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能这样说。怎么会是屠戮和残杀呢。”忘忧快速为秦楚解释道:“秦姑娘不要误会,只有生性残暴的妖会送到这儿来,师弟其实是在超度它们。” 犯下罪行的深浅不一,妖受到的佛光洗涤程度便不一样,灼痛感也就不同。 超度的作用和主要目的是净化它们的魂魄,洗去恶的一部分,从而引导它们往后一心向善,不再为非作歹、祸害人间。 剥离罪恶的过程,难免与苦痛为伴。至于经受不住而死亡的妖,则是罪大恶极、今世无法偿还,便只得往生来赎罪。 念珠转动,佛光普照,昭然确实不像是走了什么歪路。 但即便使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词汇称之为“超度”,在秦楚看来,对妖来实质上还是在承担一种酷刑。 倘若秦楚初临小世界那一日不幸落在了道士等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下场可不一定有它们好。 望着呼天不应、求助无门,只能一点点失去生机的妖类,秦楚打了个冷颤,往忘忧臂弯里又靠了靠。 她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害怕之情。 忘忧对秦楚的担忧心有所感,他温柔地顺了顺她的毛发,并安抚道: “别怕,这些都是曾经犯下过罪孽的小妖,现如今为了它们的过错而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只要你不作恶,便不会有事的。” 秦楚闻言,更努力地蜷缩起身子了。 她真的没法确定自己未来会不会“作恶”。 ——毕竟昭然的攻略难度指数出奇地高,她不确保哪一天选择兵行险招。 救命。 秦楚好怀念现代背景的小世界。 至少不必处处面临人身危险。 另一边,昭然被忘忧的说话声所打断。 他收回念珠,淡淡扫了一眼卧在忘忧右臂上的秦楚,随即微微抬首,对忘忧兴师问罪道: “为何同她一起来此处。” “师弟……”每次对上师弟的眼神,忘忧都有些怯怯的,这次也不例外。 哪怕明明是他虚长了昭然两岁。 他顿了半晌,才硬着头皮用哀求的语气回答昭然,道:“……秦姑娘要我领路。” 见昭然无动于衷,仍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忘忧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我也没办法拒绝嘛。” 呜。 师弟好凶。 这下子秦楚再惹人怜爱,忘忧也不敢继续待下去了。 “没、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他半眯起眼,把秦楚递到昭然怀中,赔笑道,“师弟再见。” 给了秦楚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忘忧逃似的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一声“吱啦”过后,屋内突兀地陷入安静之中。 ——“安静”只是针对秦楚和昭然两人而言。 那群饱受折磨的小妖怪们的鬼哭狼嚎并没有停止。 终于,秦楚开口,打破了他们之间诡异的寂静:“你不觉得它们很可怜吗?” “不知‘可怜’二字从何而来。”昭然的语气照旧冷淡。 “妖也有好妖。” “这儿没有。”昭然回。 其实来的路上,忘忧顺带告诉了秦楚一些关于妖类的佛家知识。 比如修行到一定境界的僧人,可以利用佛法“看见”部分生灵的魂魄颜色。 颜色越深,代表它们造下的孽越多。日日行善事、结善果,则是最为纯净的白色。 冲着此前思若和昭然的态度,秦楚毋庸置疑,是白色。 那么被抓来超度的妖,它们魂魄的颜色就不言而喻了。 秦楚叹了口气,问:“你就这么信你的佛法,不怕误伤?” 诚然,这样的“天降神罚”和现代社会法律的用途差不多,能够用来惩罚坏人/坏妖。可佛法里的罪孽的判定标准,到底以世俗为标杆,还是大道至上? 它会像法律一样列出几百上千条不同可能,再一一判刑吗?还是简单粗暴地一棍子打死? 比如,救人是积德,杀人是罪孽。那为救人而杀人,是罪,还是德? 救百人杀一人和救一人杀百人会有不同吗? 所杀之人若是有恶之人,算是罪,还是德? 如果没有统一的、透明的标准,又凭什么果断地赋予佛家意义上的颜色,并进行判决? 秦楚从冷静的、科学的角度提出质疑,不能说是毫无道理。 可她是小世界的外来者,尚未融入其中,不懂仙家佛家讲求的因果轮转。 昭然却和秦楚的生长环境天然不同,他长年累月地在显安寺修习佛法,某些理念早已根深蒂固。只斥责道:“荒谬。” 也许是看见了秦楚不服气的神情,他又补充了一句话:“它永远不会错。” 永远。 这个词未免太过笃定了。 世事复杂,无常多变。没有什么东西“永远”奏效。 秦楚沉默良久,久到昭然以为她不会说话,准备再次转动念珠时,她才说道: “倘若它有一天判定我有罪难赎,你是不是也会……像对它们一样对我?” 昭然没有片刻犹豫,他修习颇深,心思坚定:“自然如此,有因必受其果。” 佛法面前众生平等,那么昭然待万物便一视同仁。 与他相处仅短短一日的秦楚,没有理由成为例外。 秦楚不想争辩什么,她自知不过是徒劳。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松撼动昭然的。 时机未到。 剩下的时间秦楚一言不发,只默默地待在昭然身上,捱过了这刺耳难熬的一天。 —— 暮色沉沉,星光乍现,昭然照例回房修行。 趁昭然又开始专心打坐,秦楚缩缩身子钻进他的怀中,挑了个贴进他心口的位置。 随后按忘忧传授的心法,运转全身灵气。 半柱香的功夫不到,昭然的脖颈处骤然一沉。 似正被谁用力缠绕一般。 他困惑地睁开双眼。 秦楚一身红衣如火,面容娇俏。 她抚上他的耳垂,轻佻地喊他:“昭然大师。” 昭然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地看着秦楚。 秦楚将昭然的行径曲解为纵容,她变本加厉,手掌逗弄地从红痣摸向他的鼻梁,轻触温软的唇部,又顺着脸庞一路划至领口。 到这儿了秦楚还没有消停的迹象,她试图继续朝昭然领口下方的更深处伸去。 秦楚碰到他的锁骨处时,昭然握住了她的手。他没有说话,眼神无悲无喜。 秦楚却就势反握昭然的食指,嘴唇微张。 她胆大至极,竟将它含了进去,轻舔了一下。 昭然的面颊白得如玉,他的十根手指亦是如此,葱白纤长。 而此刻,秦楚湿润的唾液附着在他干净不染尘埃的肌肤上,似下·流的亵渎,又似虔诚的膜拜。 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厌恶得不加掩饰?生气、抑或愤怒? 都不是。 望着那张无波无澜的脸,秦楚不甘心地弯下了腰,趴在昭然的胸口听他的心跳。 没有异常。 一点也没有。 他当真是表里如一,对秦楚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丝毫反应,无视得彻底。 秦楚终于对昭然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他不是封钊,也不是安朝。 他是摒弃七情六欲、斩断尘根俗缘的……昭然大师。 昭然的眼里有万物,却又没有万物。 因为一切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念珠,袈裟,佛光。这些均是一道道点明昭然身份的屏障。 “知道思若为什么会把我送来这里吗?”秦楚眼尾上挑,笑得妖娆。 与之相反的是她的眼神——毫无温度的冷,凛若冰霜。 昭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他的神色替他回答了一切:他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可秦楚偏要告诉他。 “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信吗?” 秦楚说这话时故意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不可闻。 她的鼻息尽数打在昭然的耳畔,比起威胁,倒不如说像是在调·情。 昭然会信吗? 无所谓。 一时的信与不信,实际上对秦楚没那么重要了。 秦楚要做的,是在昭然的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它会在某一个时机来临后,悄无声息地扎根生长。最终繁枝茂叶地弥漫在他心间,烧不尽、吹又长。 作者有话说: 不满意,又修了修,添了五百字。 伏笔很明显了hhhh 对不起大家,新章还在酝酿(我是废物呜呜。估计还得个两天写完
第56章 清冷佛子6 ◎他与她朝夕相处,也与她同床共枕。◎ 昭然坐禅时会修习经文, 所以屋内留有光源,是那张破旧的木桌上燃着的一只小小的烛台。 此刻,伴着秦楚的话音落下, 微弱的烛光猛然一抖。 外面起风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降异象,平静的夜晚突兀地有了些波澜。 北面传来哗啦作响的枝干摆动的声音,源头是院落种植的高耸的青檀, 它在艰难地承受着狂风的侵袭。 门“哐哐哐”地直撞门框,同时, 风携带着冷气从各处缝隙渗入房间。 先是端坐的昭然衣袂被吹得一鼓, 而后倚在他怀里的秦楚发丝飘扬、身姿摇晃,愈发显得她腰肢纤细,倩丽妙曼。 袖子自然地受力滑落, 秦楚细腻的肌肤便赤·裸裸贴在了昭然颈上。 是种别样的烫。 可惜的是,谁都有可能被诱惑后坠入情·欲, 唯独昭然不会。 如生来便长在冰山之巅的雪莲,所有人都趋之若鹜地向上攀爬, 只为了奔向他、采撷他。 而昭然居高临下地睥睨芸芸众生,不为所动。 既不和善,也不亲切。会毫不吝啬地施以援手,却也无情地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呵。 他不说话是吧。 那她就缠到他说话为止。 秦楚再次倾身, 她亲吻他微凉的耳垂, 用赤红的舌尖, 肆意地亵玩着他耳廓上淡青的筋络。 玩够了, 便轻声喘道:“怎么……昭然大师是又失聪了吗?” 这回, 秦楚是胸有成竹地盯着昭然的唇, 等待他的答复。 昭然垂眸俯视着秦楚, 他自带几分佛性的琥珀色的瞳孔中, 一片深邃幽暗。 他道: “是生是死,亦有何妨?” 众生有命,命不可违。天意如此,随遇而安。 生或死皆不过是虚妄。 像是回应昭然的话,远远照耀着二人的烛台,忽然“啪”地灭掉了。 蠢蠢欲动的黑暗霎时席卷而来,将他们完完整整地吞没其中。 失去视觉,嗅觉更加灵敏,秦楚闻着充斥小小空间内的浓郁檀香,感到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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