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听着从门缝里陆陆续续飘进来的话语—— “是找来了吗?” “当然没有,没这么快,不可能这么快的。” 这些人的声音谈宝璐听出了七七八八,这些人都是反对岑迦南执政的保皇党。难怪赫东延能从天牢逃出生天,原来都是这些人暗中相助。 “你可保证?” “我保证!此地远在深山之中,岑迦南的人再快,想搜查到这里也得个三五日。这四五日,还不够我们另换一个地方?岑迦南养的那群小畜生,寻人多是依靠嗅觉,这座宅院附近全是硫磺,它们鼻子再灵,也不可能嗅到那个女人的气息。” 谈宝璐若有所思。原来此处是深山,又富产硫磺。她听说盛产温泉的地方硫磺味重,从大都出城后百里有好几处温泉,被富商达官们圈起来修建了山庄,难道她现在就被藏身于这儿? “依我说,要不就把她放了吧……”这些保皇党内部出现了内讧,有人打了退堂鼓,“现在外面已经闹翻了天,哎,抓了太皇太后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闹成什么样了?” “现在外面至少有四波人在找。岑迦南不用说,他现在就是条疯狗!不,疯狗都没有这么疯,保皇党他是一家一家的杀,烧了好几家了。 “岑迦南这么疯就算了,毕竟这是人老婆。结果那个周兆也跟着疯!还以为他会是保皇党呢,没想到新帝登基,他第一个倒戈了。 “现在的这个新皇帝,似乎对她还有救命之恩,待她如自己的亲姐,下令掘地三尺不屑一切代价都要将人救回来。 “这个弟弟甚至都不是亲的,她还有个亲弟!她亲弟是新科状元,周兆的首徒,正是走马看花春风得意,人家也铆着劲儿要救人呢!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何苦跟他们对着干?!” 这时又有人开口道:“那就挟天子以令诸侯。” “挟什么天子,令什么诸侯?” “跟岑迦南谈判,让他把新帝杀了,我们就把人交出去……” “如何做?” “今日先割掉她的一只耳朵,明日再割掉她的一根手指。听说岑迦南非常喜爱这个妻子,她的妻子腹中还有他的骨肉。我们一日寄给他一样,要不了多久岑迦南就会被彻底逼疯。” “不可。”这是赫东延的声音。 “陛下……” “你们,”赫东延语塞,半晌道:“你们不可伤她……” “陛下,在这节骨眼上,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有人痛心疾首。 “陛下!”有人恨铁不成钢。 他们保皇党拥护旧主,是为了跟岑迦南对着干,而不是追随一个窝囊废。 赫东延好似被架在火上烤,他犹豫半晌,道:“先剪一段头发吧,若对方不肯退让再说……” 说话声渐渐变笑,那些人走远了。门扉吱呀一响,赫东延折了回来,谈宝璐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岑迦南不会同意你们这种要求。” 赫东延闻言抬头一愣,半晌方才明白她是说刚刚外面那群人说的事。 赫东延笑了起来,说:“宝儿,那都是男人的事,你不用管,我们来接着吃糕点。” 他拾起莲花酥,喂到她的嘴边。 谈宝璐紧皱着眉,食不下咽。 但赫东延压根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不在乎她刚刚用过早膳,不在乎她会孕吐,他就只想她吃下自己准备的糕点。 谈宝璐突然弄懂了赫东延这些天到底想做什么。 他就是掉进了一个牛角尖里。 他要跟她玩一个扮演深情的游戏,他是这个游戏里情深似海的大情圣,他用无边的深情感动了她,然后重获了他们的爱情。 他压根不在乎她愿不愿意陪他演这出戏,也不在乎这出戏压根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就是不甘心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到这地步,竟然敢不接受他的爱。 谈宝璐垂下眼皮,在心中幽幽道:好,非要玩,那她就陪着他玩,直到把他玩死。 她轻启唇,用牙尖轻轻从赫东延的指尖咬下了一小口莲花酥。 软糯香甜的酥皮便在她的唇间化开,她什么味道也尝不到,好像在麻木地嚼咽着碎木屑。 但发自肺腑的欢喜的笑容爬上了赫东延的面颊,他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又坐回来她的身边,说:“宝儿,你肯吃了,你真的打算原谅我了?” 谈宝璐说:“不然我还能哪里去呢?” “太好了,太好了,”赫东延喜出望外地喂她吃完了东西,又抱着她来到梳妆台前。镜子里倒影出两个人的身影,一个迷恋沉溺,一个冷漠麻木。 赫东延用一把木梳为她梳头发,“我以前经常听说丈夫会为妻子梳头,我们却一直没有机会这么做。”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足足两世,才有今日这么一场亲近。”赫东延动情地说:“上一世,我迫不得已才将你推了出去,这一世,我用我的命发誓,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害你。宝儿,你信我吧。” 谈宝璐透过镜面看见赫东延在她身后取来一把铜剪,裁下了她的一节头发,然后悄悄藏进了胸口里。 赫东延说真话也好,说假话也罢,谈宝璐的内心不起一丝波澜。 她只想求生路,但她没有武功,没有帮手,她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赫东延这番自我感动。 她眼波流转,柔声说:“我试试吧。” 这一句假意迎合令赫东延喜出望外,他激动地捧住她的双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当真?当真?!你当真愿意与我再试一次?” 