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穿鞋。”应纵歌半蹲下去,拿了她搁在浴桶旁的绣鞋,又取了丝帕将她脚上的水迹擦拭干净,再用手指轻拢她的脚踝,抬起她的脚,把绣鞋穿好。 虞岁岁僵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刚才在牵丝道的控制下做出了些什么事情,一下子尬住,连婉拒应纵歌都忘记了,她明明可以自己穿的。 帮她穿好鞋后应纵歌起身,指尖灵芒一划,窗户的锁应声裂开,虞岁岁顺势推开了窗,想看看外边是什么状况。 她一推开窗,应纵歌就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还不忘用灵力蒸干她身上的水汽,“当心受寒。” “不会的,有这个呢。”虞岁岁歪头,把鬓边的长发往后拨,露出那枚红莲耳坠。 “为师忘了。”应纵歌眼中的神情有些无奈。 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她会觉得冷。 “好吧。”虞岁岁拢了拢身上那件外袍,看向了窗外。 雪夜清寒,客栈里寒梅枯瘦,梅花下站着两名少年,看上去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贺楼琼还是瘦削孱弱,他身边的少年就要健壮很多,额带上别了狼牙,也是一身异域装扮。 “喂,庶兄,”少年满脸倨傲,从身后的箭筒里拿出一只箭矢,在手中转了转,然后用箭尾的鹰羽戳了戳贺楼琼,“你没骗我吧?这间客栈里真的有魅妖?” “确有魅妖。”贺楼琼不卑不亢的神色引得身边那少年不快,于是他就低下头再继续说,“此妖诡计多端,慎重。” “哼,刚才本少主一道贯虹箭,已经把那妖邪吓得躲起来了。而且——”少年双手抱胸,浓眉高扬,唇角衔着一抹冷笑,“庶兄要叫我少主才是。” 贺楼琼闭上眼,“…少主,慎重。” 少年这才满意,抬手召出一把长弓,又撘上了一支箭矢,他略微瞄准了一下,嗤笑一声道:“怎么这么多妖气?都给本少主去死好了。” 身旁的贺楼琼想要阻止他:“少主不可,有众多妖气是因为他们沾染了魅妖的妖气,这间客栈里的都是无辜百姓。” “那又如何?”少年轻蔑一笑,“我是十八部的少主,狼王嫡子,除妖误伤几个贱民,又有什么干系?” 虞岁岁听得有些生气,这是什么草包少主。她立刻召出了揉云碎,想要动手阻止。 应纵歌却轻轻按下她的手,示意她静观其变,“贺楼琼出手了。” 他眸色微沉,魅妖…岁岁大概是被魅妖的妖气所影响,才会如此反常。 而虞岁岁闻言就向贺楼琼的方向看去,只见贺楼琼凝起冰箭,对身旁的少年说:“且等我将那魅妖逼出,少主再亲自斩杀。” 少年对他这话还是受用的,收起弓箭背靠一树寒梅,“那庶兄可要快点了,本少主可没什么耐心。” 贺楼琼单手向旁边一划,身后那些冰箭就朝着客栈的某个方面瞬发而去。 一团黑影被逼了出来,它被冰箭紧追着逃窜了一圈,最后把冰箭引到一处屋檐上,又倏地一下顺着半开的窗户钻进那间客房。 贺楼琼见此只好收起了那些索敌的冰箭——房间里还有无辜的人。 没有了冰箭的威胁,那团黑影才施施然现身,从里面走出一名身段风流的少年,一身舞者的装扮,红纱缀了金铃,铃铛系着的细链环过露出的雪白腰身,缀着的猫眼宝石堪堪垂落在肚脐上。 “二位少侠,莫要坏我好事。”他展颜而笑,眉眼间妖纹绮丽。 嗯……不愧是魅妖啊。虞岁岁心想。 “低贱的妖物。”十八部少主嗤笑,已经开始张弓搭箭了。 ——贺楼琼会因为那魅妖那无辜人当挡箭牌而收手,他可不会。 贺楼琼皱眉。 而屋檐上的魅妖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伸手将鬓上的落雪抹开,一颦一笑间尽是风情万种:“哎呀,两位不会以为我刚才跑了那一圈是在作无用功吧?”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忽然生出一阵浓厚黑雾,将贺楼琼和十八部的少主笼罩起来。 “温柔乡,销魂窟,二位好生尝尝吧。”魅妖将身一扭,化作黑雾消散了。 应纵歌手中已经召出长剑,他看见那魅妖逃走,下意识想要追上,但想起之前苍葭瑾说过他的修为可能会让整个幻境崩塌,只好收回了长剑。 他看向虞岁岁,问道:“岁岁现在感觉如何?” “我很好啊。”虞岁岁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师尊为什么要这样问?” 不好,一点都不好。 应纵歌看着她面上一层绯霞,眼眸也沁出了朦胧水光。 ——魅妖的妖气会不知不觉地引人沉湎爱欲之中,一旦察觉已经无法自拔,这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他方才想要追上去捉拿那只魅妖,但这个幻境是根据贺楼琼的记忆构筑的,应该是贺楼琼自己破开了魅妖的幻术,将魅妖斩杀。他贸然出手引起变数,后果难料。 事关岁岁,他一点都不愿也不敢冒险。 应纵歌沉思了片刻,就对虞岁岁说:“我们要离开金戈盏的‘浮生梦’,只能协助贺楼琼尽快破除魅妖的幻术。” 本来贺楼琼当然会像他记忆中的一样,成功击杀魅妖,但是金戈盏为了逼他交出玉绯衣的神识,会利用这个魅妖幻术摧其神志,所以现在他自己根本解除不了幻术。 虞岁岁点点头,她指了指梅花小院中的那团黑雾,问道:“那我们要进去么?” 