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或许不妥吧,”王苌欲哭无泪,他可是小刘村一霸,不能让十一岁的沈辜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吧。 “多谢王老爹。我和王苌兄,定能亲密无间的。”沈辜侧过头,在王老爹看不见的角度,对刚刚收入麾下的小弟邪性一笑。 “沈辜,过来。” 迟恕庸在小厨房门口观看闹剧已久,待沈辜玩得尽兴了,他朝她招了下手:“洗洗脸,沾了许多灰尘。” “哎,好嘞先生。” 恰在此时,全村的男女老少似乎都聚集到了学堂门口。 诸人望着活生生有说有笑的王苌,又听完王老爹一番“亲兄弟、救命之恩”的话,纷纷惊愕地看向沈辜。 谁承想,这小无赖真会去救人呢? 她不是只会偷东西嘛!脾气还可差了! 村人们没有亲眼看见沈辜扶王苌下山,不由仍保持怀疑。 刘大首先站出来:“这,王大哥!真是小无赖救了你家苌小子啊?” “欸,什么小无赖,人家有名有姓,叫沈辜。”王老爹呵斥道,“大家别因为沈辜以往一点坏事情,就把人想得坏到彻底嘛!” “可是...王叔,她以前抢过我的糖葫芦吃。”门口的人群下方,钻出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嗓音稚嫩,指着沈辜的鼻子委屈说道。 糖葫芦,这东西在小刘村可是稀罕物。 怪不得人小姑娘记得这么久。 沈辜抹了把脸,把小狼放进先生的怀里,对迟恕庸笑了笑,让他莫要担心。 转而按住脸红想要辩驳的王老爹,从鼓鼓囊囊的怀中扯出一吊铜钱。 这钱她用碎银换的,刚回村还没来得及放下就上山下山的,可给她累得慌。 她掂着吊钱,到小姑娘面前,蹲下,举起铜钱晃了晃,“喏,小妹妹,抢你糖葫芦是我的不对。今天下午我进县里,换了许多钱,我给你两枚,这可以换两串糖葫芦哦。” 把铜钱放到小姑娘白嫩的手掌心,沈辜站起身,大声武气地说:“我沈辜一人做事一人当!以前我偷鸡摸狗,想必大家恨我恨得牙痒痒了,这里呢,我给诸位道歉。” 她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揖礼。 她这礼做得长久,直至人群里不断传出窃窃私语的声,方才起身,继续郑重道:“我如今既是迟先生的学生,便已经决心改过自新。也希望诸位给我个机会,之前的损失,沈辜愿散尽这吊钱补偿之前的损失。” 小刘村里都是种田的穷户人家,除了王家在县上做点生意,平日小菜饭里还能见点肉腥味,对其余人来说,一餐一饭都是珍贵无比的。 是以沈辜偷鸡偷蛋,才能招致如此的痛恨。 现在见她手里那串沉甸甸的铜钱,都面面相觑起来,难以置信自己失去的饭还能折成现钱还回来。 “刘大伯,来,请您收下。” 沈辜往刘大的手里塞了五枚铜钱,她笑笑:“玄册常与我说,您是小刘村里一等一勇猛的人物,我敬仰已久了。” 刘大冷哼,刚要甩手硬气地不要,谁知一只粗壮的胳膊伸过来用力狠狠拧住他的耳朵,随之也响起道隐含怒气的女声:“你傻了是不是,这钱我们应得的,你给我好好收下!” 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刘玄册,抬头看看龇牙咧嘴的爹,和凶巴巴的娘,最终叹口气,望向沈辜。 “喂,我怎么不知道我以前...” “哎,玄册兄!这是给你的钱。” 沈辜对他眨眨眼,蹲身掰开他的手,放进去两枚铜钱。 “好吧,”刘玄册悄悄收起,咕哝:“就当我说过了。” 很快,一吊钱都分尽了,村人们看着手里的铜钱,这分明远远超过他们的饭钱了。 不由得再看向沈辜,个个脸红筋涨的,好似冒犯了贵人。 良久,有人开口:“沈辜啊,有空来婶子家吃饭。” 有人带头,其余的村民也就顺坡子用话缓和与沈辜的关系:“大娘这里也欢迎你。” “二叔改天带你去捉野鸡。” 村里人多质朴单纯,如今损失的超额回来了,自然不会再在意沈辜那点子事情。 至于沈辜是不是真的救王苌之人? 人家王老爹都说了是,那自然就是了。 “谢谢婶子大娘叔叔伯伯们的厚爱,改日叨扰,改日叨扰。” 一桩事了,大家也都不团在学堂门口看热闹了,俱笑眯眯低头离去。 天黑了下来,远山穿来几声遥遥的夜枭声,茅草屋里迟恕庸掌了灯,剩下的几人透过稀薄的灯光,互相瞧着。 “沈辜,你的钱...”迟恕庸轻轻皱眉,指指沈辜手里空荡荡的吊绳问道。 “先生!今下午我遇上个富贵公子,替他打跑一寻事的汉子,人家奖我的。” 沈辜抱回小狼,为自证清白举手发誓:“若我有半点虚言,必学而无成,受世人唾弃!” “行了,吃饭吧。”迟恕庸不追究,他把白粥端出,除他外,每人都分到了满满一碗稠米粥。 瞎子还没走,他不拘小节,第一个端碗吃起来。 王苌因是在先生家里的缘故,还有些扭捏,举着筷子不敢动。 “王苌,你吃吧,如今已下学了,无需怕我。”迟恕庸见状,温声安慰。 王家父子都敬怕他,闻言这才动筷。 