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早已哭做了泪人,死活闹着不愿走。 江妧狠了狠心,让两人把她带了下去,今夜便会有人安排他们离开的。 三人离开前深深磕了三个头,声音洪亮带着哭腔,“感恩娘娘!奴才们这辈子做牛做马誓死谨遵娘娘叮嘱!好生照顾巧巧姐姐,静候娘娘佳音!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皇后啊?何德何能竟叫他们遇着了?还受她诸多恩惠,心中皆是难以言喻的感激,就是要他们现在去死,他们都不会犹豫一瞬的。 谢长临看见这幕,不由得蹙眉,起身走进去,眼神询问江妧。 她像没看到似的,抹了把眼角的湿润,“嗐,长临该不会要怪本宫将你贴身伺候的小荣子送走了吧?” 谢长临眉头没有半点松开,心头隐隐漾开一份莫名的不安。 江妧在他起疑的时候深深吸了口气,似是感慨般,“长临,本宫只是尽所能,给曾经对本宫好的他们一个称得上圆满的结局。” 她没能耐解开这个死局,同他说这句话,亦是在隐晦的请求,若是有可能,也放过江家人和桓承吧。 起码,留一命? 看看时辰,她也没空多想了,定好了今日要去的。 拉着他走到膳厅,让所有人退下,神色无异的嘟囔着,“你非不让本宫动手,只能让小厨房做了几道大漠菜,也不知道有没有本宫做的好吃,快尝尝吧!” 谢长临垂眸,纵容的接她送到嘴边的菜。 江妧目光很深,待看着他平静阖眸时,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走出去,回到内殿拿起柜子里的匕首,一刻也不耽搁的朝胸口刺进去,动作利落到令人不可置信。 疼死了啊!!! 她的血染到被褥上,也彻底浸湿了宫裙。 从失去意识到彻底死亡没用多长时间,她又很快清醒过来,浑身的禁锢随之被解除。 司命说了,她只要在人间一死就会恢复原身,结束凡人之行,也是迫不得已,哪怕被反噬死,她也得去做这件事。 她不遗余力的将谢长临转移至榻上,目光柔和,手上却残忍的划开了他小臂的口子,在同样的位置下,也深深划了自己一刀。 换血术。 于神仙而言最鸡肋还多余的法术,但对它这种小猫妖来说,就是逃亡时最重要的保命符。 这不刚好对口了吗? 两人的血源源不断交换着流入对方身体中,各自跑至五脏肺腑。 江妧趁这个间隙,深深凝着谢长临苍白的脸,“对不起啊,我要食言了。” “你瞧,我现在可比你厉害。”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你要记得我啊。” “记不住也没关系。” …… 一炷香后,换血术完成,江妧动了动冰冷的手,竟感受到通体蔓延开的凉意。 宛如深处寒冬里的冰天雪地,从五脏肺腑中溢出的冷,还带着些许疼,令她不适应的打了几个哆嗦。 原来抱他时感受到的冰凉,还不抵他年复一年感受到的二三之一。 她垂眸落下两滴泪来。 “谢长临,我的血是热的,以后你不会再这样冷了。” 她抹去眼泪,倾身在他温热的唇上落下略带冰凉的一吻,忍着深深眷恋的不舍,迈步走出了宫门。 独留床上紧闭双眼的男人,还有长乐宫的紫木檀桌上,那个曾被江妧打碎过的泥塑娃娃。 江妧来到栖霞寺时,子觉佛子和桓芷已等候多时,二人同时迎上,却只见她一人前来,不由得质问,“娘娘,为何他没来?” 江妧瞥了桓芷一眼,看不出异常,“佛子再带本宫去看看那棺吧。” “娘娘上次不是看过了吗?”桓芷显然很着急,语气颇为急切,有种被她耍了一道的感觉。 佛子就淡若许多,面色毫无变化,只是略一颔首,“娘娘请随贫僧来。” 桓芷想跟上前,被江妧回头毫不客气的瞪了一眼,“本宫要与佛子单独聊聊,长公主且在此处等吧。” 她咬着牙,忍着劲应下,站在远处不动了。 江妧和佛子来到灭魂棺前,如上次一般,木棺置在竹林后面的一片空地上。 佛子正要说什么,喊了声‘娘娘’就被猝不及防打晕在地。 江妧现在忍着心口反噬之痛,没对佛子下狠手,将他移至一旁,凭空变出一把剑,用尽浑身的力量,凝聚了一道白色的光,朝那口灭魂棺劈去。 一道金光将她弹开,重重摔在地上,吐出口血来。 她低低啐声,“得,我还是那个又菜又没用的笨猫。” 连个凡间俗物都毁不掉。 江妧缓缓起身,取了一滴佛子的血滴在棺盖上,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一阵刺耳的开棺声,在此间隙,江妧摸了摸腰间的三枚平安符,咽了咽口水。 “阿弥陀佛,若信女此次有幸没魂飞魄散,待日后信女定吃斋念佛……” 话还未念叨完,从里头冲出一道金光,速度极快的将江妧扯了进去。 江妧顿时感到浑身在碎裂开来的痛,持续了很久,宛如身处地狱折磨,却仍艰难的嗤了一句,“不过如此嘛。” 木棺完全盖上之前,她的意识也在逐渐消散。 灵魂被彻底扯出那一刻,她听到棺外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大喊了一声,“迢迢!” 竟是那人从未有过的声嘶力竭。 眼泪顺着江妧的眼角滑落。 人却再也没了生气。
