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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公主轻易地从她的目光中, 读出了“轻蔑”二字。 哈？ 一只畜牲而已, 不过是运气好入了昭然的眼, 便敢胆大至极地羞辱她不成？！ “怎么, 你也想尝尝这锁神环……” 就当六公主打算再次向秦楚发难、乃至于已然动了杀心时, 一道清润如玉石碰撞发出的声音, 恰到好处地制止了她。 “六公主。” 不出意料, 来人是昭然。 他微微颔首, 算是对六公主见礼。 而秦楚趁六公主恍神，用力朝下方一坠，终于从她骤然松懈的掌心挣脱。 随之奄奄一息地瘫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待昭然走得更近些，秦楚才似乎稍稍有了点呼吸，半睁着她无辜的眼，弱弱地朝昭然哀叫了一声：“啾。” 疼。 她还怯怯地甩了下自己的尾巴尖，暗示昭然这里有伤。 没错，秦楚是故意激怒六公主的。 她远远瞥见了昭然的衣角，猜想到六公主当着昭然的面会伪装得十分良善。倘若不慎露出了一点马脚……一定想办法挽回恶毒的形象。 哪怕昭然其实并不在意，可是六公主她自己在乎啊。 所以秦楚这一通卖惨，并不只是表演给昭然一个人。 顺着昭然的目光，六公主看见了随秦楚扭动而蹭在地上的点星血迹。 她心中一慌，忙不迭地补救道：“我见这小狐狸聪慧惹人疼爱，方才和它闹着玩儿呢。” “闹着玩”——玩得秦楚成了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六公主的话一出，自己都心虚了起来。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威胁这小狐狸被抓了个现行，只能又硬着头皮尬笑了几声：“哈哈，昭然大师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昭然对六公主的话不置可否。他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浮动，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他俯下身子，将秦楚从腋下抬起，抱入了怀中。 秦楚软绵绵地任由昭然摆弄，继续维持着楚楚可怜的神色。 六公主的内心越着急，秦楚越是添油加醋，她蔫巴巴地把脑袋枕在昭然右臂上，冲他“啾啾”地喊痛。 昭然没那么好骗。 他拨起左手边秦楚顺长的毛发，真真假假便瞬间了然。 是受了皮肉之苦，但秦楚夸大了太多太多。 秦楚也不害怕昭然知道她在骗人。 反正…… 他又不会拆穿她。 小狐狸仗着昭然爱宠的身份，让六公主悔意顿生、方寸大乱。 趁她无心再同子秋算账，秦楚朝子秋吐吐舌头，交换了个眼神。 子秋明白秦楚是在告诉他，可以借此机会向昭然求救。 出家人心怀悲悯，如果他直截了当地倾诉六公主的所作所为，昭然不会坐视不管。 哪怕只是简单地谴责一句话，也能让他逃离六公主的魔爪。 然而子秋笑了一笑，一句话也没说。 另一头，六公主一拍手心，仿佛想到了什么。她遥遥一点下巴，在远处等候的侍从立刻上前，将她们一直提着的餐盒一字排开。 一共三层，每层放有四块点心，均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形状。 她一改先前嚣张跋扈的作态，用甜腻粘稠的语调，为昭然介绍道：“我知大师不食荤腥，所以特意命人以十二味鲜花的花蕊制成‘蝶酥’，入口即化，可品其香。” 说到“特意命人”，她甚至还娇羞地一抿下唇，目含秋水盈盈。 可昭然注定要辜负她的期待了。 “多谢，不必。” 他拒绝得言简意赅，半分情面都不留。 虽然早就知晓昭然不是虚与委蛇之人，不会顾及所谓的皇家颜面，但是当亲身体会到昭然冷淡的态度，六公主还是不免有些难过的情绪。 好在她不是头一回被昭然拒绝了。 六公主很快收拾好她的那点小失望，随手从盒中捻起一块蝶酥，递到了秦楚嘴边。 “来，小狐狸，张嘴～” 呸，伪善。 秦楚腹诽。 她闭上眼，装作压根没听见六公主说话。 “小狐狸，别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碰你的尾巴的。”六公主忍着脾气，附在秦楚耳边抬高了音调，又哄了一遍秦楚。 她做作地撒娇道：“吃了我的点心，要原谅我哦。” 秦楚本想装死装到底，给她难堪。 奈何六公主不依不饶，不仅把东西一个劲儿地往秦楚嘴角塞，还总朝昭然的臂膀上贴，靠得那叫一个越来越近。 别欺负秦楚看不见！ 她从眼皮缝隙把六公主的小算盘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居然敢占小和尚的便宜！！！ 秦楚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她“啾”地一声惊坐起，嗷呜一口就吞掉了喂给她的整块点心。 然后她锋利的尖牙，再“一不小心”划过了六公主的食指。 六公主娇生惯养出的一身细皮嫩肉，自然经不住秦楚这一下，立即便见了血。 讨回了尾巴之仇的秦楚，略显得意地咀嚼着口中食物。 她咧咧牙齿，憨厚一笑。 “啾啾啾啾啾啾啾。” 我也不是故意的。 “嘶，”尽管语言不通，六公主也敏锐地听出了秦楚叫声中的恶意。“你……你！” 它必然是在报复她！ 你了半天，也没什么大动静。 她总不能在昭然的视线里，因为一点点小伤，睚眦必报地发作秦楚吧？ 甚至不得不挤出一个虚假的微笑，以表大度。 “哈哈……不愧是大师的宠物，牙口不错。” 侍女机灵，不用吩咐便一拥而上，长吁短叹地替六公主仔细包扎。 “这可怎么办……不会留疤吧？” “轻点轻点。” “公主疼不疼？” …… 昭然后退，腾出位置。 如此，一众人就成了隔绝六公主与昭然秦楚的楚河汉界，将他们挡得严严实实。 那边七嘴八舌、嘈杂非凡，秦楚和昭然这里却截然相反，静得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秦楚回过神，才发现六公主递给她的那块点心，原来是茉莉的味道。 淡雅的花香清新，沁人心脾。 茉莉。 说来也巧，十二种花，怎么偏是它。 等下。 茉莉……花？ 秦楚险些忘了，在上个小世界中，她还有个重要的谜题没能解开。 ——令安朝迷惑不解的梦境，却是封钊的真实经历。 三个任务对象，三个“zhao”。 秦楚不信其中没有蹊跷。 眼下，她有办法来验证安朝和昭然的关系。 小狐狸头一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上了昭然的唇珠。 作者有话说： 恃宠而骄的小狐狸一枚呀～
第58章 清冷佛子8 ◎一边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忽然间涌上心头。◎ 点心香气不浓, 加上秦楚是一整块囫囵吞入腹中，现在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可就是这只剩下一丝一缕的味道，令昭然瞳孔骤然一缩。 他对这淡得不能再淡的茉莉花香, 感到不适。 也许从旁人视角上看，昭然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秦楚作为离他最近的人，看得分明。有那么一刹, 不止琥珀色的双瞳，昭然的眉心也动了一动。 在他们单独相处时, 秦楚偷亲昭然都快亲成了习惯, 而不管她狐形人形，他一向淡然处之，并不会出现这般反应。 所以秦楚能够确信, 出问题的是茉莉花香。 昭然没道理排斥它。 ——如果他与安朝毫无关系的话。 找到了。 他的阿克琉斯之踵……原来在这儿。 所以，安朝会梦见封钊的撕心裂肺, 谢昭然也会感应到安朝的痛彻心扉。 所以，他们三个人, 有可能本就是一体。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也许是一组相互关联的数据，也许，是同一个“灵魂”被投放不同的肉·体之中——就如她一样, 在“系统”的安排下, 穿梭一个又一个小世界。 但不可否认的只有一点：这是昭然目前最大的突破口。 秦楚一边冷静地想, 一边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忽然间涌上心头。 与此同时, 这股酸又被迟来的、钝钝的痛所覆盖。 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像是灵魂被猛地撕裂成了两片, 它们独立地存在着, 分别承载了她不同的情感。 一片告诉秦楚, 摒弃无用的杂念, 早点完成这莫名其妙的任务，才能脱离神秘“系统”的掌控。 一片却说，她不该无情到这个地步，在明知道对方有可能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的情况下。 秦楚从一开始接受任务时，劝自己的理由就是【虚假】。 世界是假的，人物是假的，他们的对话是假的，他们的感情也是假的。 那么毫无芥蒂地去编造谎言，去表演真挚，去费尽心思地建立一段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再狠狠摧毁它，这些又有什么呢？ 当系统问她有没有愧疚，秦楚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不过是一场场游戏而已。 欺骗数据也能算作是欺骗吗？ 可现在……她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了。 是人不是数据，亦或者是数据成了人。 无论究竟是哪一种，有区别吗？ 杀一个人很简单，一个人心甘情愿赴死的这份情，却太难承担。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但他明明不知道，不是吗？ 他为什么…… 两次。 为什么？ 秦楚宁愿没有听过安朝的梦境，没有察觉到任务对象们的不对劲。懵懵懂懂地闯过难关，也好过如今的进退维谷。 倘若放弃……系统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为了虚无缥缈的“良善”，她难道要永远留在无尽头的任务空间？ 不可能。 她做不到。 那她，唯有维持原状。 秦楚的感性在疯狂拉扯着她的理性，扯得她支离破碎、满脑子都乱糟糟。 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最后“啊呜”一口咬在昭然胳膊上，下了决心。 昭然轻拭湿漉漉的齿痕，道：“哭什么。” 秦楚一抹脸颊，凉凉的，果然有泪。 她……哭了？ 是啊，被轻薄的人是他，被咬一口的人也是他，怎么她反倒哭了起来。 她望着昭然澄澈的双眼，里面有一只赤色小狐狸，小小的。 他是本次任务攻略对象，她的任务是让他痛彻心扉。秦楚催眠似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三四遍。 平复好心情，秦楚娇娇地回答昭然道： “尾巴疼。” 昭然没再说话，只是与秦楚长久地、平静地进行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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