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柴岫唤她,带了一丝餍足的沙哑。 姜洛半垂着眼皮,没好气地把他爪子扒开,轻哼了一声不理他。 少女嗓子哼的跟只奶猫一样,低低沉沉又蜜蜜的。 柴岫活了三百余年,姜洛还是小姑娘心性,今天胡闹过了头觉得要哄了一哄的,于是语气又软了几分:“洛洛,今天花灯节去不去。” 姜洛一惯喜欢亮亮的东西,闻言一只眼睛睁开,装作踌躇了一下,好似有一点不耐烦的说:“嗯,那行那就去吧。”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 集市熙熙攘攘,街边的铺子门口都挂满了灯笼,秋季叶子掉了差不多的树上也挂上来一层层红布,戴着各式面具的行人提着各种形态的花灯在街上摩肩接踵。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与缕。 “卖灯笼咯,唉,这位郎君买个灯笼吧。” “看相咯,看相咯....” “海山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一道声音在这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穿插进来,到也不突兀。 不远处,挂满红色带子的树下盘坐着一个身形瘦长的人,拿着枚铜铃,每讲一句就晃的叮叮当当,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清脆,在这热闹的长街上也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姜洛耳朵灵敏,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好像在讲故事,扯着柴岫衣袖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嘛。” “好。”柴岫握着她的手走到了人群中。 树下那人还在绘声绘色的讲着,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却不自主的给他们让了一条道出来。 众人眼抽抽:奇怪,我这腿脚怎么不听使唤呢。 “日出之处,便是蓬莱,自然有仙人,神女居住。”树下的说书人捏着枚铜铃又晃了晃。 “去了蓬莱就能修行吗?”众人齐问。 说书人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折射出精光,晃着铜铃道:“天机之事,不可多说。” 众人齐齐嗤笑了一声,到底都在繁华地呆的倒也懂,扔了些稀碎的银钱给他,就当花灯节买个乐子。 说书人用衣衫下摆拢过了银钱,咳了一声,眉飞色舞道:“修行自然是得道,得了这个道就能长生不死永生不老。不过凡人乃肉体凡胎,需沟通天地之灵气。” 众人当然听说蓬莱仙山的传说。 玲珑楼台阁,婀娜多姿的天仙神女,五彩祥云,百般变化。有说服下仙丹便能去往蓬莱的,有说功德圆满就能飞升蓬莱的,数不清的无数版本,倒也没有人说修行的。 “关乎修行之事,玄之又玄......”说书人神神在在的,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 这下子把众人的胃口吊足了,人或多或少都有对于成仙的向往,对于神秘的世界都有心驰神往的好奇。 姜洛一看这个说书人有点眼熟,这长的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仔细一看他喉咙下的白斑,一下子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个清河镇那个客栈的说书人吗,难道是清河那边不好讨生活跑到汴梁来了? 说书人又晃了晃手里的铃铛,一阵脆响,道:“所为灵气,就是天地之气,这天地之气,除非有大才者具有天地之共性,才能摸索到修行的门槛,不过呢有些愚钝的有人带领也能摸索到,这得讲究机缘。” 说着他又晃了晃铃铛,青铜铃铛在他枯槁的指节缓慢消散,直至消失不见。 “你快看他,那铃铛。” “真的消失不见了。” “如此仙法,真乃仙人啊。” “机缘,我的机缘。” ...... 众人惊呼,待反应过来时,说书人晃着铃铛快速的离开原地,快的剩下只一片残影。 姜洛对于这个说书人有种不好的预感,捏了捏大狐狸的掌心:“我们跟上去看看好不好。” 柴岫耳朵尾巴晃了晃,一把抱起她消失在原地。 月斜风轻, 树影摇晃。 一道狭窄幽暗的小巷子里,一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睛炯炯有神,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行至到这个偏僻的地方。 他心里犯嘀咕,奇怪了,刚刚他明明看见那个仙人走到这里的,怎么人不见了。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与普通人不一样,他体力好,眼神敏锐捕捉更多,耳朵能够听得更远,所以在抚司办案,干的倒是风生水起,不过他可不屑和这群凡人为伍,他是迟早要位列仙位的人。 再往前就是死角了,男子左右看了看,除了地上月光照下鬼魅般黢黑摇晃的树影子,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影。 心中气闷,但也知道求仙问道的机缘就此断了,正垂头丧气的往后走,前方冷不丁的站了一个人。 骨瘦如柴的身体被长衫包住,看上去像是一块布兜着一副白惨惨的骨架。 正是方才大街树下的仙人!男子眼放光,整个人精神一振,慌乱拜道:“仙人,还望指点迷津。” 说书人看着向他跑来,点头哈腰的人类,嘴角拉开一条细长的线,在这惨白的月光照下,阴沉形似山魈:“好,仙人需要诚意,你把你的精气献给天尊,天尊自会对你另眼相看。” 男子一时间对那句答应冲昏头脑了,一股意气激荡上脑,倒也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忙跪地磕头:“好好好,仙人——” 话还没完,便听到脑子里传来一阵刺痛的铃声,仿佛要穿透脑髓,男子抱着头痛苦倒地。 