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在惠妃那里,说今夜有事脱不开身。” 方月华冷笑起来,“好哇好哇,一个死太监都敢踩到本宫的头上了!御医呢?怎么御医还不来?!他们再不来,谁给本宫看脸?!” “御医……”婢女回道:“行宫本就缺御医,现在陛下又病着,张御医就去陛下那儿了。宴会上又出了这样的事,各位妃嫔都受了惊,所以其他御医又分别去给其他妃子问诊了。” “哈哈,哈哈哈!”方月华大笑起来,“受了惊?能跟本宫破相相比吗?!” 方月华愤怒地将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好哇,你们都不来看望本宫,你们都不管本宫!你们这帮狗杂碎!” 眼看着方月华就要砸到桌子这边来了,贴身婢女眼疾手快地将谈宝璐送来的那只药膏拿开,生怕方月华看见了要更为火大。 但方月华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花瓶,道:“等等……你在做什么?” 婢女疑惑道:“娘娘不是一直说要将谈姑娘送来的药扔掉么?” 方月华说:“拿过来本宫看看吧。” 婢女说:“娘娘真打算用?还是别用罢。今日娘娘你让谈姑娘顶壶,差点让谈姑娘破相。谈姑娘肯定怀恨在心,所以特地拿来坏脸的膏药骗娘娘是祛疤用的,就是想坏掉娘娘的脸!” 方月华摸着自己受伤的脸颊,说:“谈宝璐……她不会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婢女着急道,“再怎么说,也请御医验过了再用吧。” 方月华苦笑,“御医?你现在只管去请,看谁还愿意上本宫这儿来?” “娘娘……御医一定是现在正忙,张御医方才跟奴婢说了,说待他问诊完就会过来的。” “你怎么还不明白……”方月华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泪:“若还有人愿意来,早就该来为本宫诊治了,结果人呢?一个都没有……这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儿,惯会踩地捧高。本宫风光无限的时候,他们跟狗一样围着本宫摇尾巴,现在见本宫脸也毁了,是再也不会得到圣宠,他们就连本宫的死活都不管。他们这帮狗东西,真以为本宫大势已去了?大不了本宫在冷宫里枯死,化作厉鬼也要吓死他们!” 婢女闻言不由垂泪,“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呀?” 方月华慢慢揭开那只药膏,她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她虽不通医术,但闻起来这么好闻的东西,肯定不是便宜货。她们以前花苑楼里跌打损伤用的药,都臭得要死! 她用小拇指指甲挖出了一点,细细涂抹在伤口上,说:“本宫做梦都不会想到,我沦落为落水狗的这一日,是她谈宝璐在帮我。而我却为了那个狗皇帝害了她一次又一次……” 当方月华脱口而出“狗皇帝”三个字,婢女唬地跪在了地上,“娘娘慎言。” 方月华说:“本宫这里哪儿还有什么人,下去吧,本宫乏了。” “是。” 众婢女离开后,方月华又回想起了谈宝璐同她说的那句话——冤有头债有主。 是呀,冤有头债有主,她是被谁毁的,就该让谁还回来。
第50章 ◎话本◎ 赫东延一共在行宫留了三日, 一切都玩够了享受够了,方才启程回大都。 来时走的是水路, 赫东延身体吃不消,回时便坐的马车。此行一共出来了百余人,坐马车要调度马将近百匹。一路上,光马儿吃草,就吃空上千两白银。 大日头下,赫东延的龙撵走在最前头,岑迦南的青顶马车次之, 众位妃嫔的马车紧随其后。谈宝璐数众人中最人微言轻的那一位,她的马车便在尾巴上,呆在最后头。 马车车厢摇摇晃晃, 又无人相伴,甚是无趣,谈宝璐便找来了几册书打发时间。这会儿看正经书是很难得看进去的, 谈宝璐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本民间话本。 她读了一会儿, 时不时有侍女进来送东西。她在宴会上的莽撞, 为她打出了名号, 后宫的妃嫔贵女甚至宫女,都很喜欢她。这家送给她雪花糕吃,那家就送来青梅酒,惠妃徐敏儿还给了她一大盘鲜荔枝。这个季节想吃到这般新鲜的荔枝, 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回侍女们送进来的是一小碟冰, 说:“谈三姑娘, 路上天热, 陛下特意送来了消暑的冰块。冰块不多, 所以不是每个人都有。” 谈宝璐点了点头。 托着一小块冰的琉璃碟搁进车内,谈宝璐打起窗帘,一阵带着草香味儿的清风飘了进来,吹开冰块上的凉气,车厢内跟着凉爽了几分,沁人心脾。 她放下书,托腮往车窗外看,享受着拂面而来的习习凉风。 她远远瞧见了岑迦南马车的青色的顶。两人隔得远,中间至少离了百八十辆马车,非要十分勉强地用力看也就只能看见这么一丁点的远青,两人身份悬殊过大,若想看见岑迦南本尊,那更是绝无可能。 待到中途休息,谈宝璐下马车活动活动了手脚,待她再回车上,却发现她的位子就被人占了去。岑迦南就坐在她方才坐着的位置上,正懒散闲适地斜倚着,翻阅起她撂下的话本。 旁人经这一路车途劳顿,都是面如菜色,精神颓靡,偏偏岑迦南看起来还是一脸神采奕奕,风度翩翩。 他身穿华贵高雅的紫色莽纹官服,衣领袖口整整齐齐,不染一尘,头顶纯金发冠,发鬓一丝不苟。高大颀长的身形下,两条腿更是尤其的长,坐下时竟微微曲起腿,方才不至于踢翻案几。 “殿下!”