏正在灶台揉面，见她进来，开口询问。 晚上她们吃窝窝头，这种窝头不是前世餐厅吃的那种细面做的，而是混了各种杂面，如高粱、粟米、豆粉，有时还会掺米糠，不管是从成分还是口感上来说都是地道的粗粮，拉喉咙的那种粗。 不过就算如此，这伙食已然算好的了，要知道以前晚上李氏都是喝野菜粥。 秦采薇将柴禾放下，见李氏笑得一脸灿烂，仿佛这般日子已叫她万分心满意足，也跟着笑了笑。 见她已然揪了面团在手里捏着，却没急着生火，而是从竹篮里捡了几根豆角、青菜出来，洗净切碎，又敲了两颗鸡蛋在碗里。 如今家里还买不起肉，便只得拿鸡蛋当肉，所幸如今家里多了几只鸡，倒能捡上四五个蛋。 “这是要干嘛？”李氏看她摘豆角，以为是要炒菜，可要是炒菜那切得也太碎了些。 “光吃窝头太单调了，咱们可以炒点配菜放到窝头的里面，娘看着就是了。”说着便将鸡蛋与切碎的配菜一起炒了，最后盛了满满一大碗。 “单调？”李氏疑惑重复。 自那日后，貌似女儿就对吃食苛刻起来，倒不是说她要吃什么山珍海味，而是总要搞点新花样，嗯，就像口味变刁了一般。 不过不得不说，女儿做的饭菜确实比自己好吃，她便也不再管，专心捏着窝头。 片刻后，锅盖揭开，一片热气腾腾中，浓烈的粗粮香气扑面而来。 秦采薇拿筷子夹起一个窝头，等不烫了再倒过来，然后舀了满满一勺配菜在那锥形的洞里。一口咬下去，谷物的香气和豆角鸡蛋的清香混合，汤汁浸透进杂面中，吃起来便不觉粗粝，一半湿润，一半又十分有嚼劲，口感丰富，余味悠长。 她忍不住舔了舔唇，嗯，味道果然不错。 李氏看她这孩子气的吃法，忍不住摇头失笑，不觉得咬一口窝头吃一口配菜与秦采薇这吃法有何不同。 然等窝头全夹出来，她到底没忍住，也照着女儿的吃法试了一下，然后惊讶的睁大了眼，反复看着手中的窝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面粉放多了。 可等她换回以前那种吃法，便又觉那窝头不似刚才好吃，仍是干干的。她这才明白不是自己放多了面粉，而是真的吃法不同，味道也不同。 克制着吃了几个，秦采薇端着饭菜端回房，见傅清忱目光落在桌上的窗纸上，开口道：“夏天蚊虫多，等糊好了，你晚上再把帐子扎严一些，便不会又蚊子进来咬你了。” 傅清忱收回目光，见秦采薇端来的菜全都被切成了末，旁边还放着一只勺子，抬眼看她。 “嘿嘿，你没见过这种吃法吧？”秦采薇乐呵呵一笑，神情颇是有些得意，“我来给你示范一下，你看好啊。”说着便拿起一个窝头，往里面填满配菜后才递给傅清忱。 “这是......包子？”傅清忱嘴角抽了抽，最后勉强得出个结论。 秦采薇亦跟着抽了抽，若这是包子也未免太奇怪了些，不封口就算了，而且还皮、馅分离。 想到对方可能没吃过，她认真解释道：”这是窝头，你没吃过吧？这东西就是要这么吃的。”言罢自己咬了一口，不想她菜装的太满，这一下便有食物洒落。 她顿时有些尴尬，伸手将衣襟上的菜叶拂去，“咳咳，总之就是这样没错。” “是吗？”傅清忱眼尾扬了扬，嘴角不经意间带出一抹笑意。 秦采薇见他果然不知，便又重振精神，如此这般的细细道来，最后才总结道：“所以你别看它制作粗糙，其实味道还不错。”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他轻轻一笑，配合的拿起一个，照着秦采薇的样子亦舀了一勺在那锥形的洞里，在她期盼的眼神下咬了一口，动作优雅。 “怎么样？怎么样？” 秦采薇忐忑打量对方神色，不想傅清忱吃东西实在慢，好容易等他咽下去，哪知他却说没尝出来，要再试一试。 她便又泄气的皮球似的瘪了下去，好在在最后一个窝头被吃掉时，秦采薇终是得到了让她心满意足的答案。 傅清忱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慢悠悠开口：“嗯，如你所说，确实比别的好吃一些。” “是吧？我就说嘛！”秦采薇如释重负一笑，反应过来又觉哪里不对，“你吃过窝头？” 皇族应该不会吃这种东西吧？难不成是他流放路上吃的？可是这东西做起来很麻烦，还不容易保存，应该也不会啊？ 傅清忱捏着窝头的指尖一顿，圆锥的表面现出一个凹陷，“没有，以前看你吃过，似乎并不好吃。” 这一说秦采薇记起来了，原身不仅常毒打他，而且吃的东西也差得很，大多都是馊的，像窝头这种东西更不可能给，可怜见的。 “你放心，以后我还会做更多好吃的给你吃。”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秦采薇起身走到窗边糊窗纸。 指尖还残留着余温，谷物的香气久久不散，傅清忱看了眼空着的碗，又看向那窗边忙碌的身影，眼神微微一动。 残破的窗纸被撕下，稀疏的黑洞被彻底挡住，烛台的火光映照在那一片光洁平整上，微光反射，整个室内顿时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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