谈宝璐飞快转开目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藏匿起她眼中的鄙夷和不屑。然而这个举动落入赫东延眼中,却像是春心萌动地女子对心上人露出了羞涩之情。 “自然是真。”谈宝璐回答,“陛下可以将我的绳索解开了吗?陛下刚才的话总不是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我这就解开,让你受委屈了……”赫东延立刻为她解开手腕上的绳索。 他从喃喃自语变成喜极而泣,“宝儿,你终于想通了!我等到了这一刻!你看,我们这样多好。”他甚至伸出手去碰谈宝璐的小腹,“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谈宝璐努力地吸了口气,自我安慰。 何必同一个死人斤斤计较? 她异常艰难而缓慢地将目光从枪口移到赫东延的面颊上,佯装不经意地将话头引开,“陛下腰上挂着的是什么东西?真稀奇,从没见过呢。” “这?”赫东延沉浸在快乐里,他毫不犹豫地解下了腰间的火铳,说:“这是西洋来的玩意儿,叫火铳。你没见过吧?” 谈宝璐两眼放光,伸手想去碰。 赫东延却飞快地将火铳收了回去,搁在她可能够不着的梳妆台上,说:“这不能乱碰的,这个的威力太大,一般人用不明白。” 其实赫东延自己就不大会用,随身带着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独一无二的身份。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谈宝璐不仅会用,还用火铳杀过五个人。她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谈宝璐望着梳妆台上的火铳,眼睛一眨不眨。 忽然一片土灰掉落在了赫东延的脸上,房间开始震动起来。谈宝璐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紧接着整个房间真的开始剧烈晃动,木架陶瓷一个接一个地砸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怎么回事?”赫东延立刻起身出门问询。 谈宝璐飞快将赫东延遗落在床榻上的火铳捡了起来。 她熟练地打开弹槽。 一共六枚火药,一枚都没有动。 她将火铳藏进袖中,赫东延气急败坏地折了回来。他将她抱起就往外走,边走边怒骂道:“岑迦南那条疯狗找过来了!他竟在炸山!宝儿,我带你走,我绝不许他抢走你!” * 翱翔的猎鹰盘旋在天空,它们硕大的黑色羽翅展开,几乎遮天蔽日。 赫东延抱着谈宝璐逃走一炷香后,岑迦南的人马发现了隐蔽在此处的温泉山庄。 岑迦南大步走进厢房,他周身外溢出来的杀气和煞气,足以令人退避三舍之远,只有他亲手喂养大的吃生肉的猎鹰,才敢在这时候降落在他的肩膀上。 徐玉侯鸣等人默默跟在岑迦南身后,默契地一言不发,悄无声息地指挥着手下的人快些搜寻线索。 同时赶来的还有周兆、赫西汀和谈杰的三队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搜寻了整座山庄。 谈杰两眼喷火道:“我一定要救出我的姐姐!” 岑迦南在囚禁过谈宝璐的厢房中默立,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冷漠地扫过干净整洁的床榻,床杆上被绳索磨损后留下的划痕,梳妆台上一把木梳,案几上吃了一半的点心。 一缕剪断的碎发飘落在地上,岑迦南将这缕发丝拾了起来,缠绕在指尖,然后放在鼻尖前轻轻的嗅。 面前的铜镜突然在众目睽睽之间爆裂成了无数碎片,每一块碎片上都倒影出岑迦南腥红的眼睛。 “剪她的头发,本王要剥他的头皮!”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灌溉! 读者“四月樱花”,灌溉营养液 +10 2023-10-29 14:47:58 顿顿顿! 开心(*^▽^*)
第128章 ◎“我上一世也没有。”◎ 耳边山风啸啸, 山野中的道路并不平坦,八面嵯峨, 四围险峻,道路两侧生长着高耸的乔松白杨,杈枒上垂下茂盛的藤萝苔藓。 谈宝璐被抱上一匹烈马,赫东延骑马带着她夺路而逃。 不知狂奔了多久,赫东延一行人在一处枝叶灌丛茂密的平地停下来休整。 吊在最尾的下属策马赶来,说:“岑迦南已经搜到了山庄,现在正往这边追来。听说他下了死命令, 只要找到保皇党,就地处决,格杀勿论。” 这群人曾经都是高官, 日子过得不错,若没有今日这事,是能拿俸禄平安一生的。奈何一时脑子发热, 没想清楚,站错了队, 落到如今境地, 不由瑟瑟发抖。 也有人心志坚定, 一心要反,大声怒骂:“这个岑迦南,还是这么心狠手辣!” “陛下。”这时有属下献言:“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赫东延手掌捋了捋马鞭,叹息道:“事到如今, 有什么话爱卿就直说吧。” “这个岑迦南逼得这么紧, 我们今日怕是谁也跑不了。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还能搏上一搏。” 那下属瞥了一眼坐在马背上的谈宝璐, 说:“只要岑迦南的爱妻还在我们手里, 我们就能跟他谈判, 至少护送我们出大晋,去到西蛮,那就是拓跋烨的地盘,岑迦南还能拿我们怎么办?” 赫东延觉得此言甚是,做若有所思状,不开口打断,暗示那人快些将话说完。 那下属便继续说:“按现在这阵仗,我们只拿出她的一缕头发,岑迦南怕是不会买账,必须要出点血,才能威慑住他。”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6 首页 上一页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