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娘子未曾料到这人腿劲儿如此之大,一下子被弹开去,身形狼狈地摊在地上,第一反应是捂紧自己的肚子。 事发突然,众人来不及细想,手忙脚乱去扶小娘子,小娘子却死活不起身,蜷着身子啜泣,看向张二痞的眼神绝望又深情,“顾郎,你好狠的心!你…就一点都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 字字血泪,让张二痞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他到处沾花惹草不假,一向守道上的规矩啊!怎么会搞出来一个孩子?等等…她好像叫自己“顾郎”? “小娘子,你未婚夫…不是顾南言吗?”众学子忍不住发问。 顾南言望了下天边的日头,夕阳已落至地平线,再不赶回去苏姑娘怕是要找米四帮忙了,不待小娘子答话,当即冷道:“你腹下的软枕掉出来了。” “什么?” 小娘子连忙去看自己的肚子,一条软带顺着外衫耷拉到地上。 张二痞恍然明白,嚷道:“报官!报官!把她抓起来!” 幸好是个碰瓷的,万一碰到真的,他爹定要打断他的腿! 张二公子一呼百应,几个人争先恐后去拽小娘子。小娘子见事情败露,心里把李秀才骂了千八百遍,再不敢逗留,一个跃身,如泥鳅一般左闪右闪钻出了人群,跟刚才的柔弱判若两人。 “她跑了!快去追!”众学子呜啦啦跟着向山脚跑去。 一场闹剧落幕,张二痞劫后余生般拍拍胸脯,诚信求教,“顾兄,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她是碰瓷的?” 若是那女子刚才叫得是“张郎”,他怕是稀里糊涂就认下了。 “具体原因顾某早已告知”,顾南言揖了一礼,“我要赶回家帮我娘子洗鸭头,先行一步。” 说完匆匆离去,留张二痞一人在原地懵圈。 具体原因?张二痞挠挠脑袋,哦…只能对苏娘子有反应的隐疾? “顾兄—— 我的鹿茸哎!最适合你不过了!” 一声叫喊,惊起山间乌鸦乱飞。
第25章 晚间,顾南言紧赶慢赶,一路催促马车师傅,终于赶在烧烤摊营业前到达酒楼。 酒楼大堂外的灯笼早已亮起,饭桌上的油灯熠熠生辉,每张桌子都围了不少人,纳凉聊天的,等开餐的…三三两两,热闹非凡。 顾南言从侧门穿过大堂直奔后院去找苏紫萍,想要帮她做点事。 “顾公子,今天来晚了啊!”一个手捧餐盘的伙计跟他打招呼。 “嗯,书院有事耽搁。” 这段时间每晚顾南言都会来酒楼报道,要么帮苏紫萍洗鸭子,要么帮她拌调料,苏紫萍会为他准备好精美的饭食,待到摊位开业后,他再回苏宅温书。 苏紫萍此刻不在后院。顾南言找了一圈没找到,便走进后厨问问米四。 米四正在指挥帮厨们制作二楼客人们的饭食,见顾南言进来,放下手中的活计,一改面对帮厨时的严厉,表情缓和了许多。“顾公子?” “米师傅,我娘子…” 米四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表情,往账房的方向一指,“苏姑娘去那儿了!” 顾南言双手抱拳,道了声多谢,匆忙大踏步向外走去。 米四的手指头悬在半空还没落下来,后半句也噎在嗓子眼—— “…苏老爷也在呢。” 顾南言穿廊绕亭,走到帐房门外,抬手便要敲门,忽听门内隐隐传来争吵声。 一个声音如黄莺般清脆,一听就是苏紫萍,另一个则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定是苏老爷无疑。 偶尔蹦出“酒楼”“吴家”“没安好心”之类的字眼,大抵是对酒楼的经营产生了分歧,吵得十分激烈。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何况苏老爷本就不喜欢他。顾南言后退两步,转身就要离去,忽然听见内里传来自己的名字。 这下没办法淡定了,顾南言踌躇片刻,感性终于战胜理性,又走近两步,像守卫一样端端正正站在门侧,耳朵却贴向门缝。 争吵声便更加清晰。 “爹,当时说好的,顾南言一年内没考中功名女儿便与他和离,如今一年之期未到,女儿怎能再嫁他人?”即使在现代社会,苏紫萍也没遇到这么离谱的事。 “那吴家三郎已是举人,顾南言如何比得?”苏老爷见女儿油盐不进,喝了口水压惊,苦口婆心:“之前你不嫁李秀才,爹也顺了你的意,如今这位是举人老爷,过了这个村可没下个店了!” “您怎么能这样想?”苏紫萍惊呼,“就因为别人有功名,咱们就要做背信弃义之人?” “迟早都要和离,随便找个理由不就行了?”苏老爷恨其不争,“你知道嫁给举人老爷的机会有多难得? 再说了,世间男儿多少人发家致富后抛弃糟糠之妻,世人并未对此有所非议。 现在咱们有更好的选择,抛弃不好的丈夫再嫁个更好的,岂不是天经地义?” 苏紫萍听闻,嘴巴半天没合拢。 这苏老爹,说他迂腐吧,在这样的朝代,肯将产业传给女儿,鼓励女儿再攀高枝,已是前卫之极,说他前卫吧,好像跟功名死磕上了,惟以功名论英雄,没有功名就活该被他看不起。 “…那吴家三郎,已近而立,还丧过妻,总不能因为多一个举人功名,女儿就要当那抛弃糟糠之夫的恶女吧?” “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举人有多难考?”苏老爷眼一瞪,胡子一翘,气势汹汹,“金举人,银进士,百里挑一也不为过,你可知多少人一辈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中!” “总之我不同意”,苏紫萍据理力争,“吴家酒楼前段时间还偷了咱们家的配方,今天他们族中之人就上门提亲,还是向我一个已嫁女提亲,谁知道安得什么心!” “话不能这么说,吴家三郎我打听过了,是他们吴家旁枝,跟本家关系不甚亲密,你大可放心。” 