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中了几个了?”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道:“八,八八八,八个……” “八?再来两个吧,凑成十,十全十美!” 赫东延已经陷入癫狂的状态,他不停地放出飞箭,让更多的美人在桃花树林之中奔跑。起初赫东延箭勉强瞄着美人们头顶着的壶,到了后期,他干脆直接瞄准人。 “哈哈哈!” 看着这一场闹剧愈演愈烈,宴会上无一人敢发声,死寂如一滩死水,谁都怕不慎出声会更加激怒这位已经嗜血的帝王。这就是一个疯子,谁能知道疯子下一秒会做什么疯事? 现在射杀的是宫女,他们出声之后呢?是不是要射杀他们的妻女?射杀后宫妃嫔,射杀他们这帮腿脚都不利索的老臣? 周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诧异过后更多的是些许悲凉。这就是他要用尽一生来效忠的帝王,为何是这般的残暴愚蠢,冷血无情。他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可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人臣子,就该忠心他的陛下,为陛下生,为陛下死,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选择呢! 月亮升得更高了,攀上了山峰之巅。 如水的月色安静地照耀着这场血腥的游戏,也照耀着静立在屋顶上的人。 岑迦南那身黑色的练武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腕上银白色铁皮护腕散发着淡光,这具高大颀长的身形融进了圆月里,宛如谪仙般清风朗月,袖不沾云。 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他冷眼看着遍体鳞伤、虚弱弱小的他,告诉他:“朕留下你这个怪物,就是要你守护好我的延儿。” “保护他,为他守好朕留下来的江山。如果你连这件事都做不好,那你和你娘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 “我,我会守护好弟弟。”他听见那个孩童稚嫩但坚定的声音。 “弟弟?”那人冷笑:“你也配当我的儿子?你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你就是个怪物,我赫连达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这么脏的血不是从我身上流出来的。” 那个孩童不作声了,他被死死地噎住,半张着嘴巴,喉咙里只能发出鼓风般的声音。 “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给我听好了,你这一生,但凡还能吐一口气,就要为我好好守护好我的延儿,守好朕传给他的江山。不然你死了下地狱,我也会剥了你这个小怪物的皮。” “呵……”岑迦南迎风轻笑起来,那只紫色的眼睛眼皮微微抽动,他抽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紫色的瞳孔眼底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他现在真想问问那个老东西,下面这个疯子就是你的延儿,看着他变成这副模样,开心么?满意么?欣慰么? 他可没有违背承诺,他没有抢赫东延的任何东西,他守护了赫东延,只可惜这个血统纯正的玩意儿并没有比他这个怪物好到哪里去。他自己就快要把自己给玩死了!真遗憾呀…… 岑迦南享受着这种隐蔽的复仇的快感,然后他的眼睛突然微眯了起来。 席中,谈宝璐突然起身欲离席。 “谈三姑娘!”惠妃一把拉住了谈宝璐,用眼神警告,“本宫知道谈三姑娘看不下去。但救人的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现在绝不是能出头的时候,有天大的事,也不要说话。” 谈宝璐抽回手,安抚道:“惠妃娘娘,臣女心中有数。” “诶!”惠妃徐敏儿拉不住她,眼看着她离席朝赫东延走去,忙将徐玉叫了过来,“徐玉!快来盯着,莫把谈姑娘也给伤了呀!” 徐玉说:“臣心中有数。” 徐敏儿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心里有什么狗屁数!” 谈宝璐缓步来到场中。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 众人脑子里的声音,几乎都能听得见了:她在干嘛?她想干嘛?她是不是疯了?! 就连杀红了眼的赫东延也略略停手,撑着弓箭,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谈姑娘,也想跟朕一起玩一下这个游戏?” 谈宝璐朗声道:“臣女想问陛下,方才的许诺算不算数?” 此言一发,到处又是一阵低低地抽气声。 这节骨眼赫东延正嗜血成性,她还敢站出来,这是真的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吗?就算她深得赫东延的宠爱,又是今年的神女,但撞上一个理智全无的疯子,活不活的,哪儿有个准数?! 场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等着赫东延突然发作。 如果说完全不害怕,那也是假话,谈宝璐内心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知道怕的,就是,不怎么多。 她比在场所有人都了解赫东延,了解他的喜怒无常。赫东延做正常人的时候还好,可他一旦欲.望上头,发癫发狂,什么下作事都做得出来,而最大的问题是,压根就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正常,什么时候发疯。 但有一件事她百分百确定,她知道有一个人,就在这附近某片屋顶之上。 她有赌的成分,一是赌赫东延会不会处罚她,二是赌若赫东延处罚了她,岑迦南会不会出来。无论是哪种结果,至少今日受害的宫女们都没事了。 赫东延看着冷静淡然的谈宝璐,然后顿了半晌,突然仰面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将手中的弓递给旁人,道:“朕是天子,当然一言九鼎。