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儿便不说了,只审视的看着秦采薇,同时药童也把东西端了来,除了刚才吩咐的剥皮柳枝和鸡冠血之外,还有些纱布针线什么的。 秦采薇心跟着沉了沉,诚恳道:“还请您救他。” “你要救他?”老大夫眼中讶异一闪而过,“救活了他也可能成为废人,再说我这接骨丹可不便宜。” 世上因无钱治病而亲人惨死的事他见多了,虽也惋惜,不过却也知世事本就如此,他不会乱做好人。 秦采薇这才明白他刚才停顿是怕自己付不起医药费,将荷包里的钱倒了出来,郑重道:“便是废人也救,大夫你看这些钱可够?” 老大夫耷拉着眼皮在她手心一扫,虽是不多,但也够诊费了,只是瞧她那模样,这点银子怕是她的全部家当,也生出些感慨之心。 “好吧,你既然要救他,我便替他接骨,只是还是那句话,人能不能醒来我不敢保证。”说着便叫药童清理场地,准备接骨。 闲杂人等都被清理出场,秦采薇身为家属自是不用离开,便立在一旁观看。 但见那老大夫执起一柄像是手术刀却又宽大许多的弧形刀片在火上烤着,那药童则用备好的甘草水替傅清忱清洗了伤口,又将人牢牢绑在板上,往他口中塞了一条软木。 老大夫用甘草水净了手手,紧接着刀片便干脆利落的划破了断骨处的皮肤,大股大股的鲜血争先恐后涌出,秦采薇瞪圆了眼,他们竟是在动手术!而且还是在没用用药的情况下! 再去看傅清忱,但见他额上青筋暴起,身体本能的抽搐颤动,就跟砧板上的鱼一样。 秦采薇干干咽了咽口水,手心里不自觉的捏了把汗。 大夫接下来的动作也堪称眼花缭乱,那刀口已然深至断骨处,他先是用甘草水清洗伤口,然后又用剥皮的柳条做了模型,浸了鸡冠血后嵌入其中,最后敷药、缝合,再上夹板固定,足足忙了两个时辰才堪堪将腿骨接好。 “伤口隔日便要用甘草水清洗一遍,接骨丹则是每六日换敷一次,半年便可好全了。”老大夫接过药童递来的手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有气无力的朝秦采薇道。 “啊?哦。”她还没从震撼中回神,愣愣接过那膏钵,又问,“那他其他的伤可有碍?” 大夫擦汗的手一顿,瞪了一眼秦采薇,“老夫我忙这半天,就不能让我歇歇?” “呵呵,您歇着,歇着,” 秦采薇呵呵干笑两声坐回凳子上,转眼瞧见傅清忱脸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浅淡,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又忍不住开口:“大夫,我看他刚才流了那么那么多血,没事吧?” 老大夫正擦手,闻言翻了个白眼,“谁动刀不流血?你既这样心疼他,干嘛还虐待他?” 刚才他已经检查过了,这男子除了断腿之外,身上新旧伤痕无数,这些外伤乃是长期被人责打所致,绝非偶然,更别说内里亏空、中气受损,若不好生调理,将来必定英年早逝。 “不是我......”秦采薇下意识反驳,却因占了原身的身体颇是有些底气不足。 “不是你,那他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老大夫淡淡瞥了她一眼,将傅清忱里衣揭开,指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道:“就说这吧,定是这一两日所添,且腐肉未去尽便敷药,浪费药不说,他还得再遭一道罪。” “啊?”秦采薇愣了愣,她没剜干净吗? 怪不得昨晚傅清忱会那样看自己,想必他也认为自己是在故意折磨他而不是给他治病吧。 “算了,你能知道要去除腐肉后再敷药也算难得了,只是下手还是不够狠,当断不断,拖泥带水。” 秦采薇尴尬一笑,见此,老大夫也不再数落她,手脚利落的将纱布拆开,锋利的刀刃细致的刮过皮肉,将所有的残血都清理干净,动作确然比她果断多了,神情寡淡冷漠,若非瞧见那伤处附近的皮肤时不时抽搐跳动,她都要以为这大夫是在刮木头。 看了几眼终是看不下去,秦采薇垂目转过了身。 半个时辰后,大夫终是将傅清忱的伤口全部包扎好,顺便还替他正了错位的指骨,站起身来,“行了。” 这一声当真如天籁之音,秦采薇不自觉也跟着松一口气,掌心一片黏湿。 再看傅清忱,此刻他唇上已无半分血色,汗水浸透了里衣,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却仍紧闭双眸。 “大夫,他多久能醒?” 秦采薇走至近前,不着痕迹的试了试他的鼻息,这大夫看着医术不错,就是下手太狠,她真怕对方将人给弄死了。 “快则一两日,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老大夫招来药童让其抓药,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让秦采薇走了。 按大夫所说,这一两日最凶险,只要熬过了这两天,便暂无性命之忧,只是仍要好生调理。 再就是今天抓的药只够应急,后续若傅清忱醒来,不论是接骨丹也好,调理身体的药也好,都要继续用。 秦采薇看了眼板车上的一大堆纸包,虽然她现在身上半文钱都没了,但也知道这已经是大夫给的良心价,便朝对方诚恳道谢:“多谢大夫慈悲心肠。” “行了行了,你既把人救回来,便好好让他养着,赶紧走吧。”说着便让药童帮她把人抬到板车上。 秦采薇再次谢过,推着板车出城。 此时已近黄昏,有附近村子来城中卖菜卖炭或是干其他小买卖的人都纷纷往家赶,挑担提篮,携老扶幼,颇有些倦鸟归巢的意味。 身后的城门缓缓闭上,前方夕阳渐渐西沉,倒是幅不错的晚景。 秦采薇推车走着,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穿了,然脚下的路,眼前的余晖都在提醒她这一切并不是梦。 “这位小哥,这是你兄长吗?” 她正出神,便听身旁传来一道谦和文雅的声音,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牵着毛驴、头戴纶巾,衣衫洗得有些发白的书生。