应纵歌摇了摇头,抬手捏诀在她周身布下一个防御剑阵,道:“为师去即可,岁岁切勿涉险。” “可是,”虞岁岁有些担忧,“这是魅妖的幻术……” “无妨,”应纵歌看着她,缓声道,“任何幻术都是无用之功。” ——因为岁岁还在这里等他回来。 虞岁岁点点头。 应纵歌踏空而下,黑雾吞没了他雪白的袍角。 虞岁岁并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一缕一缕霜寒灵气外溢而出,黑雾在逐渐减少。 看来师尊的方法非常直接,他只打算暴力拆解这个幻术。 很快,黑雾逐渐稀少,贺楼琼和那个十八部少主被抛了出来,少主已经晕厥了过去,而贺楼琼半跪在地,他的身躯拔高了许多,看样子已经意识到自己入了金戈盏的浮生梦,他满头冷汗,眉间隐隐有魅妖的黑雾萦绕。 不一会黑雾散尽,应纵歌连袍角都没有乱,他持剑直指,那只魅妖被霜寒剑气牢牢禁锢,剑气直接贯入他眉心,在他痛苦的嘶鸣中逼出了一枚金戈九盏的印记。 ——这就是浮生梦的阵眼。只要击碎它,这个幻境就会结束,岁岁也不会再受魅妖妖力的影响。 而虞岁岁这时已经翻身而下,她也看见那枚金戈九盏的印记,大概猜到了这就是阵眼——所以她要在这个幻境被击碎之前做一件事。 她御剑径直飞向贺楼琼的方向,落地收剑,用揉云碎指着少年的脖颈,不太熟练地威胁道:“交出神识。” 贺楼琼抬头看她。 而这时,那即将被应纵歌的剑气斩杀的魅妖忽然咳血一笑,眉眼间尽是鱼死网破的狠戾之意。 应纵歌面色骤白,瞬间抽身往虞岁岁的方向掠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贺楼琼眉心的黑雾倏然钻出,像一条向前扑杀猎物的蛇,飞快钻入了虞岁岁的眉心。 虞岁岁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大团黑雾笼罩。 应纵歌的手指差一点就要抓住她的袖角,现在却只能徒然穿过那片模糊黑雾,什么都抓不到。 “这位仙尊稍安勿躁,”魅妖总算脱离了剑气的禁锢,他缓了几口气,对着面容沉冷的应纵歌眨眨眼道,“您现在可不能伤我,也不能强行破除幻术,呐——你看看旁边那位,也知道用强的会是什么下场吧。” ——方才应纵歌强行用剑气破开幻术,贺楼琼就虚弱到现在都没能直起身来。 “……”应纵歌攥紧了手中长剑,剑刃上那抹深红丝丝缕缕蔓延开来,犹如泣血。 虞岁岁觉得自己好像跌落进一片深渊,整个人都在不停地下坠、下坠,片刻后她像是坠入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火中,每一寸骨血都被烧灼,干涸得快要皲裂,渴求某一场甘霖浸润。 她睁开眼,看到一片潋滟水光。 “如何了?”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虞岁岁回过头,看到了大红嫁衣上的花纹,哦,是玄九啊。 看来是系统看她这个宿主被阴了,友情帮她一下。 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泉水中,只是很浅一层,堪堪漫上她的侧腰,水波在她小腹的位置上盈盈起落。 这里像是一处山洞,月光从岩石缝隙落下,照得周围景象一片朦胧如烟。 她想起身,就伸手往水底一撑,触了一片冰凉滑腻。 虞岁岁看过去,水底铺了圆润的鹅卵石,还有厚厚一层花瓣,吸满了流水,她一碰就破碎出黏稠汁液,浓得化不开的深红色,顺着她的掌心往下流淌,缓缓在她手臂上蜿蜒出糜艳红色,雪肤落血,像某种幽艳的隐喻。 “还好么?你刚才一直喃喃着说热。”玄九将软帕浸了冰凉泉水,叠好放在她的额头上。 “可能不太好…”虞岁岁又躺回水里了,但这招很快就没什么用了。 她没忘记她着了魅妖的道,看来是被困进幻术中了。 她试着凝出灵力注入腰间的月衡令,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和应纵歌的联系不知道被什么给切断了。 虞岁岁已经不想说话了,她觉得自己说话时呼出的气息也是烫的,所以她只能双手掬一把凉水,浇在自己脸上。 好吧,没什么卵用。 她难受得不自觉地轻哼出声。 然后眼前就落下来一片深红盖头,玄九掀开盖头,在她抬眼看去之前低头与她眉心相贴。 下一瞬间,虞岁岁就觉得浑身上下的燥热都消失不见了。 而玄九也一下子退开,离她远了好些。 “怎么了?”虞岁岁有些不明就里的从泉水里撑起身子,她好奇地问道,“我现在不难受了,你用了什么办法?” 少年的红盖头随着他不稳的呼吸轻微晃动,“我只是…把幻术转移了过来。” 啊?还能这样啊。 这下轮到虞岁岁问他:“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她干脆从泉水中起来,示意换他下去,“里边凉快点。” “……”玄九没说话,也没动。 那方泉水是不流动的静水,现下都是虞岁岁留下的气息,温暖无害的甜香很浅淡,但魔族的嗅觉灵敏至极。 少年轻声道:“你最好…把我绑起来。” “啊?”虞岁岁怔了一下,蹲在他身前,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不用吧。” 所以这系统现在是不是…过载了? “你有发带吗?其他的也行,”玄九坚持,“用你的东西绑,我才不会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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