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到李管家跟前,用一副胆小怕事的口吻打探道:“李叔,父亲向来很少传我问话,我……是犯了什么事吗?您可以先透露一点吗?我真的太害怕了。我的心都在噗通噗通地跳呢。” 闻此,李管家宽慰一笑,“二小姐说笑了,是有人给您下了帖子,刚送到府上来。” “什么帖子?”奚音更懵了。 据她所知,这个白栎平日里连二三好友都无,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谁会好端端地给她拜帖? 李管家接着道:“是骠骑大将军家二少爷的生辰帖。” “骠骑大将军家的二少爷?” 念完这个冗长的称呼,奚音迅速思索起来。 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在一人身上。 不会是……戚平安吧? 在尚斋,既然有林梧这般过目不忘,什么题都能答得出来的神童,那自然也会有怎么教都教不会的小草包。 戚平安便是草包届的佼佼者。 他的光荣事迹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这其中一件,让奚音过于印象深刻,甚至达到不可磨灭的地步。 戚平安十三那年,当今的玉贵妃将将升为贵妃。皇上在宫中大摆宴席,邀请文武百官前来庆贺。 皇上威严,彼时有令,未加冠的皇子们都不许饮酒。 连皇子都不给喝,其余官宦子嗣自然也就一道遵守了。谁也不敢凌驾在皇权之上。 凡是席间少男少女,未加冠、及笄者,一律以茶代酒。
第30章 问话 偏偏这个戚平安胆子忒大,别人都不敢干的事,他偏要干。 一口瑶浆下肚,他就晕了,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贵妃跟前,老成模样地对贵妃评头论足:“贵妃娘娘,您可真美。您若再年轻几岁,那定是倾国倾城!” 他话一说完,众人纷纷屏息以待。 当时,奚音就站在距戚平安三步开外的地方,听着前面一句时,也只是略微觉得不妥,听完后面一句,就认定了戚平安活脱脱个缺心眼! 连皇上都不嫌贵妃老,他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在这大放厥词! 戚平安酒是没敬成,倒被他老爹当众修理了一顿。 这还不是结局,被老爹教训之后,戚平安未觉有错,一直蓄势待发,还准备再在贵妃面前大展身手。 宴至后半程,大家转移阵地,来到清和园。 贵妃与皇上坐在亭中,一众亲臣在旁立着陪侍。 戚平安也始终跟着,一步不落。 长辈们汇作一团,多以逗稚童为乐,皇家也不例外。 皇上为表慈爱,拉着璟瑄的小手,问道:“瑄儿,你若是有十个梨,要分给父皇和母妃,一人当分几个?” 这边璟瑄还在掰着肉乎乎的指头数着,那边戚平安突然蹿了出来,大声嚷嚷:“这题我会!” 皇上虽有几分不悦,但碍于戚余为国献身不到一年,正是戚家受宠之时,他不好驳了戚家面子,还是克制住不悦,摆手准许戚平安来答。 戚平安自信满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人群中央,昂着脖子,如一只大白鹅,道:“一人当分三个!” 有人就问:“那剩下的一个呢?” 戚平安嗤笑一声,不屑地睨着他:“你傻啊?三和三和三,那不得十吗?哪里还剩下一个?” 于是,哄堂大笑。 至此,戚平安一战成名。 明面上,他们都尊他为骠骑大将军之子,定远将军之弟,背地里,都管他叫戚草包。 当年,有林祁做中间人,奚音与戚草包打过几次交道,但算不上熟悉。 若奚音还是池青,他邀请她赴生辰宴,倒也勉强情有可原。 可奚音眼下是白栎,戚平安和白栎能有何交集? 带着满腹疑虑,奚音与李管家抵达了东玉轩。 白泾和秦氏正坐在堂间的主座上,一边一个,均是无甚表情,笼着浓浓的严肃。 不等奚音行礼,秦氏就迫不及待地道:“不必行礼了,你坐下回话。” 奚音谨慎落座。 秦氏开门见山,抛出问题:“你与戚家二少爷可有何渊源?” 对上那四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奚音眼珠一转,决定姑且装傻。 她埋着头,赧然情状:“女儿并不识什么戚家二少爷。” 因着玉贵妃的关系,白家素来与宫中各党派划清界限。皇上生性多疑,又尚且当年,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提防几分。 况且,林祁生母还在世。倘若他登上帝位,定是要为生母争上几分,哪里还有玉贵妃一羮汤? 故而,即使玉贵妃当真要选一个皇子来扶持,那娘亲早逝的林梧才是最佳人选。 听得奚音的答案,秦氏与白泾都松了口气,脸上的凝重褪去不少。