第11章 第 11 章 ◎所以若真到这地步,基本算是没救了。◎ 秦采薇一愣,对方却淡笑着开口:“不知小哥是要去何处?若是顺路,我这驴子倒可派上些用场。” 男子一袭淡青长衫,气质儒雅,目光清正,看着倒不像是坏人,只是秦采薇却不明白他干嘛跟自己搭话。 “呃,兄台的意思,是要帮我?”秦采薇不大确定的开口。 “我看小哥你推车很是费力,不若将板车套在我这驴子上,如此也好快些回家。”男子笑容浅浅,清秀的五官在余晖下显得越发亲和。 秦采薇颇是诧异的看了男子一眼,虽然她也知世上还是好人多,但乍然碰见这么一个愣头愣脑的还是有些纳罕。 “不知这位公子家住何方?”秦采薇脚步未停,偏头问他。 男子一愣,继而弯起唇角,“在下家住明溪村,姓卫,不知可与小哥顺路?” 秦采薇本欲试探他,不想对方不仅窥破了她的意图,还十分坦荡的透露自己的住址和姓氏,虽然暂时无法查证,然也算得上真诚了,便也一笑:“倒是有一段路程重叠,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说着停车,将原本挂在自己肩上的绳索放长,然后不客气的挂到了毛驴身上。 少年见她态度大方,也弯起唇角,“小哥此番进城是为了给兄长看病?不知可否转危为安?” “唔,差不多吧。”秦采薇站在另一边,含糊应着。 对于她的冷淡,对方似乎一无所觉,面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不疾不徐,虽然多是他在说话,气氛却丝毫没有因此冷场或者尴尬,是个与之相处很舒服的人。 半个时辰后。 秦采薇在岔道口停下,朝对方拱手:“多谢这位公子,在下要往西走了,就此告辞。” 男子清雅一笑,亦朝她拱了拱手:“秦兄弟后会有期,我在淳安县的明德书院读书,小兄弟若是有事便可到书院找我,我叫卫白羽。” “唔,多谢兄台,后会有期。”秦采薇再次朝对方拱了拱手,推着板着朝后山村而去。 走了一段路,她回头看了眼岔道的另一头,便见夕阳的余晖下,那青衣少年悠悠的牵着驴子,一个头上扎着羊角辫的小童正骑在驴背上晃悠着小短腿,旁边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正与他攀谈,两人不知说些什么,有笑声杳然传来。 秦采薇失笑,这人的亲和力倒是真的强,性格也是真的好。 回村时天色早已黑沉,夏日少云,就着月光倒也还能勉强看得清脚下的路,只是速度要慢上许多。 远远的,她便瞧见村口的柳树下拢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一个纤弱的黑影正左右张望,见她出现便提着灯匆匆而来。 “薇姐儿,怎的回来这么晚?可是出事了?” 李氏将手中油灯提起,先是担忧的将她上下一番打量,见无事,又转头去看傅清忱,等瞧见他整个人包扎得跟个木乃伊一样,紧绷的肩膀松下,“这些药都是要给你相公吃的?” “嗯,这是十天的药,等吃完了再去县里抓。”秦采薇点头,继而又问,“天这么黑,娘怎么不在家里等我?” “唔,也没等多久。”李氏将油灯往她那边移了移,昏黄的灯光将小路照亮,几只萤火虫受惊飞走。 秦采薇看了眼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李氏,垂目一笑,片刻后开口道:“娘,这次进城给夫君看病,钱都花光了,你可会怪我?” “啊?”李氏茫然抬头,见女儿面带愧疚之色,莞尔道,“娘怎么会怪你,你夫君也是我们的家人,当然要给他治病,至于钱,反正以后慢慢赚就是了。” 见她真的不在意,秦采薇也松口气。虽然傅清忱的病情急迫,可她也知道家中情况不乐观,而李氏现在对她来说也并非陌生人...... “娘......”她刚欲开口,却见前头王家猪圈里有隐隐的光线透出,有人来来往往搬运着什么东西,话语一顿。 李氏见她停下,以为女儿是没力气了,便把油灯挂在板车上帮她一起推,等瞧见她抬头张望,解释道:“哦,你周大娘家的母猪马上要下崽了,这是在铺稻草给它垫窝呢。”言语中也是为对方高兴的意思。 古代不常吃肉,尤其是油水重的猪肉,而要养猪首先便得挑好的猪仔,所以若是谁家有这么一头母猪,虽不能算吃喝不愁,但也比一般人家日子好过得多,是与耕牛不相上下的重要家产。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养。 因为母猪不用骟,所以长起来便比一般骟了的猪要慢,加上还要配种以及产仔、生病等等风险又大,有时好不容易把母猪养大,还来不及等对方产生经济效益就死了。 所以即便知道卖猪仔能赚钱,但愿意养的人也不多,都是直接去抱猪仔回来喂,反正喂肥了也能赚钱,风险却大大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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