第123章 流苏花开了 四月中旬,大漠带兵进攻安楚,司礼监掌印尽数控制了朝中大臣,内忧外患之际,江丞相不得不亲自带上御林军迎战。 前所未有的大战一触即发,烽火连天,百姓民不聊生。 九月下旬,江丞相战死沙场,接连丢了数座城池,江上卿与南中大将军成了军中顶梁。 以司礼监掌印为首的各大朝臣接连俘降,安楚分崩离析。 十月中,大漠彻底吞并安楚,大漠君主一朝掌权,并在司礼监掌印的辅佐下接连收复了边疆小国,一统天下。 隆安一年三月,马放南山,百姓迎来歌舞升平。 那位原先声名狼藉的奸宦谢长临,一朝成了大漠的首要功臣。 大家皆道他功高盖主,必定狡兔死,走狗烹。 君主却在这时放下重磅,封他为掌权摄政王。 高堂之上,台下千万双眼睛盯着那位红衣煞神,却见他轻飘飘的摆了摆手,“咱家答应你的兑现了,其他事,不欲再掺和。” 话落便闲适的捻着手中佛珠,在万人目视下,慢条斯理的转身离去。 君主听到一个声音大喊,“这位掌印未免太过目中无人!” 那人却被当即卸了官职,永世不得再入朝为官。 至此,再没有人敢道谢长临一句不是。 少君主曾问过他的父亲,“为何父君任由掌印功成身退?” 君主目露惋惜,折下手边一株君子兰,“你瞧着,他身上可还有一丝活气?” 那人,早已是个死人了。 少君主也不由得低叹,“如此能者,真是可惜……” 君主看了他一眼,“小皇帝可安置妥善?” “已将他接入大漠行宫,好生伺候着呢。” “如此,只要他日后安分守己,倒也可安稳度日……” 严军驻守的城门口。 谢长临背手站在高墙之上,垂眸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底下刚从暗牢出来的三人。 外人皆知,江家世代忠诚,早已以身殉国,同安楚一道被埋进史书。 他想起那日这几人接连自刎的场面,轻嗤了一声。 城墙下的人似有所感,遥望了一眼。 恍如隔世。 江凌珩和江淮安身上写满了大起大落的稳重疲乏,一旁的柳瑛的泪也早已哭干。 他们没一个想再活的。 可谢长临硬是费了很大的劲让太医把他们三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淡漠的站在他们身前。 “她可没同意你们死。” ‘她’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该死的是你,不该是我们的妧儿……”柳瑛被戳了伤心处,颤手指着他,恨的想上前将他碎尸万段。 江淮安沉痛的闭上眼,“妧儿都去了,你还将我们留下又有何意义?” 谢长临垂眸,眼神空洞,不发一言。 江凌珩颓然的低叹,“掌印,给我们一个了结吧。” 安楚没了,他们坚守了半辈子的信仰就此覆灭。 爹和妧儿都没了。 苟且的活着不如热烈的死去。 半晌,谢长临掀起眼皮,却仍旧没看他们,只淡淡留下一句。 “活着,替她,看看这满目山河。” 两个大男人眼尾泛红,柳瑛掩面哭泣。 没有人知道江妧是如何做到拿自己的命换了谢长临的命,他们只记得,看到那日情形的僧人说,棺盖被劈开时,里头的姑娘早没了人形。 而外头的男人双目猩红,身形颤抖,几欲泣血。 他像是疯了一般,对着棺中四分五裂的尸块哽咽着喃喃,“疼不疼………迢迢……” 他甚至不敢去触里面的碎肉。 纵是看惯了生死且自己也满手鲜血的谢长临,也抵不住发出一声例如野兽般悲怆的呜咽,到最后也崩溃到跪在棺前泣不成声。 ——他在那时便也死过一次了。 谢长临慢悠悠走过人声鼎沸的长街,看到商贩卖的糖画时注目了一瞬。 “我夫君不爱吃甜的!” 平静的眸中久违腾升起来一缕雾气。 他缓缓将手贴向了胸膛,感受那处,属于她的温热。 尽管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下,他仍旧满身寂寥,只是,身上再也不会似那些个日日夜夜冻的他脾性暴躁了。 他的迢迢,一直都在陪着他。 原先的行宫君主没让人动,还全权交给谢长临处理。 他一步步走进深宫,在诸多宫人的跪拜下,停到了长乐宫门前。 宫人们日日按照原先的格局打理,院中的花也养得很好,满园春色,只因掌印大人每日都会来此处,或许留宿,或许待上一两个时辰。 隔壁的几个宫殿被拆了,建作佛堂,里面只摆放着前朝安楚皇后娘娘的牌位。 而这位曾杀人如麻,嗜人命为草芥的九千岁,近一年多里再也不愿亲手沾血,信起了神佛,甚至常网开一面,饶人性命。 传言,他这般是在为满身的杀孽赎罪。 他的报应,未曾降临到他头上,由那位小皇后替他抵了命。 这位爷啊,虔心祈求神明,能给那位娘娘一个转世的机会。 谢长临慢步走到院中,坐到石椅上,宫人立马奉茶。 他悠悠品了许久,在晚膳前屏退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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