第31章 顾虑 秦氏这才道出拜帖一事,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白泾打断:“昨日相看,你可还见到了什么人?” 这一问,掷地有声,令奚音醍醐灌顶。 既然与戚平安无甚关联,那多半是林祁在背后操纵。 难道昨晚当真露出了什么破绽? 奚音又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想:不该啊。谁能仅凭几处相似,就判定一人为另一人还魂? 再者,还魂一事,谁能轻易相信? 哪怕她现在拉着林祁坦白,说她是池青重生,估计林祁都得骂她一句有病。 左右想不明白,奚音只管照实答道:“四皇子路过,入亭中与五皇子小聚了一番。” 秦氏与白泾相视一眼,面色再度不佳。 比起戚平安,林祁才是更棘手的。 假使是林祁瞧上白栎,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三个人各有思虑。 静默好半晌,秦氏先是开口,同白泾提议道:“不如叫她装病暂且躲过一回?” 躲? 俗话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躲了,只怕会勾起对方更多好奇。 白泾不认可此等方法,摇头道:“不可这般草率。说到底,这个戚平安毕竟是戚鸣的儿子。” 白泾口中的戚鸣,正是戚平安的父亲,如今的骠骑大将军。 从前戚鸣与池霖同为武将,又都手握重权,难分伯仲,池霖常年在外,戚鸣守在京都,二人各安一隅,两不相干,被誉为永宁二虎。 最终,池家落败,戚鸣不战而胜,慢慢就到了如今一手遮天的境地,连皇上对他都有几分忌惮,遑论白泾。 他又道:“自从池霖离世,戚鸣就愈发得意。他这个儿子又向来被他视作珍宝,我们不好得罪。” 听到池霖的名字,奚音浑身一颤。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他。 双手握拳搁在腿上,奚音神情隐于一片阴影中。她垂眼,眸中染上几分凄凉。 另一侧,秦氏望着白泾,微微蹙眉。 她自是明白白泾所忧,武将与文臣素有隔阂,相互瞧不上,这个戚鸣更是当中首者。 若搁在三年之前,白泾不必畏惧,因戚鸣身旁有池霖与之掣肘。而现下的戚鸣就犹如那螃蟹,处处横着走。 更要紧的是,皇上开疆拓土大计,全靠戚鸣在支持。 不同于需要仰仗玉贵妃才能从皇上那讨得几分薄面的白泾,戚鸣是皇上真正信赖倚重之臣。 白泾是想要避其锋芒。 商讨再次进入僵局。 秦氏不再言语,白泾亦是面上凝重。 目光扫过他们俩,奚音紧张地舔了舔唇,深呼吸之后,终于还是坚毅启声:“女儿觉着,还是该去。” 下一瞬,那俩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来。 其实奚音内心也是慌张不已,她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在等着她,她唯一可以确定是,有林祁在,绝对没好事。 但当紧张的情绪尽数涌上心头后,她又逐渐平静下来。 她是一个死过两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缓了口气,奚音接着道:“且不说戚家位高权重,只说这赴宴,女儿也想弄清楚,为何会给女儿下帖,下了这帖子,又有何目的。女儿想去一探究竟。”
第32章 赴宴 说罢,她抬起脸,果断接受他们的瞩目。 为了池家,她必须支棱起来! 盯着奚音良久,白泾眸光暗沉,如水波静静流淌,心中似有什么思量。 他瞧着眼前那张与其生母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庞,生出一丝陌生感。 大病之后,白栎与从前判若两人,难道她其实一直有所隐藏? 以前的白栎唯唯诺诺,旁人声大些,她就会被吓得噤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眼下的这个白栎,不但能够不卑不亢地与他们对话,还会主动要去赴宴,迎难而上。 二者堪称云泥之别。 他隐隐觉得,这样的白栎将为白家带来诸多影响,只他现下也不知那到底是利是弊。 “嗯。”白泾淡淡应声,面上平淡若古泉,沉静安好,“你既想去,那便去罢。” 顿了顿,他再道:“你去账房支些银两,置办身行头。至于生辰礼,为父会为你备好。” 奚音连忙起身,“谢父亲、母亲。” 交代完这些事宜,奚音没在东玉轩多逗留。分别前,秦氏似乎还想叮嘱她几句,被白泾拦住了。白泾不愿秦氏多唠叨,要放奚音回去歇息。 经得这几日相处,奚音摸透了,这白氏夫妇心不坏,唯一的不好也只是秦氏嘴碎了些。而白泾温和又慈爱,委实是个不错的父亲。 回到小院,奚音找来喜玲问了问,确认白栎与戚平安、林祁都不相识,便愈发肯定,是自己昨晚的表现令林祁生了疑。 款步落座梳妆台前,她托腮望着窗外,看着是在发呆,实则在脑中苦苦思索对策。 院中有一株腊梅,孤零零的,毫无绽放之意,瞧着颇为丧气。 好半天,奚音伸展胳膊,长长叹息一声:“唉——” —— 忐忑不安地过了几日,终于还是捱到赴宴之时。 登上马车,奚音双手紧扣垂在身前,周身散发着士兵出征前的悲戚。 她可太了解林祁那厮,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这一场鸿门宴,还需打起一百分的精神来应付! 想到这,奚音背脊一阵发凉,缩了缩脖子。 前两日,她告知时芥此事,时芥便言他今日也会想法子混进生辰宴,与她有个照应。 经得池青之死,时芥对奚音满怀歉疚,此行之前,甚至还将她约到茶坊,同她郑重其事地说了句:“从前是我羽翼未丰,此生,我定要护你周全!” 不过,奚音受不了时芥这般煽情,不喜此等眼含热泪才应景的氛围,索性哪壶不开提哪壶,随口道:“此生,你可以去护白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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