一见岑迦南手里拿着的话本,谈宝璐登时急了,“你怎么能偷看我的东西!”谈宝璐提着裙摆飞快地钻了进来,急吼吼地伸手要抢。 这种话本,都是要偷偷摸摸躲着看才有趣,哪儿能被人发现?更何况,她方才正看到非常“精彩”的地方,岑迦南这么坏,谁知道他若读到了这一处,又会怎么编排她! 岑迦南仗着自己个儿高,在她抢过来时,手故意往上一抬,她就够不着了。 岑迦南举着话本,垂眸看张牙舞爪的她,似笑非笑地戏谑道:“真摄政王在这儿你不看,倒看起来书上这个假的,有意思?” 谈宝璐羞得面红耳赤,“有意思!你,你快还给我!” 她越要,岑迦南还就越不给了,故意将书举得更高。 谈宝璐真急了,她干脆不管不顾地直接扑到岑迦南身上去,抓着他的袖口,浑身铆足了劲儿伸长指尖。岑迦南身形明显一震,高举着的手松懈下来。于是谈宝璐有机可乘,硬是将话本抢了过去。 这么一争一抢,一吵一闹,谈宝璐折腾出了一身薄汗,饱满精致的脸颊亦是红彤彤的,垂着几缕从耳后飘过来的发丝,衬得那张不过巴掌大的小脸可怜可爱。 她抱着话本从岑迦南身上滚下来,气呼呼地说:“书上的摄政王才没有殿下这么过分呢!” 岑迦南还怔愣着,膝盖上还残留着她方才胡闹的体温和重量,像蝴蝶忽的飞过了沙漠,即便那纤薄的羽翅再轻盈,也会在沙流里落下挥之不去的痕迹。 他垂下眸,轻一弹衣摆,拂去了被谈宝璐弄出来的褶皱,又变成了方才的清雅方正。“这话本写得不好。”他淡声评价道。 “怎么不好了?”谈宝璐反唇相讥:“这可是书轩里卖得最好的。” 岑迦南说:“这本书前言不搭后语。” “哪儿有!明明很好看的。”谈宝璐说。 岑迦南说:“书里前一句说,这位摄政王如何天潢贵胄,权势滔天,下一句又说,他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自主,必须另娶他人,将心上人逼死他乡。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这算什么权倾天下?” 谈宝璐被问住了,“读的时候,真没觉得不对呀……” 她干脆将书丢开,道:“殿下未免也太强人所难,说书人哪会知道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是如何娶亲的?反正,我读这话本挺有意思。” “你觉得哪儿有意思?看人家如何洞房有意思?”岑迦南说。 “我,我……”谈宝璐面红耳赤,羞得直捂脸。 “这部分也是错的,”岑迦南说:“这说书的多半也是只见过猪跑,没见过猪肉,连如何洞房都写得错误连篇。” 谈宝璐气呼呼地说:“就,就殿下吃过猪肉!” “本王其实也没吃过,”岑迦南一本正经道:“不过本王毕竟是男子,这册子明显是个女子所写。” 谈宝璐将信将疑:“这都能看出来!我才不信呢……” 她似是又听见岑迦南说了一句,“究竟怎么回事,日后你就知道了。”但她一直低着头,也不知究竟听错了没有。 逼仄的车厢内只有她和岑迦南两人却拥挤地很,每次那车辙压过地面的凹凸时,她的身体都会被小幅度地颠簸起来,然后腿侧与岑迦南相撞。虽然隔了层层衣物,但这种肉贴肉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尤其他还在与她谈起娶亲……洞房…… 谈宝璐忍着颠簸和羞涩,眼巴巴地盼着岑迦南快走,说:“殿下,你还不回自己的马车上么?我这儿车小。” 但挤她的人,却毫无觉悟,继续霸着她的座位,还半合上眼养起神来,“不想本王在这儿?不想本王在这儿你一路上偷看本王做什么?” 谈宝璐脸瞬地一涨,“我,我才没有!” “没有?”岑迦南两臂抱在胸前,闭着眼睛,悠悠道:“本王后脑勺上多长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看见你偷看了本王一路。” “怎么可能!”谈宝璐才不相信,岑迦南当她还是三岁的孩子?竟说这种瞎话糊弄她。谁的脑袋后面会长眼睛呢! 可是,她有些出神地盯着岑迦南紧闭双眼的面颊。 岑迦南镇守边疆那些年,打得蛮族单是听到岑迦南这三个字都能瑟瑟发抖。他们就给岑迦南编排了不少瞎话,说他是天降战神,有不死之身,脑袋上有八只眼睛,东南西北各一双,所以能看到东南西北四方来箭,永生不死。不过,最后岑迦南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战死了,这些谣言不攻自破。 所以,像岑迦南这种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人,五感的确要比旁人敏锐许多,若有人一直在身后盯着他,多半能感觉得到,就好似后脑勺多长了一双眼睛。 “怎么?现在没话说了?”岑迦南合着眼,淡色的嘴唇勾出了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谈宝璐说:“才没人脑袋后面长眼睛呢!” “哦?”岑迦南眯开了一只眼,淡笑道:“看来是真看了。” 谈宝璐恍然大悟自己不小心钻进了岑迦南的圈套,气道:“殿下!” 这时车身猛地一抖,她的身体颠得飘了起来,就要往车顶上撞。岑迦南手臂从背后抱住了她的侧腰,将她往下一压,便拖进了自己的怀里抱着。 她没撞上车顶,倒是被岑迦南硬邦邦地胸膛撞得够呛,鼻腔和嘴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严严捂住,一大股熟悉的檀木沉香来势汹汹地灌了进来,直冲得她头晕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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