直说吧,谈姑娘,你想要什么?” 谈宝璐心中小小松懈了一口气,看来她今日的运气的确不错。 她抬起头,腰背挺直,既不朝赫东延跪拜,也不朝赫东延行礼,就这么站在赫东延的对面。赫东延举着弓,站在的地面是个下坡,看她时反而需要微仰起头。 谈宝璐的声音清晰平静,“近日大禹一带多灾多难,臣女想请求陛下亲自为遇灾百姓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 少女清脆的话语落地,场上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寂静无声,甚至泛出丝丝死气。 大禹,那是横在赫东延头上的一把刀。 这里一来前朝岭道的修建功绩太盛,盖住了赫东延这个新帝的光芒,二来四处起义作乱的叛军孟非谌就是大禹人,三来近日屡屡有消息漂洋过海传入宫中,传说赫东延有一亲生弟弟流落大禹一带,即将被孟非谌簇拥称王。 所以朝中老臣若上奏的折子里有关于大禹的事宜,都要掂量了再掂量,提前问询徐玉赫东延心情如何,挑个赫东延心情舒畅的良辰吉时,方敢提及。 这谈三姑娘提什么要求不好,非要提这个,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忒大了。 压抑的气氛中,有人忍不住交换眼色,窃窃私语起来:“谈家这个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就是呀,想要陛下一个许诺可是千载难逢。她一不为自己的家族求前程,二不为自己求富贵,反倒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求。难道她真以为大禹的百姓知道后,会将她当神女供起来?” “还要设坛做法事,真是可笑!真以为有什么前世今生?人死了就是死了!尽做些无用功。” “就是呀!” …… 唯独周兆没有说风凉话,他也一直以为谈宝璐求的,要么会是让兄弟升官发财,要么是求一个婚事自由,他甚至还冒出了一个绮.丽的幻想,可能是求指婚呢?真没想到她竟然求的是这个…… 上一次相见,他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女子,现在更是为她的气度和眼界折服,他的心都快从这行宫里飞了出去,快马加鞭地回大都去。等他一回去,他就求退亲。 屋顶之上,岑迦南耳力极佳,也清清楚楚听见了谈宝璐的请求,他没有多少诧异,但是有些心软。他一直在纳闷,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竟不能来求他?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对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都能做到这地步,她的重情重义甚至远胜过满口仁义道德的男子。 赫东延微微怔愣,却难得没有发作,他徐徐开口道:“想要朕的一个承诺可不容易,今生今世,朕可能只给一个人许这一个,你,真要用在这件事上吗?” 谈宝璐说:“陛下一言九鼎,定不会反悔。” 她平静地看着赫东延,她就要赫东延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向死去的珍珠、谈甲等人磕个头。是他的昏庸无能害死了他们,非这么做,不足以平她心中的恨。 赫东延道:“朕许你。回大都后,朕亲自上天坛为大禹百姓做法事,超度亡灵,以慰藉天下黎民苍生。” 此言落地,众人高呼:“吾皇英明!” “吾皇万岁。” 谈宝璐依然头高高昂着,在心中自言自语,珍珠,现在你能安息了。 谈宝璐的出现让赫东延的注意力被转移。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徐玉立刻说:“陛下龙体刚刚恢复,还需要多加休息,恭送陛下回宫。” 赫东延难得提弓,的确有些倦意,便倚着徐玉,回去休息着了。 这场闹剧终于收场,余下的众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几位胆小的女眷这下才敢放声大哭起来。场上还有几位宫女手臂和腿中箭,也被带下去治疗。 谈宝璐退回了自己的座位,刚一落座,惠妃就过来敲了敲她的肩膀,说:“谈宝璐,你真是吓死本宫了,以后可不许再这般了!” 谈宝璐笑着说:“谢娘娘体恤,我这不是没事么?” 惠妃摇了摇头,说:“你也就是今日走运了,以后长点心吧!本宫也乏了,摆驾回宫罢。” 宴会结束后,谈宝璐回到自己的房间。徐玉给她安排好的侍女忙给她端来了姜汤,抱来了被褥,还要给她烧起火炉取暖,“谈姑娘身子没好全,就在外面跑了一整日,喝些姜汤去去寒。” “都不用,我喝了姜汤身子就暖了。”谈宝璐慢慢端着姜汤喝了。 明日就要启程回去,总算能再见到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了,谈宝璐心中很是愉悦。 她走到了窗边,推窗朝外望去,今日的月色还真是圆。她不知道今晚岑迦南会不会过来,她推门出去转了一圈。一间屋顶一间屋顶的找,就是没有找到岑迦南的一片衣角。 “他是不是,不来了呢?”谈宝璐有些失望地回过身,便撞上了一面硬邦邦的肉墙。 “呀!”她被撞得够呛,眯住眼睛,皱起鼻梁,用手捂着发酸的鼻尖。 不知什么时候,岑迦南站在了她的身后。他高大的身形像一堵高大的山峰,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其中。他两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微微垂下头,故意逗弄她,“在找本王?”
第49章 ◎冤有头债有主◎ 谈宝璐为自己的鼻梁愤愤不平, 撇嘴嘟囔起来:“才没有呢。” 岑迦南脸色微沉,“那你在等谁?” 谈宝璐讷讷:“我, 我谁都没等,我在看月亮。殿下你快看!哇,今日的月亮,真圆!” 岑迦南的目光追随着她抬起的指尖,她手指圆月,细长的指尖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粉,更显得干净通透。岑迦南抬手便将这根手指捉住, 道:“别指月亮,指了月亮割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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