苏紫萍梗着脖子,“不行就是不行!您瞧瞧他长那样儿,塌鼻梁、大嘴巴,连小顾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与其嫁给他,女儿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 “砰!”水碗被挥下桌,瞬间四分五裂,瓷沫飞溅,比水碗碎裂声更尖锐的,是苏河政凌厉的语气,“爹从小教你处事为人,是教你以貌取人吗?!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苏紫萍登时吓得一哆嗦。即使当日她一意孤行嫁乞丐时,苏老爹都没发过这么大火。 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事儿?她这便宜爹,什么都好说话,一涉及到功名婚嫁,就开始犯固执,眼下只能行缓兵之计,否则没完没了。 思及此,尽量放缓语气,“爹,您的想法女儿已知晓,只是女儿实在不愿意嫁给一个大十几岁的老男人…” 苏紫萍咬咬牙,“若是之后再有与女儿年龄相当的举人才子来求亲,再考虑不迟。” 她就不信了,景县人的秀才举人屈指可数,适龄人更是寥寥,要不然苏老爹当时也不会看上李秀才。 哪能都来跟她提亲呢? 见到女儿赔小心的神情,苏河政心里不是滋味,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怎会害她? 抬手找水碗却发现水碗已经被他砸了,只得摸了摸胡须,叹道:“既然你想通了,那咱们各退一步,吴三郎之事便罢了,日后若有更好的儿郎来提亲,务必将那乞丐给我甩了!” 一门之隔的顾南言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他知道苏老爷厌恶他,自始至终和苏老爷保持安全距离,尽量避免自己出现在苏老爷的视线内,却没想到,苏老爷已经对他厌恶之厮,宁愿让女儿改嫁也不愿再看到他。 他不怪苏紫萍去择良人,只是懊悔自己为什么现在不是举人,否则他大可推门而入,做苏紫萍最坚强的依靠。 · 夜已深,客人散尽,酒楼闭店。 苏河政独坐空无一人的大堂,好像苍老了十几岁。 管家收拾完琐事,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安慰道:“老爷,吴三郎确实年纪大了些,长得也…咳…没有现在的姑爷顺眼,姑娘嫌弃不是没有道理,您别太上火。” 苏河政喝了口热茶,悠悠道:“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白,萍儿长在深闺,意识不到功名的重要性。 我当年没钱读书,做商户生意起家受尽多少白眼,日后萍儿接管了酒楼,若没个有功名的丈夫傍身,赚得金山银山怕是也守不住! 那破败的王家不就是这样?一旦碰上残暴不仁的父母官,再多家产不也是为旁人做嫁衣?” “姑爷正在日夜苦读,您总要给他个机会…” 苏河政嗤之以鼻,“等他考回功名再说吧…若不是萍儿稀罕他那张脸皮儿,他以为他能在我苏家白吃白喝?” 白吃白喝的顾南言已经回了苏家宅院,正刻苦读书。 此前他一直想找机会告知苏老爷自己的秀才功名,现下看来,唯有考中举人才能入得了苏老爷的眼。 还有苏紫萍…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平生所学告诉他,好男儿当建功立业,报效社稷,容貌都是虚的,而现在… 头一回感谢父母生了自己一张好面皮儿。 忽而又泛起恐慌,若论才华功名,他大可以奋发读书,向苏家人证明自己,可若有比他更容貌更盛的儿郎,苏紫萍会不会头也不回弃他而去? 苏紫萍推门而入的时候,顾南言正站在铜镜前发愣,影子被烛光拉得老长。 那表情,怎么说呢…剑眉微蹙,薄唇轻抿,瞳孔无光,就像璞玉失了光华。 “小顾…你这是?” “苏…苏姑娘…”顾南言猛然醒悟,高大的身躯后退两步,像是受到了惊吓。 苏紫萍连忙解释道:“抱歉…门没关,我就……”直接进来了。 别是打扰了人家要紧事吧?不记得哪本书上看过,有的人就爱睁眼睛对镜子冥想,说是可以更好地审视内心。 顾南言收敛起惊慌的神色,又恢复到往日温润清俊的公子形象,浅浅揖了一礼,温声道:“不知苏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苏紫萍开门见山:“往后每天我去接你下学吧?” 她想了很久,大抵是很少和顾南言在公共场合出现过,才会让别人以为他们感情不深,竟厚着脸皮来求娶她一个出嫁女! 那便从根源上不给别人机会!
第26章 短短几个字,顾南言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是协议婚姻吗?不是遇见更好的儿郎就会将他扫地出门吗? 为什么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少女眉眼明媚,眼眸如一汪春水潋滟含情,幽谧的桃花香在狭小的卧室肆意绽放,叫嚣着、放肆地刺进他身体的每一寸毛孔。 顾南言不由攥紧了衣袖。刚才信誓旦旦说随时会抛弃他的人,真的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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