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吩咐卢朗在御前侍奉,你跟他...嗨,那些个日子便不能再挑挑吗,也太急了吧。” 媒人送了按照两人生辰八字合的好日子过来,李氏也让沈冒去瞧了眼,那些好日子最迟也是明年春天,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个月而已。 一想到妹妹将要离家住到靖安侯府,成为别人家的娘子,沈冒便觉得窝火,尤其还是眼前这个极不顺眼的东西,他哪里能高兴起来。 “都是找师父看过的,再说靖安侯府跟沈府离着不远,哥哥若是想我,尽可骑马过去,才小半个时辰而已,我也能回家。其实都还好,我不是嫁到京外,时常都能见着。再说哥哥当值以后,便是同在沈府,咱们也时常半个月见不着人。” 沈冒哼了声,闷闷道:“还没嫁过去呢,便为他说话。” 沈萩摇了摇沈冒的袖子:“哥哥,他真的很好,只是你对他有成见,还不了解他罢了。” “你了解?你跟他才见了几面,怎么就处处帮他开腔。” 闻言,傅英辞的目光也悠悠扫了过去。 沈萩对上他的审视,又转向沈冒道:“好了哥哥,你先回避一下,我跟傅世子有事商议。方才我与秦管事交代过,让他吩咐厨房做好晚膳,有哥哥爱吃的河鲜,肘子,还有新买的雪酿酒,你们可以一道儿喝酒加深了解。” 沈冒:“他又要留下用膳?” 傅英辞弯唇微笑:“又要叨扰了。” 沈冒一眼都不想看见傅英辞,离开时甩的珠帘乱颤,青栀和红蕊从外掩上门,守在屋外。 甫一安静下来,傅英辞的笑意跟着冷凝,瞥向沈萩时,带着一丝好整以暇的探究:“小萩,你不觉得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哪句?”沈萩装傻。 傅英辞走到她身后,居高临下望着那微垂的颈,乌黑的发丝拧成椎髻簪着一枚白玉如意簪,两只莹白月牙似的耳铛荡漾着,像波动了他心口的水,有股又痒又麻的感觉。 “你了解我吗?”
第21章 袅袅白烟从博山炉中涌出, 香气在两人中绵绵漫延。 沈萩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出身后人的逼迫,她像是被拉满弓弦的箭, 只要稍稍用力, 弦便会断裂。 “小萩,你了解我吗?”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问这句话时的神情,面色温润,眉眼幽幽,。 “我跟沈将军一样好奇, 你是为何笃定非我不嫁, 非我不选的。只凭先前你说的理由,未免有些牵强。而且, 我觉得你仿佛认得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便知道我。 上回窦尧, 这次彭睢,下次,下下次,我要做什么,要弹劾谁, 你是否全都知道。 小萩, 沈二姑娘,你到底为何如此了解我?” 比他自己还要了解。 傅英辞看到她身体颤了下, 却仍是呼吸平稳, 克制。 她转过身来, 因距离太近, 她转身时的双臂贴着桌案边沿,上身往后微倾。 他问为何, 沈萩其实很想告诉他事实,告诉他前世自己瘫在床榻上,日复一日听宫婢讲述他傅英辞的故事。讲他曾和窦尧在大街上对骂,那官员被骂的狗血喷头,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他却像没事人一样乘车离开。讲他为了彭睢的事,被人砍断左臂,后不顾大夫嘱咐,吊着胳膊在朝堂上舌战群儒。还有他被京里小娘子追随,为了躲避歪进沟里,弄了一身泥水后,气的将那些小娘子的爹爹全都弹劾了一遍,更别说后来种种,他被赐婚霍行的妹妹,那位十公主后,连夜跑到灵云寺出家,闹得住持左右为难。 那时她过的很苦,总想找个物件了结自己,但又为了家人不得不硬撑着吃饭喘气,熬过那些日子的枯燥无妄,皆是因为傅英辞的不断事迹,着实丰富有趣。 沈萩仰起头来对上他的审视,他神色凝重,不似玩笑,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沈萩猝不及防朝他扑去,环过他的腰身把脑袋贴在他胸膛。 皮肤下的心跳剧烈,充满了活力和生动。 傅英辞僵住:“沈二姑娘,你未免太轻浮。” 沈萩摇头:“我抱我未来夫郎,算不得轻浮。” 傅英辞掰她肩膀:“你莫要浑水摸鱼,避重就轻,我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我。” 沈萩忽然笑起来,搂着他的时候抬头问:“你是不是很喜欢被我抱着?” 傅英辞脸抽搐着:“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你看,你耳朵都红了。” “我看不见。” “阿辞,咱们去趟万年县吧。” ..... 沈澜从扬州折返京城时,沈萩和傅英辞刚走。 沈萩带着青栀和红蕊,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后便轻装上阵,傅英辞亦是如此,傅三和傅四怕耽误回京过年,跟吴元载提前要了糖瓜瓜子等物,生怕万一待在万年县回不去,也不至于干巴巴坐着喝茶。 沈澜听闻沈萩和傅英辞已然定亲,便与爹娘说了会儿话,将扬州的生意讲了遍,遂准备告辞。 李氏忽然喊住他,招招手示意他往前坐。 沈从山去里屋换常服,沈澜则挨着宽榻靠近李氏,看到李氏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由一愣:“娘是有话要问我?” 