干瘦的指节还在晃着青铜铃,铃声穿透这死寂的夜色带来一种不详的气息,那枚青铜铃铛绣的发绿,在这月光下显出一种极其鲜艳的荧绿。 男子突然不挣扎了,缓缓站起身来,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眼无神无光,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精气,脸皮下拉着,面颊下陷,跌跌撞撞的一步一步往回走。 说书人看着手里的铃铛,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贼眉鼠眼的脸上沉上一层黑云道:“这边有精气神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对话三言两语,也就发生在一瞬息的时间。 柴岫抱着姜洛在一侧屋檐上看的仔细,姜洛何曾看过这种阴邪的场面,她揪着他的袖口,不安道:“怎么办,我们快去阻止他,他一定会去害更多人的。” 柴岫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害怕,一只修炼成精的黄鼠狼而已,他手上的东西一看就不是凡物,后面肯定有更大的势力在推动。” 姜洛眨眨眼。 “最近汴梁妖孽横行,外头不安全,出门记得带着土拨鼠。” 姜洛再度眨眼,他好像对她带土拨鼠出门的事情有格外的执拗。 “好。”姜洛答应下来。 柴岫看她如此乖觉,心里泛起一片柔软,额头和她贴了贴:“放心吧,会把他抓住的。”左右不过一只黄鼠狼而已,扒了皮毛做狼毫就是了。 “那你小心点。”姜洛漆如点墨的眸子盛满了担忧。 柴岫抿了抿唇,一只精怪而已,未免把他想得太过孱弱,不过想想漳抚秘境装柔弱似乎装过头了点。 琥珀色的眼睛微眯,少女的担心撒在瞳眸里就像天上撒下的细碎的星辰。 大狐狸被关心的很受用,温香软玉在怀,尾巴翘了翘,决定继续装。 “好,我会小心的。” 姜洛满意了,心想不继续害人就好。
第27章 年少有为张子安 张子安从柳家巷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沉下来。 他的下属柳朋前几日称病不来公办,虽然纳闷平日身强体壮的连咳嗽都少,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但病假终归也批示了,今日他前去探望的时候。 原本拔山举鼎,肌肉结扎的柳朋几日不见一下子变得形似枯槁,脸色发青眼神涣散,虚弱的就像纸糊的人,就连大夫都没查出病因。 什么病,能够短短几日把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男子折磨成如此模样。 “小姐。”一个梳着丫鬟发髻的女子站在不远的墙边恭敬道,竟有点颤音。 “张大人耳清目明,小声点。”宋楠蝶怒道,一双手搅着手里的帕子,脸色飞腾出两片红云,偷看站在巷子口的男子。 他的眉毛拢紧,似乎有什么烦忧的事情,张子安品行非凡才貌双绝,乃是汴梁不可多得的才俊,才不到双十的年纪就做到了百户长的位置,协助父亲一起管理北镇抚司。 他是世家小姐聊天的话头,也是梦中情郎,倘若能够得到他的心,周围的汴梁贵女怕是要酸死,一想到她们羡慕的眼神,宋楠蝶望着站在那里落拓的黑色身影,眼里迸发出一抹坚定。 丫鬟巧儿提给她一个镂花灯笼。 宋楠蝶手里拿着玉制的灯笼,北镇抚司直接听命与皇帝,权势赫赫,朝野上下无人能动,拿玉石雕刻镶嵌做灯笼这种奢靡至级的做法除了皇室也就只能有现在的显赫一时的宋千户家了。 宋楠蝶提着灯笼步伐坚定的向他走过去,这个张子安得到她的青眼相待怕是要诚惶诚恐,心中欢喜吧。 张子安如鹰隼的双眼扫了一眼大街上的走夫贩卒,过路人被他这种不自觉露出的利光扫的毛骨悚然,纷纷避让三尺,到底是治理诏狱的,浑身从上到下有一股冷冽的气场。 “张...张大人。”宋楠蝶提着她的灯笼慢吞吞的走过来,往日嚣张跋扈的宋家嫡长女不知如何竟然有点不自然,脚步漂浮像踩在云朵一样,“我的灯笼,送给张大人。” 在汴梁,花灯节上送给异性的花灯是表面心意的意思,虽然花灯节已经过去了,但听父亲说他这几日都极忙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办理,今日得知他去了柳家巷,她就早早溜出府在这巷子口等他。 他,势在必得,如此卓绝才俊只能是她宋楠蝶的! 张子安眼皮一垂,眼里的利光分毫不减,看着面前少女低垂着的头颅,在他的注视下微微颤抖的手,她是怕他的。 也对,身在抚司,审理诏狱,无数犯人在他手下喂了各种炮烙酷刑油锅,身上自然是带了一股骇人的煞气。 “不必了。”张子安抱手,后退了一步,上司的女儿他总归还是给几分面子的,“晚上风大,秋风寒凉,还请宋大小姐请回。” 宋楠蝶心中因为见到他腾出的欢欣雀跃就像刚刚展开的笑脸,还未完全收回就被一巴掌糊在脸上,脸僵在那,生疼! 一股气性上来,她到底是宋家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嫡长女,扬起头颅,竟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切齿道:“我喜欢你是你八辈子求不来的福分,这灯笼不接也得接。” 她走在哪里都是被人捧着的份,何曾遭受过拒绝,手一推,灯笼就塞到了张子安手里。 张子安接过灯笼没说话,就这么笔直的站在那里,眉目动也不动一下,有一种近乎优雅的冷漠。 待宋楠蝶走远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玉制灯笼。 竟没由来的生出一抹嫌恶,他嫌恶现在官府沟壑一气,糜烂至极,繁华的汴梁下是由下层无数无数的百姓的血汗累积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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