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看了几眼,松开她的脖子,转而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不得不得仰着头。 这是她第一次有了杀意,这种杀伐皆握于一手的感觉,在她眼里手上握着的不是一条生命,而是捏着的一只弱小的蚂蚁。 只需要轻轻一按,按在泥里,就能够发出一声折断破裂的脆响。 就像大白狐狸说的一样,在无涯宗她都不需要顾忌,何况在这千古山? 周遭竹林声还在沙沙的吹着,旁边屋舍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姜洛垂眸,一扯唇角:“我的声音可不小,旁边屋舍的人不会没有听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帮你出头,你可真可怜。” “你说,我要是杀了你,会怎么样。” 这语气带着杀伐和血气,焦奴不由一颤。 她原本目的是达到了,可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以为不过是从人间孤岛出来的,宗门护的好好的没有见过风雨的幼苗,怎么会让人觉得这么害怕。 浓厚的阴影气势骇人罩在焦奴身上,过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的挪开了。 焦奴如释重负,胸膛不住起伏,眼底终于照进了煤油灯的灯光,身上冒着冷汗,可也不敢大口喘气。 姜洛终究还是松开了握着她下颚的手,留在她下巴明显的指印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慢条斯理的开口:“以后在我面前少说话听到了没有。” 她居然放过了她? 焦奴诧异至极,以往都被喂了鞭子和棍棒交加,更加刻薄难听的话听过不知泛泛。 她明明感受到她身上极为恐怖的杀意,可是却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了她?如此极致的矛盾又冲突。 沙沙沙..... 风吹过竹海中的响声,旁边屋舍的人似乎动了,又是一阵阵搬箱子的声音。 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姜洛转身抱着锦被和绒毯,细细的铺好床铺。 她的面庞极为浓墨重彩,红唇微抿,此时笼着一层寒霜看着极为不近人情。 焦奴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也落在她整理床铺的手上,她手背很白皙,弧度有些僵硬,看似很自然,其实不是。 她在克制着什么。 “哧——”煤油灯跳动了几下,跳出长长的火芯子,尔后又灭了。 焦奴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中,再也看不到了,借着黑夜的掩护,双肩一抖,双手如枯柳般垂落,整个身躯塞进被窝,有抑制不住的瑟缩。 色厉内茬,口是心非。 一系列的动作,落在姜洛眼里却极为复杂。 大白狐狸有和她说过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生天地间,往往善恶并存...... 想着想着。 她把大狐狸绣的被褥往头上一拉,遮住了所有视线。 鼻尖轻嗅,似乎又闻到了大白狐狸身上的幽幽冷香,这使得她内心平静了一些,细细思索焦奴方才的话来。 半妖是什么,从焦奴的言语就可以窥见一斑,她刚才也是真的想...杀了她。 可是杀了她又然后呢,悠悠众口能够堵住吗,就像扶邵剑仙说的那样,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看。 夜深人静,床的另一边墙壁,是焦奴入梦的呼吸声。 其实她无需睡觉,黑夜和白天给了她双倍的时间,此刻有足够的漫长时间让她思考现在的处境。 无涯宗的宗门如大白狐狸所说凋谢又零落,冠玉道人又把她送完千古山来拜师学艺,她眼里的便宜父亲又在谋划着什么,她又能够护住大白狐狸吗。 心下又烦闷,又郁堵。 姜洛掀开蒙着头的被子,侧身看向窗扉,有细细的缝隙,里面有竹影重重。 睁眼到天明.... 翌日,扣门声响起。 姜洛没动,依旧把身体偎进绒毯里,焦奴早已睁开了眼睛,披上外衣起身去开门。 “吱呀——”门半开。 少言站在门外,换了一身披着绒的黑袄子,眼帘搭着似乎没有注意到焦奴脸上的指痕:“扶邵剑仙让我带着你们去夙舒先生那里。” “好。”焦奴应声,嗓子有点干涩应当是缺水的缘故,“你稍等。” 门被关上,焦奴转身看着她没开口。 姜洛早就听到了这些动静,当下慢吞吞的起了身,又慢吞吞的穿了鞋,给自己换了件衣裙。 一头墨发懒得梳,凌乱又有序的垂在腰间,随着起身的动作微晃,红袍黑发辉映,如同摄入心魄的海妖。 想了想,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斗篷穿上,把脸埋在斗篷里面,系了个结,看了焦奴一眼,下巴一抬:“走吧。” 焦奴跟在她身后,保持着距离。 穿着单薄,脖子上的淤紫和脸上的指痕明晃晃,似乎在昭示姜洛昨天如何苛责她的事实。 回眸一看,只心下一哂。姜洛晃了晃头,怎么感觉自己拿着的是恶毒大世界的剧本。 又走了几步,走到屋舍前面。 屋舍门口的小胖子和少言都在等着了,视线都向着她们投过来,当落到焦奴脸上的伤痕时候。 白自珍明显的一惊,又迟疑的看向姜洛。 姜洛也挑眉看向他,眸光冷冷的。 他新换了一件暗黄兜罗锦长袍,腰间系了一根虎纹腰带,上面嵌了几颗亮闪闪的宝石,约莫是宗阳山庄派人新送的。 