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下床,对着外面道,“春竹,把我衣裳拿进来。” 很快,春竹就进到屋子里来,手里端着衣服,“姑娘不再睡会儿了?今天一早刘妈妈就传了话来,说姑娘今日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让你多休息休息。” “啊?不用去了?” “嗯。老夫人说姑娘你昨日累着了,今天好生休息。” 秦书宜一听,往床上倒去,真是一朝得脸,鸡犬升天。 “那我再睡会儿。” 昨日她睡得并不好,做了好几回梦。 她梦见她回到了东宫,她努力想和李沐言说话,可李沐言好像根本看不见自己,没有任何回应。 还梦见那些堆积案头的宫务,她一直忙一直忙,可那些宫务好像越来越多。 一场梦,却感觉像忙了一辈子一样。 她翻了个身,就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已经快晌午了,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去。 “春竹姐姐,账房明显就是故意的,这个月的月银又少了。” 远远地就听见了春雨的抱怨声。 秦书宜倒是早有预料,当日她没替秦书亭说上话,自己还躲了那参汤的算计,依着庄氏那小肚鸡肠的性格定然会在这些事情难为她。再加上,祖母昨日拿她和秦书亭作比较,庄氏的心里自然不悦。 她从内室出来,“少就少吧。” “姑娘醒了?”春竹道。 春雨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将手里的钱袋一摊,“姑娘——” 秦书宜看了一眼春雨手里的钱袋,“总归靠着别人是仰人鼻息的,几两银子而已。” 春雨有些不甘心地道,“可这都好几回了,再说,这几两银子都能买好几只香酥鸭了。” “所以,你是馋孙记铺子的香酥鸭了?”秦书宜笑她。 春雨跺了跺脚,“姑娘,都这会儿了,你还取笑我。” 秦书宜见她是真急了,这才又笑着道,“说到底,庄氏如今也主持着秦家的事宜,她要在这些地方拿捏我们,我们确实也无计可施,既然没有办法,又何必计较。” 她早就知道庄氏心眼小,还喜欢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虽说在祖母面前不讨好,但是在父亲那里却很受用。她今天如果因为这几两银子闹起来,到时她若随便找个什么下人不经心的理由就能推脱干净。 落不好的还是她。 而且她如今也看透了,终究还是要自己有个营生才好。 这些年,她多少还是有些存银,虽然不多,但加上母亲留给自己的那一小份嫁妆,应该是够买个体面的铺面的。 到时有自己的营生自然也就不会再受这银钱的气了。 “说起香酥鸭,我也有些想了,一会儿咱们就去孙记铺子吃饭吧。”秦书宜道。 春雨无可奈何地将那月银收起来,“那我去给庄姨娘说一下,让王管家套车。” 毕竟是小姑娘,一说到喜欢吃的东西就把刚刚的事放一边了。 “嗯。不过别说是去吃鸭子,就说,出去给祖母选寿辰礼物。” 秦书宜想着,再过几日就是秦老太太寿辰了,上一世,她存了好几个月的钱买了一串檀木佛珠,只是得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夸奖。 这一世,她想着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记得箱子里有幅八仙图,是她之前闲暇时描摹的,出去买个裱背裱起来作寿礼正好,也不用她再多花心思了,还省钱。 因为有了正当的理由,庄氏也没故意拦着不让去。等主仆三人收拾好后,王管家的马车也套好了。 三人上了马车便直接去了孙记铺子。 这孙记铺子是家老字号,开在中庭街,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周围还有许多其他铺子,秦书宜她们吃完饭,正好可以在那边逛逛。 一来是买个裱背,二来也是看看有没有好的铺子转出来的。 等三人吃过饭,又另打包了两只香酥鸭,留作晚上吃。 将东西放入马车后,秦书宜才又在春雨春竹的陪同下在中庭街随意逛着。 走了一段就见着一家装饰典雅的书画铺子,秦书宜想着裱背的事儿便打算进去看看。 铺子伙计很热情,忙地招呼道,“几位随意看。” 秦书宜随处看着,忽然留意到有一副画心为宣纸,周边用蜀锦为装饰,挂轴为檀木的裱背。 普通裱背大多是用一些榆木、榉木一类为挂轴,这副裱背用檀木为轴实属难得。而且其样式古朴典雅,配那八仙图应该正合适。 再加上秦家老太太是礼佛,喜欢檀木檀香一类的物什,想来用这裱画祖母应当喜欢。 正要伸手去拿却先被一人拿了起来。 她抬眼看过去,是一位公子。 那公子大约也是留意秦书宜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向她,“这位姑娘是也想买这裱背?” 秦书宜看着眼前之人,有一瞬的恍神,这不是京城四公子之首的东里台吗? 上一世,她就听说过他的名字,这位东里家的嫡长子,不仅博古通今,而且俊美无涛,一手草书更是出神入化。 他这个年纪,能将草书写出神韵,实属难得。 秦书宜那时就很想亲自看看,只不过并没有机会。 后来她嫁入东宫后,倒是有幸见过一次他的字,确实是难得的好字,还私下描摹过。 