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宫门前,对守宫门的人说道:“慈宁宫的宫门,给哀家关上,没有哀家的允许,也谁都不见。” 她忍不住看向斑驳又深红色的宫墙,又抬头看向灰呛呛的天空。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笼中鸟而已。 只有挣脱这个牢笼,才能得以自由。 清颜望了一眼天空,第一次如此渴望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南宫烨三天没见清颜,也没找清颜。 三天之后他却出现在了清颜的寝宫。 清颜丝毫的不意外,就算她下了令,可这后宫之中,又有哪里是南宫烨不能去的地方呢。 她难得笑了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陛下,倒是稀客。” 清颜这三天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原本就不胖,几天下去,下巴愈发的尖了。 “瘦了。”南宫烨坐在清颜面前。 他的胡子也长了胡茬,“这阵子有些忙,听说太后要找朕?” 清颜脸色平静,心里却忍不住冷笑,三天,人都已经下葬了。 他此时出现了,又有何用。 “已经无事了。”清颜懒散回应。 这三日,南宫烨对外说太后伤心过度病倒了,上不了早朝。 其实,也是避免早朝见面,她提出要求让他难堪。 只是清颜此时对自己所处的形势十分清楚,宫门,她出不去。 锁宫门,也拦不住他。 上朝……她去了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清颜脸上又恢复以往的木讷神情。 “以后哀家不去上朝了,去了,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瞌睡而已。秀莲,送客。” 清颜懒洋洋躺到床上,放下了帘子。 不想看他。 南宫烨起身,刚要上前。 清颜见他身影过来,心里忍不住的厌恶,忽然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拿着剪子,顶到了脖子上。 狠狠瞪着他:“陛下莫要欺人太甚,再前行一步,试试!” 南宫烨慌忙抬手,往后退了一步:“别——别冲动。太后,剪子是利器,当心别划伤自己,朕不逼你……朕先回宫。” 清颜恨恨地看着他:“滚!” 南宫烨收回手:“朕滚,你睡,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转身离开了。 清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剪子随手扔到了一旁。 忍不住双手捂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南宫烨回到乾清宫,一脚踹倒了一旁立着的花瓶。 花瓶应声倒地,还好地上铺着地毯,花瓶倔强,才没碎。 可南宫烨不解气,恨声道:“连个花瓶都跟朕对着干?” 转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随手抄起了砚台,狠狠地砸了下去。 倒地躺着的花瓶,终于不堪重负,不复倔强,应声碎裂。 陈桔双手揣袖,耷拉下眼皮,心里直道可惜。 个老天爷啊,花瓶遭谁惹谁了呀。 人家好生生在那立着。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陛下,陛下为了避免太后自责,当了恶人。 又生怕太后伤心过度,不许她去奔丧。 现如今倒好,太后跟他生分了。 想着发火了。 南宫烨发了一通邪火,坐到了御案前。 他还有一堆的奏折没批,强忍着看了几个奏折,心不顺,奏折也跟他对着干。 都是些没屁咯愣嗓子的主,越看越气。 强压着火一一回复。 提笔言简意赅: “是” “朕知道了。” “不必上奏。” “言自不惭乎?” 谁曾想翻到最后,一个又是反复请安的奏折。 扫了一眼,杭州织造,这是他这个月第二十二封的请安奏折了。 先前都是太后回复的,她还在朝堂特意提了一嘴。 仍然无用。 南宫烨终于安耐不住,提笔就骂:“放你的屁!” 写完之后,觉得心情舒畅,他撂下了笔。 “拟旨。” “京兆尹傅怀安,断案如神,胸有沟壑,心怀百姓,特命为——” 说着,他起身朝着身后的舆图方向走近,看了一下。 手指随意划了下,选了个离京城最远的地方,停住,“儋州。” 陈桔踮脚望了下,銮舆图上面的一个点。 很是偏南,蛮夷之地,鲜有人居。 都是冥顽不明的罪臣流放之地。 心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遭殃的是傅县令啊。 听说李相很是看重他,想要招他当女婿呐! 陛下此时将人贬出京,还那么远,岂不是棒打鸳鸯? 南宫烨收回手指,似夸似讽:“他既喜欢为民请命,在京中未免屈才,此等栋梁之才,朕不忍埋没,便去儋州做出一番业绩来吧。” 陈桔应是,掌印太监很快拟好了圣旨,陈桔端着来到南宫烨面前。 就见他拿起玉玺,干净利落地盖了上去。 他这头心里刚痛快了,就听外面通报,北镇抚司指挥使沈炼求见。 南宫烨皱眉:“宣!”
