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从宁都回来后,他就不曾睡过一日踏实的觉, 心中总是惦记着。 如今看到奏折上的内容,这才真的松了半口气。 明盛帝赵旷笑道:“多亏了爱卿多谋善断、胆大心细, 否则谁人敢大刀阔斧如此行事?” 萧裕恭谨道:“赖陛下敢信臣,以至此也!” 即使如此,担了如此大的风险,萧裕此刻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欣喜。 这样的增产,这般功绩,但史书中定会有笔墨,即使他并非顾璋本人,但他这个“谁胆断敢”的钦差,定会在此中留名一二。 做官到了他这个地步,所求也便是如此了! 明盛帝和萧裕在殿中聊了许久。 萧裕知无不尽,将在宁都考察的结果一一道来。 “若今年成功,明年可迅速推开至全宁都,单是宁都增产赋税,还有盈余的粮食,便可解陛下燃眉之急。” 打仗就是烧钱、烧粮食、烧人口。 若不是边关不平,谁又愿意屡屡穷举国之力来打仗呢? 赵旷心中叹气,他何尝不想海晏河清、物阜民丰? 萧裕退下后,明盛帝龙案上,出现了一摞颜色迥异、与朝臣奏折看起来完全不同的奏折。 他表情并无任何惊奇,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看了起来。 大殿之中,还无声无息的跪了一名样貌普通,存在感很低的灰衣男子。 他声音也平平无奇,禀告道:“长阳、西山村之事并非偶然,有被教唆之嫌,也查到几家人有突然出现的横财,来人皆蒙面。属下无能,没能查到幕后之人。” 他还说道,在三村包围的中心处,有一水蛇形壶口,其中发现一块巨石,上有“恶兆”之文。 “属下连夜处理了那块巨石。”那灰衣暗卫道,“没想到伤苗恶兆之危也被顾相公化解,有了宁都知府下的判罚通告,想来不会再有村民被教唆。” 明盛帝面色肃穆,漆黑的眼眸深如沉渊、静如冰湖。 殿内唯一还伺候着的太监总管,背后都出了一背的冷汗。 赵旷挥退了暗卫,殿内的气氛也依旧十分沉寂压人,从殿外进来伺候的下人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殿外小太监传来的通禀声,才让殿内僵沉的气氛为之一松。 太监总管也心中一喜,翰林掌教燕大人向来会讨陛下开心,还能帮陛下解决难题,他连忙给手下的小太监打眼色。 小太监见到干爹的神色,顿时心领神会,在去殿外传令时候,低声提醒了殿内情况于燕先竹听。 燕先竹眼底闪过思考,眉目却依旧含笑,给小太监塞了一个小锦囊。 燕先竹往殿内走,思考今日陛下为何所忧。 战乱、民饥、繁重的赋税、征兵导致的民贫、民怨,还是朝堂中几股盘根错节的势力? 他一样样排除,都有些头疼,先皇迟迟不愿放手,着实是留下了个烂摊子。 任谁坐这个位置,恐怕都不是一件易事,更别说当今陛下虽还年轻手腕不足,但有明君之志,这担子就显得更沉了。 燕先竹短短几步路,脑海里思绪万千,他行礼后道:“不知陛下传召臣所为何事?” 赵旷见到燕先梅,紧皱的眉头都不由舒缓,朝中形势千丝万缕,大宣土地危机重重,也只有身在宁州,和这些都没什么关系的小福星,总能让他开怀几分。 赵旷压着性子,还是先跟燕老说起了宁都农耕政事。 又补全了几处疏漏,这才得拟成政令,只等宁都五月丰收后,拿出在大朝会上与百官商榷。 正事毕。 明盛帝赵旷提起:“我欲点几名大儒前往宁都,前往问心学院任教,燕掌教可愿替朕参详一二?” 燕先竹自无不应,他笑道:“陛下为顾璋可谓煞费苦心。” 赵旷知燕掌教定懂自己,神色也带上了点愉悦,想到顾璋那些随性不拘的趣事,都有心情玩笑道:“我的小福星,未来的肱股之臣,当然要照看着些,可不能伤仲永,或者折在半道上了。” 燕先竹翻看名册,也有些暗暗心惊,这可都是颇有名气、个个文采不俗的学士。 尽管不愿意这么说,但是个个都不比他家子实差,还有年轻时,和他家子实暗暗相互较劲许多年的荣大学士。 他感叹道:“有这般千挑万选的好夫子教导,想伤仲永恐怕都难了,日后定能成为陛下所期待的肱股之臣。” 赵旷想起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轻叹一口气道:“唯愿他能坚守本心,用一身天赋造福百姓,日后别被朝政污了眼浊了心。” 想到这里,赵旷的目光,下意识落向了大儒名单中,不畏权势、端重自持,一生廉洁的荣大学士。 燕先竹心中警醒,他想到信中趣事,笑道:“臣有一计,保管日后小石头都听您的。” 赵旷挑眉,惊讶又好奇:“燕掌教还有这种妙计?” 燕先竹稍加加工,绘声绘色地把顾璋那日在铺面前,当着众人维护秋娘的话复述出来。 燕先竹故作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所以啊,您多让御膳房钻研些美食,有口好吃的,保管馋得他不去蹚那摊子浑水。” 赵旷忍不住放声朗笑,心中郁气都一扫而空。 “能当众说这话,也就是小石头了!”赵旷笑着感慨,他笑完,还饶有兴致吩咐一旁的伺候的太监总管道:“吩咐御膳房好生锻炼厨艺,再招几个擅宁都菜色的厨子,日后啊,朕可就靠他们勾着小石头了。” 