她点点头,“嗯,想给家里长辈作幅裱画,这檀木为挂轴的倒是少见,想着正适合。” 东里台看着手里的裱背,“看来姑娘和我乃是同道之人,我也是瞧着这挂轴少见。” 这时,一旁的伙计凑过身来看着两人到道,“两位真是好眼光,这檀木挂轴是用特殊工艺制作而成,不仅质地更坚硬了,而且还保有了檀木的香气,实属难得。” 秦书宜点点头,“那铺子里还有吗?” 那伙计将手一摊,“就这一副,还是前两天刚到的。” 秦书宜不免有些惋惜,她朝东里台福了福身,“既然是公子先拿到,那我便不夺人所好了。” 东里台看着手里的裱背,想了想道,“这位姑娘刚刚说是给长辈作裱画?” 秦书宜点点头。 东里台笑了笑,“我拿着也是做个收藏,既然姑娘是要拿去送人,倒是比我更需要,君子该成人之美才是。” 说着将那裱背递给她。 秦书宜看着他递过来的裱背,有些不好意思,“公子当真愿意让给我?” “自然。” 说完,他将那裱背递塞进她手里,“不过,若是给长辈,这宣纸略显素了些,姑娘可以再这上面贴一层祥云纹路的衬纸,不仅更显厚重,也有祥瑞吉利之意。” 秦书宜低头去看那画心,确实如他所说,若是贴上这样一层衬纸和那檀木更配了。 她笑着向东里台道谢,“多谢公子指点。” 东里笑着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姑娘客气了。” 说完,他朝着秦书宜做了个告辞的手势,这才出门而去。 秦书宜看着手里的东西,轻轻一笑,让伙计将东西包起来。 秦书宜从店铺出来又四处逛了逛,虽然没遇到转让的铺子,但也了解了一下行情,哪些地段的铺子更贵,哪些地段的铺子人流更多。 反正这事儿急不得,慢慢留心就是了。 眼见着天色渐沉,这才和春雨春竹准备回府。 - 而就在刚刚,街头的对面,一辆气派的马车立于街角处,镶金嵌宝的窗牖内,一帘灰蓝色的绉纱被轻轻撩起一角,将刚刚铺子里的一幕正好尽收眼底。 马车里的人眼眸沉了沉,“刚刚那人是东里家的?” 冯全赶紧点头,“回殿下,是东里家长公子,东里台。” 李沐言眉毛微挑,“东里台,我记得他是去年榜上一甲?” “正是,如今为国子司业。” 李沐言顿了顿,看向冯全,“你让人去京城各个铺子看看,把檀木挂轴的裱背都买回来。”
第7章 自那一日,李沐言让冯全去买所有的檀木挂轴裱背后,冯全便立即让人去搜罗了京城中的各个铺子,都给买了回来。 只不过,许是这檀木挂轴的确实稀少,总共也就买到了七八副。 他将这些东西都放进箱子里抬到门廊处里,然后才进去同李沐言禀告。 “殿下,檀木裱背都买回来了,我替殿下都拿进来?” 李沐言这时正在看折子。 说起来,他这太子也是不易。 当今圣上近两年来身子不大好,从去年开始,皇上便让太子试着替自己处理政务。一来是看看他的能力,二来也确实是精力有些不济。 因此,几乎大部分的折子都会送到李沐言这里来。 今日,刚收到良州横城快马传回来的秘报,便立即送了东宫来,那秘报上说,平王似有异动。 上一世,平王集结了十万兵马从良州企图逼入京城,虽然那会儿京中也早早地收到了一些风声,不过朝中对此事还是有些斟酌。 一来,平王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兄弟,贸然出兵,可能会背个残杀手足只为肃清异己的骂名,因此对于平王是否叛乱还需确认查证。 二来,调集军队也需时日,军器、粮草、辎重等等也都需时间整备,因此耽误了派兵增援的时间。 这也就导致援军到时,横城几乎被屠戮殆尽,良州经略车运一家也因拼死护城,满门无一活口。 那一仗,李沐言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触目惊心,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再没有比这更真实的了。 他看着那封折子,心沉了沉,这一世,他定然不会再让那样的惨烈情形出现了。 冯全见他没说话,又问了一次。 李沐言抬起头来,“你刚刚说什么?” 冯全立刻重复道,“奴才说檀木裱背都买回来了,需不需要都拿进来?” “檀木裱背?” 冯全看了看自家殿下,怎么自己说的事儿也不记得了? “上次,在中庭街,殿下不是看那秦家大姑娘喜欢檀木挂轴,让奴才去寻的吗?” 李沐言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事儿。 他当时看着秦书宜和那东里台眉来眼去的,心里忽然就火大,自己的妻子怎么能和别人一起有说有笑的? 虽然这一世还没嫁给他,但迟早的事情。 十来年的夫妻,乍然间见到秦书宜那样,还是不舒服。 他往外看了看,“不用抬进来了,你看着收起来吧。” 到时嫁进来,再都送给她,留着慢慢用。 冯全不明白为何辛苦找来又要收起来,不是应该拿去送人吗? 可也不敢多问,只得让人收进库房里。 李沐言看着那折子,眉头皱笼在一起,心中又开始计较起来。 - 另一边,秦书宜上回因为得了东里台的指点,将八仙图送出去时虽然很得秦老太太的心,但也就不偏不倚地夸了她句蕙质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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