沈辜端着碗,愣愣地盯着迟恕庸好一会儿。 惹得他回看:“怎么?” “总觉着要有何事未做似的,只是刚刚事情太多,现在闲了,却总想不起来。” 她挠头,堪称羞赧地一笑。 王苌瞥到她的表情,默默翻了个白眼,瘪嘴怪里怪气地做着口型:“我总也想不起来。” “嗯...”“哦对了!” 沈辜扒拉两口后,忽地拍了拍脑袋,赶忙丢下筷子跑向小厨房。 终于,她从米袋子和面袋中间,扣出一块茶饼,和一串...被压得细碎的糖葫芦。 她的糖葫芦啊,沈辜心内哀嚎,很甜的。 不过也管不了那多,幸而茶是好的。 快步跑回来,她挪动木凳凑近迟恕庸,先捧着茶饼,献宝道:“先生先生,这是我特意为您买的茶叶!我让那贩子给挑的最好最贵的!” 这茶...他还以为沈辜会用剩下的钱买自己喜欢的糕点呢。 她竟这般惦念他。 迟恕庸真切地愣了愣,这难得地很,反应过来后,他僵着手指接过茶饼,刹那间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清香。 茶饼的香清冽诱人,可与他曾喝过的琼浆玉露来比,还是粗劣不堪。 “多谢。”抿了抿唇,迟恕庸收好茶饼。 “您爱清茶小粥,学生好您所好,日后也欢喜喝粥。”说着,为表承诺可信,她囫囵吞下一大口热粥,烫得嘴皮通红,两眼水光潋滟,要哭出来似的。 “慢些,各人各爱,你学我做什么?” 迟恕庸眼梢微弯,便如带着柔情,他拿自己袖子给沈辜擦了擦嘴角。 “自然因为先生待我好,我便欲先生开心呢。”沈辜得寸进尺,扯住迟恕庸的袖子不让他收回。 “先生,我爱您所爱,您也照拂照拂,吃了这一颗糖葫芦吧!很甜的。” 迟恕庸来不及拒绝,嘴里已被塞进一颗裹着糖浆的山楂球。 其实他不爱吃甜。 “先生,可甜吗?” “不错。”迟恕庸嚼碎糖块,咽了下去,“我能再吃一颗吗?” 沈辜把宝贝的糖葫芦拿出,讪笑:“先生,卖相不佳,您别嫌弃。” “无碍。” 迟先生拿着糖块细碎的糖葫芦,与在案的其他人告辞完,便又进屋了。 留下的四人,瞎子乐呵呵望着沈辜,王家父子复杂地望着沈辜。 沈辜摸摸头,“吃啊,吃饭,看我做什么?” 王苌缓缓鼓掌:“牛。” 嘿,讨好人罢了。 前世她还不屑得做呢。 ...也不是不屑,只是后来地位高了,都是他人巴结她。 倒在李持慎府里做过些讨人欢喜的事情,那段时间,李持慎看她眼神虽古怪,但待她亲近不少。 不过这也正言明了,无人不爱卖乖讨巧的孩子。 沈辜吹吹粥,慢条斯理喝了口。 笑意隐没在碗边。 王家父子、小刘村众人、先生...若都喜欢她,那她想住多久,住得舒服与否,自然由她定了。
第10章 意气风发少年郎 晚间,王老爹收拾好锅碗,带王苌拜别,瞎子吃完饭也走了,学堂里便又剩下沈辜和迟恕庸二人。 抱着软乎乎的小灰狼,沈辜走近书案,塌下腰身看向迟恕庸。 “有何事吗?”许是面上的目光过于热烈,他再难忽视,便搁下笔,轻声问道。 “先生,您看它,”沈辜把小狼举过头顶,“这是咬伤王苌的母狼留下的崽,那母狼十分通人性,我很喜欢...” “母狼何在?”迟恕庸淡淡看了眼她手里的狼崽。 “自然是死了,不然哪里轮得到我把小狼带回家呢。” 听到母狼已死,迟恕庸丝毫不感到意外,轻轻颔首,表示他知道此事了。 又这副不在乎的模样,沈辜撇嘴,把扑棱着四肢的小狼按进怀里:“先生,您觉得我的狼该配个什么样的名字?” “你的狼,你喜欢的名字就行。”迟恕庸提起笔。 沈辜抚摸着小狼,蹲在地上沉思好久,忽笑道:“既在深秋相遇,怎么也该给个符合时令的好名字。” “嗯。” 迟恕庸正摘句至:春者天之本怀,秋者天之别调。 笔尖微顿,他倒挺想知道沈辜会取出一个什么样诗情画意的名字。 “啊...我记得,带王苌下山时,柿子树上果实寥寥,但树冠处剩下的那颗既红又大,想来定是好兆头!” “事事如意,柿柿如意,便就叫柿子最好了!” 沈辜喜不自胜,举起小狼拱了拱它湿润的鼻头,道:“你便叫柿子咯。沈辜的柿子!” “寓意不错。”迟恕庸取了张稍窄小的纸,写下柿子与沈辜的名字。 而后她把写好字的纸接过来一看,“想不到先生一雅致人,落笔竟这般狂放。” 迟恕庸的字刀砍斧削,走势凌厉。 和他清俊温和的模样半点沾不上边。 “人之性,莫难察。” “是啊,人的皮囊总是看不透的。”沈辜附和。 她的话叫迟恕庸顿了顿。 他细细看了眼蹲在面前的小少年。 容貌清秀,身量瘦小,怎么看年岁都不会大,却偏会说些老道的话,好似经历过许多一般。 “我爹娘曾侍奉过一个人,他生得极好看,可心肠狠毒,陷我沦落至此。” 沈辜厌烦地拧眉,“可见真心换不来真心,世人趋利,简直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祸福相依。”迟恕庸收回打量的眼色,“你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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