太监总管飞快瞧了一眼燕先梅,心中暗赞,果然燕掌教一来,就没有搅不开的愁云。 “奴才这就去。”他也乐得配合,让他从小伺候长大的主子能在繁重的压力下开心些,“保管这世界上再没有更好吃的菜色,顾相公吃饱喝足、安安心心造福百姓,替您分忧。” “嘴皮子越发利索了。”赵旷骂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眼中满怀期许。 *** 不日。 几位名满天下的大儒,都收到了圣上的命令,或者来自友人的邀请。 荣大学士临走前,以诗会友。 还特意邀请了几名同在京城,此行也要去宁都的友人。 他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上面。 “听闻几位此行都是去宁都,还是陛下的意思?” “此等年岁,就有如此功绩,陛下想来也是爱才。” “擅书画的,以才思敏锐、针砭时弊出名的,还有文辞风雅大气的……连荣大学士您这等寄情山水的都请去了,此子日后怕是前途不可限量。” 荣大学士道:“其实我应下,也是有些好奇此子。实在想不通,小小年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宁都之举,若真能成,令人惊叹啊!” 还有人问荣清淑,和燕老这么多年的朋友,可有曾提过他的弟子? 在得到信儿后,他们原本都是不愿的,谁想千里迢迢去外乡一个府城级别的官学?简直大材小用,自贬身价。 等后来打听了陛下要他们关照教导的人后,顿时都犹豫起来。 世间聪慧善读之人不少,可如此奇才,确实从未见过。 荣大学士轻咳两声:“我和他可不是什么朋友,此次前往宁都,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他收的这个弟子,是不是名副其实?” 不少人都抱着这个想法,想好生瞧瞧,到底是言过其实,还是人世间确有此奇才?遇事平事,巧思实干。 *** 顾璋还不知,将有一群大儒将乘船南下,齐聚宁都,里面甚至还有他师父较劲多年的“挚友” 他正忙着补课! 问心学院里有“旬考”“岁考”和“毕业考” 以往这些大大小小的考试,他大多在前三,和黎川、余庆年三人长期霸占丁组榜前三名。 这次回来,他看出来了,许多人对他的位置跃跃欲试呢! 听听都说的是什么话?! “咱以往都只能争一争第四,这回可算是有机会争取一下前三了。” “在升组前,能有一次排名把顾璋压在身后,把经常榜首的人压过啊!想想都觉得干劲儿都来了。” “哈哈哈,丁组最后一次考试,要是这次超过他,日后丁组公布榜单的栏目里,他就没有超回来的机会了,这可是未来几年的谈资!” “此时不拼命学,更待何时?那可是顾璋啊!!!” 顾璋:“……” 顾璋都要气成胖乎乎的河豚了! 他本来是不在意这个升组考试的名次的,走之前都打算好了,反正只要能顺利升入丙组,不留级就好。 以他对这学段知识掌握的扎实程度,即使最后一段时间缺课,光靠前面的分数,也肯定不会留级的。 但是现在不行了! 居然一个个都居心叵测的,想要在升组前,留个名字在他前面! 不仅嘴上说说,个个都跟吃了什么补药似的,迫不及待地拼命学了起来! 太典了!说好的君子之风呢?说好的同窗之谊呢?! 明明一个个都揣着小心思,当着他的面,都还笑容满面。 “顾贤弟,听闻你杂嚼铺子出了三套鸭?每天一只,实在是飘香十里,千金难求!” 顾璋:微笑脸.jpg 他分明记得,那天无意中听到真相的时候,这人说:“我这次但凡要是比他考得高一名,我定要赋诗一首,日后写进我传记之中。” 所以考得比他好,甚至就一名,是什么值得纪念一辈子的事情吗? 又走几步。 “顾贤弟,咱学院上上下下都传遍了,甚至对面分斋中举的学子都有所耳闻,此举大善,乃吾等楷模。只等五月一锤定音,你此前那篇文章,恐怕要闻名于世,还能流芳百世!” 顾璋笑容僵硬。 他分明也记得,就是这个声音,当时背对着他很激动地说:“我要是能冲进前三,力压顾璋,我定要请画师来,画一张公榜时我站在榜前的场景,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画上一定要放大我们俩的名字。” “画完画,我还要再拓一张红榜排名,留做珍藏。” 还珍藏!简直离谱!一个学院丁组的升组考核,是能光宗耀祖吗? 顾璋假笑:“楷模不敢当,还是要着眼当下,应对此次生组的考核才好。” 顾璋不愿再碰上与他寒暄之人,大步流星地走完了从学院大门口到教舍的这段路。 他进了教舍,也不和往日一样,先吃点点心,喝点茶水,再看看游记,再有时间看看燕老布置的开拓视野的书籍,他直接拿出了黎川给他写的重点,认真学了起来。 那架势,就差头悬梁锥刺股。 上辈子沉迷锻炼异能,疏忽了学业,临近毕业考最后七天,一支笔,一本重点创造奇迹的时候,都没如今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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