第116章 背后之人 “谁?”清颜不可置信起身上前问道,“你说是谁?再说一遍?” 沈炼回答道:“鸿胪寺少卿葛云庭。” 清颜想了想,“葛云庭……如果哀家没记错的话,是左相的人,你确定没出错?” 幕后的指使难道是她爹? 沈炼点头,“人在昭狱,是他亲口承认。” “昭狱?”清颜冷笑道“鸿胪寺少卿,从五品的官职,现在居然在昭狱中,不是屈打成招?” 沈炼脸皮发烫,知道这是讽刺他。 还是直言:“稍微……用了一些小技巧。” “据哀家所知,他所在的鸿胪寺是清水衙门,你是以何罪名请走的他?” 沈炼神色有些不自在。 “还是老样子,他酒后做了几句酸诗……” 清颜了然,这一招文字狱,罗织罪名,真是屡试不爽。 “你来,陛下可知?” 沈炼点头:“臣来时已经向陛下汇报过了。” 清颜看向小邓子,“去,到乾清宫那找陈桔,问一下,哀家今日要出宫,陛下手谕如何请?怎么个流程,问问,是哀家跪求么?” 小邓子点头,麻利得走了。 沈炼一惊,忍不住抬头:“娘娘,昭狱血腥污秽,怎能屈尊……” “无妨。” 清颜抬手打断了他劝阻的话。 “春杏,伺候哀家更衣。” 等清颜换了玄色的男装,披着黑色斗篷出来时。 小邓子回来复命,身后还跟着陈桔,脸上陪着笑。 陈桔上来行礼,温声细语,和和气气:“太后娘娘这外道了不是,娘娘想出宫,随时都可以,不过是看娘娘的心情——” 清颜心中冷笑,脸色平静:“那也不能让你们这帮小的为难,既然宫门要手谕,那哀家也不好特殊……” “娘娘,加点小心便是。” 陈桔点头哈腰地,将出宫的手谕放到了桌案上。 行礼告退。 走到沈炼身旁小声提点道:“娘娘千金之躯,切记别惊吓了娘娘——” 否则,陛下怪罪下来—— 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对视一眼,沈炼郑重点了点头,他知。 脸上的态度更加的恭敬。 * 这是清颜第一次来昭狱。 昭狱,隶属于北镇抚司。 开国皇帝建立时,权力有限。 等到南宫烨即位,因其上位不正,又忌惮朝臣异心。 便放开了北镇抚司的权利,开始有了定罪权,独立于三法司之外。 昭狱,其室卑入地,其墙厚数仞,即隔壁嚎呼,悄不闻声。 这座监狱建在半地下,终年不见天日。 阴湿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大门吱呀开合,仿佛野兽龇牙咆哮。 清颜饶是有了准备,心里还是突突。 “太后娘娘这边请——” 沈炼给她提着灯笼带路。 地下室黑暗又阴冷,血腥夹杂着说不上来的潮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清颜刚下去,没走几步,就觉得脚面上有什么东西划过。 还是毛茸茸湿漉漉热乎乎的活物。 她忍不住心里发毛,脚步一顿。 略微转头,就看到了让她触目惊心的画面。 一个栅栏的牢房里,密密麻麻地躺着数个犯人。 他们身戴枷锁,披头散发,神情麻木,任凭成群的老鼠肆意啃咬,一片血肉模糊。 清颜一个没忍住,捂着胸口,干呕数声。 随手扶了把一旁的墙,又觉得黏腻。 抬手却发现手上,沾得不知是何人的血! 墙上的血居然如此的厚! 清颜强忍住恶心,硬生生别过脸。 沈炼身后的一个侍从,很有眼力见,立刻拿来了沾了冷水的帕子,弯腰递给了清颜。 “主子别见怪,这里不让生火,快擦擦手。” 清颜不停用帕子擦干净手。 刻意忽略难闻的恶臭气味和老鼠吱吱的声音。 侍从见清颜面色发白,为了缓和她情绪。 热情地给她介绍:“主子你看,前面不远就是,马上就到了。” 不过区区几步路,让人生理心理极为不适。 清颜咬牙坚持走到尽头,门前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 ——葛云庭。 他的职位在这京中不算高,也不算低。 却实实在在是霍刚的人。 文臣的傲骨,他也不缺,来霍家的时候,身姿挺拔。 而此时,葛云庭犹如被人抽掉了脊梁,软脚虾一般,被捆绑在刑凳上。 他的手,曾经下笔如有神。 如今鲜血淋漓,一团模糊。 听到脚步声和开门声,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是一抖,嘴里嘟囔道:“我都招……我都招……别打我,别打……” 清颜的视线望向他手,侍从脸上有得色。 “贵人有所不知,此乃我们昭狱自创十八刑罚中的一种,名为拶指。” “它奇特之处,在于,如果是紧拶则肉去,但是不伤到骨头,如果用稍宽的拶,则十指俱折……” 有道是十指连心,是什么能让这人,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么冷酷的话? 清颜脸色发白,嘴巴开合半天。 也没想到一句可以夸赞他的台词。 而原本耷拉脑袋的葛云庭,听到动静,抬眼看到霍清颜时,脸上满是惊喜。 “霍小——哦不,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救臣出去,臣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啊……” “出去。”清颜挥挥手。 “哀家想要单独问问他。” 侍从犹豫地望向沈炼,沈炼点点头:“娘娘,臣在门口,有事喊我一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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