此刻白自珍娃娃脸上写满了钦佩,竖起大拇指似乎在说姜洛大师姐厉害,不过一晚上就把同门收伏的妥妥贴贴。 姜洛心烦,没由来的挑刺:“你有腰吗,还系腰带。” “....”白自珍不说话了,颇为委屈的神色看着她。 少言开口:“姜洛大师姐,走吧。” 言语间,白自珍和焦奴都往她身上看,似乎在等着她应答,这是一种隐隐以她为头的架势。 姜洛眸色很深,这般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住人的,只一点头,少言便率先在前面开路,白自珍和焦奴都跟在她的后面。 晨光微照,又是在竹海中穿梭,竹海很深,一碧绵延,这次没有绕过那片湖泊,反而往着竹林深处而去。 终于到了又一处竹舍里面,这间竹舍要大得多,外圈围着一圈围栏,有个栅栏竹门。 可是再怎么样它还是座竹舍。 姜洛暗自打量着,心里的感觉略微复杂,怎么也觉得大名鼎鼎的夙舒先生应该住在什么烟波浩渺,层云万里的地方吧。 怎么住在这么普通的地方,都不能称得上是普通了,甚至还有几分陈旧的痕迹,有点凄清。 竟然也就这样,太过于寻常了,一种之前莫名的期许徒然落空。 门口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是扶邵剑仙,嘴里叼着一根草。 见到他们朝雪地里一吐,皱眉道:“可算来了,怎么磨磨唧唧的,跟你们说夙舒先生喜静,待会你们要安静一点,尤其是你小胖子听到没有。” 白自珍包子脸皱巴巴的笑:“好的。” 焦奴和少言点头称是,脸上少见的挂着期许,似乎都在期盼见这位德高望重的夙舒先生。 唯姜洛脸上没什么表情。 扶邵剑仙又敲打了他们几句,顺便白了几眼,还是带他们进去了。 推开竹舍的竹门,一下子就看到里面临窗放着一张软塌。 塌上坐着一个穿着厚厚鹤氅的男人,膝盖上盖着一层薄毯,手里抱着一个手炉,脸上有病态的惨白。 屋子不太透风,东西也不多。 屋子正中央火盆里的火炭还在烧着,旁边有个侍童在拿着火钳拨弄。 他的视线微抬,绕过软榻上搁着小方桌上的书简,落在他们身上。 三人不敢再多看,直挺的跪在地板上,手掌向下额头点地,重重一叩首:“弟子见过先生。” 只独姜洛没跪。 夙舒先生看向她,他的眉骨有些优越,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面部轮廓极深,似乎雕刻过的。 有一种神秘而深沉的美感,一眼望上去就叫人印象深刻。 姜洛之前想着活了不知道几千年了还吃斋,对他有过数次想象。 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中年男人,亦是位白发苍苍,皮肤干枯发皱的老者...... 却万想不到,如此年轻而又深沉,视线却又带着睿智的凌厉。 “咳...”扶邵剑仙在身后莫名咳嗽了一下。 姜洛颇为敷衍的也叩了个首,道:“弟子见过先生。” 头顶传来一身轻笑:“都起来吧。” 声音听着颇为随和,众人起身。 夙舒先生倚靠在塌上,却又好像站在最高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眼底有几分复杂之色。 每隔百年便会有一波又一波的惊世之才送往他的门下,有的已经遗憾陨落,有的却熠熠如骄阳,照耀着十九州大地。 一如冠玉道人。 “咳咳咳...”低咳声响起,夙舒先生拿着雪白的手帕压住,脸上升腾起病态的红晕。 是个身体不太好的人? 姜洛想着,又看着他原先掩盖在大袖里的手腕。 此刻因为掏出帕子的动作,露出手腕上缠着好几圈色泽深沉的佛珠,圆珠浑然,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响。 这还是信佛的身体不太好的人? 古怪又有点荒谬,姜洛强行压下去,视线偏移开。 夙舒先生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又轻轻开口道:“入我千古山,都为了求道而来,只是求道之路,颇为坎坷,只一往无前者,堪成大道...咳咳咳...” 三人只低头,应声:“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姜洛,看你咳的,你旁边的侍童不知道给你顺顺背吗。 夙舒先生没有看她,视线落到焦奴脸上,看着她脸上的指痕,眉微蹙:“你脸上的痕迹怎么来的。” 这指痕很新,一看就是新伤。 焦奴做了个长揖,回:“先生,是焦奴自己不小心弄的。” 说了等于没说,夙舒先生看了姜洛两眼,眸光含着颇为警示之意, 姜洛无所谓,反正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恶毒大师姐的剧本就让她一拿到底吧。 “咕噜噜——”腹腔鸣叫声响起。 众人往白自珍的方向看。 白自珍捂着肚皮,脸颊通红,有几分羞赧。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原本他早已经辟谷,但是现在在没有灵气的千古山,又怕冷又怕饿简直凡人一个。 扶邵剑仙好似想起了点什么,昨天忘记给他们食物了,当时光顾着撂挑子走人一时间忘记了他们要进食,迎着夙舒先生的目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夙舒先生没说什么,也暂且放过了姜洛不再追究,只朝着侍童一点头:“把东西拿来。” 侍童躬身退出门外,不一会儿脚步从远由近,手上拿着一个颇重的包裹,包裹搁在夙舒先生面前的小方桌上,一掀开。 里面摆着三件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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