李氏嗯了声:“扬州沈家,你可是见过沈老爷子了?” 沈澜愣了下:“见过一面,因尤家叔伯引荐,也一起吃过饭。” “他人如何?” “娘问的是哪个方面?”沈澜有些不解,“沈老爷子身子骨很好,但毕竟年纪大了,入冬后容易生病,可瞧着精神矍铄,比同龄人显得更加康健。” 李氏笑:“我是说他为人如何,好相与吗?你初去扬州,他可为难过你?” 沈澜摇头:“不曾,他很谦和,有首富的度量和胸襟,难怪会将生意做得四通八达,源远流长。” “那就好,你早些回院里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沈澜起身拱手作别,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李氏以为他忘了什么事,遂扫了眼周边,却也没见别的。 “娘,这些话,是您要问的吗?” 李氏顿住,少顷又恢复笑意:“当然是娘要问的了,不然呢,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孤身一人去往扬州,又是那么久,我担心你。” 沈澜走出正院月门,步履缓和,上空的明月被薄薄的云雾笼着,因前些日子的大雪,此时空气里浸润着冰冷的湿意。 他想起扬州时沈家老爷子看到自己的神情,坐在当中的老人慢慢直起身来,双目一眨不眨,在他进屋后,更是盯着自己看不够似的。 他起先有些奇怪,后来辗转从尤家叔伯口中得知,沈老爷子的儿子没有娶妻便亡故,但他曾有过外室,且那外室给他生了个孩子。尤家叔伯还笑着调侃,说沈老爷子约莫是觉得他跟自己长得有点像,想到了儿子,才会一时失神。 所以之后沈老爷子询问他家中还有何兄弟姐妹时,沈澜撒了谎,他没告诉沈老爷子自己不是京城沈家人,没告诉他自己也是捡来的。 他不想离开沈家,他只想跟爹娘,还有大哥二姐四妹待在一起。 而今,二姐要嫁人了。 乌青色的冷月映在沈澜披风上,犹如撒了层霜雪,他整个人都像是泡进了冰窟中,浑身上下都很冷。 ..... 马车快要行驶到万年县时,沈萩听到帘外有人唤她。 她挑开帘子,外面是傅四焦灼的脸。 “怎么了?” “少...沈二姑娘,我家世子爷被梦魇着了,您快过来瞧瞧。” 沈萩记得妙芙阁时,傅英辞也做过噩梦,便赶忙下了马车,来到傅英辞身边。 他车内有股墨香,小案上摆着没看完的书,人歪在软榻上,盖在腰间的氅衣快要滑落下来,他满头大汗,眉心紧蹙,像是在梦里遭遇了祸事,但唇紧紧咬着,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阿辞,醒醒!”她摇他肩膀,但他仿佛听不见。 沈萩坐在榻沿,掏出帕子为他擦拭汗水,一条帕子很快透湿,他还在冒冷汗,亏得车内有炭盆,不多时身上便又热络起来。 见他始终不醒,沈萩不得不另想法子。 她往边缘移动,让傅英辞的脑袋枕在自己膝上,随即拿过案上的书做扇子为他扇风,另一只手则用袖子擦拭他不断冒出的汗。 “娘....” 沈萩愣住:“你说什么?” 傅英辞又咬住唇,似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说出呓语,他咬破了唇,血一点点溢出,流到白皙的下颌。他咬的极狠,像野兽认准了猎物,浓重的呼吸堵在喉咙里,汗越来越多。 沈萩怕他把唇咬对穿,忙起身跪在地上,想寻个趁手的物件,环顾四下却是什么都没找到。眼看他发了疯似的用力,沈萩来不及多想,一把掰住他的下颌,隔开一道缝隙后,见他尖锐的牙齿又要往下咬,忙伸过手去。 疼痛传来,她嘶了声,曲指想抽出来,但被他死死咬住,含糊不清的声音随之传来。 “别杀...别杀她。” 沈萩怔住,闻言俯下身去,问:“你说的是谁?” 她怕听不清,便覆过去将耳朵贴在他唇角,然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喘息声逐渐变得平静,也没等来答案,她直起身子,忽觉有人盯着自己,扭头,猝不及防对上他睁开的眼睛。 “你...你醒了。” 她被吓得打了个冷颤,下意识背过身去回避那阴沉沉的注视。 傅英辞没动,只眼睛往下瞥去,看到她被咬破的手指,瞳仁微微转了转,“谁叫你上来的。” 嗓音低沉冷淡。 跟做梦时全然不同,没了破碎感,只有令人逼仄的压迫感。 沈萩本想说是傅四叫她来的,但转念一想,万一他迁怒傅四,便改了口:“我自己要来的。” 傅英辞冷冷瞥她:“听到什么了?” “你喊我娘。” 傅英辞:..... 他坐起身来,低眸瞟着沈萩的手指,忽然开口道:“拿过来我看看。” 沈萩还未动作,便被他捉着手指拿到自己掌中,两对尖尖的伤口往外渗着血珠,她皮肤白,伤口尤其明显,傅英辞低着头抚了下,沈萩蜷指:“待会儿回去我让青栀帮我包扎一下。” 傅英辞没说话,反手从身后的小匣中取出伤药,捻开瓶塞后将药粉洒在她手指上,他动作难得的轻柔耐心,将那四个齿印全都覆满粉末后,又找来干净棉布,缠了两圈后绑缚住。 他却没立时松手,托着她的手背说道:“你听错了。” 沈萩反应过来他在说梦里的事,他状若无意解释的样子,反而印证她根本没听错,傅英辞和侯夫人之间,仿佛有很多秘密。 两次做梦,两次都喊娘。 “你是不是梦到我了?” 沈萩试探着开口,寻思他若否认便再问侯夫人的事,谁知他眸色转阴,投来一道阴鸷的冷光,她往后挪了挪,“你真的梦到我了?你梦到我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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