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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双手握成爪子的形状，虚张声势地吓唬道。 顾禾当然不会害怕秦楚，但他配合着秦楚瑟瑟发抖，嘴里说道：“饶命啊小祖宗，我哪敢说您的坏话啊。就是……和大师商量了一下咱们今晚的去处。” 他鬼使神差，没有选择对秦楚说出实话，而是小小地撒了个谎。 反正，这件事说不说都无伤大雅，昭然也一定不会拆穿他。 顾禾想在秦楚面前，尽力维护一下作为少年那脆弱的自尊心。 秦楚满意顾禾的回复，她轻哼一声，算是放过顾禾了。 转而起了另一个话题：“你没和我一起去如意楼真是亏大发了，我和你说，他们家的烧鸡名不虚传，香得我一连吃了两只……” 顾禾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拉着秦楚不着痕迹地一步步退离昭然。 虽然昭然大师足够宽宏大度，但还是不要在僧人跟前夸荤菜好吃了吧。 秦楚的声音越飘越轻，最后落在昭然耳中时已构不成完整的音节，只偶尔听见几下“咯咯”的笑。 顾禾把她哄得很开心。 昭然能判断出，秦楚的笑是真心实意。 ……他们何时走得这般近了？ 昭然阖上了眼，脑海中却是在不断翻转。 同行没两天，秦楚便在顾禾的目光中化成了人身。 顾禾惊奇地将秦楚和曾经记忆中的少女对上号，他心性纯良，对秦楚这只小狐妖并没有偏见，活泼的少年和少女很快就熟了起来。 吵架，斗嘴，闲着无聊时说说玩笑话。 比起枯燥无味的昭然，秦楚和顾禾的相处放松又自然，生动且有趣。 她不再来找昭然强行搭话。 可能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 …… 想到这儿，昭然冷冷地在心中审视起顾禾此人。 他与顾禾明明年岁相仿，可顾禾平日对他总一口一个“昭然大师”，恭敬无比。 却又仿佛在一意孤行地将他捧向高处。 与他们相隔甚远。 于是他们留他独自静坐树下，在一旁嬉戏打闹、说着只有两人听得见的悄悄话，都慢慢变得顺理成章了。 后来，昭然甚至觉得从顾禾嘴里吐出的“大师”这两个字，好生刺耳。 昭然几次皱眉，想同顾禾说“不必拘谨”，不必拘泥于这一个世人给的虚称。 是滚烫的念珠及时制止了他。 昭然恍然，他着相了。 他竟会纠结于一个俗世中的称呼。 属实不该。 尊敬和不尊敬，亲近或不亲近，只不过是身外物。 昭然起身，轻咳一声，中止了秦楚和顾禾的胡闹。 “歇息够了吗？天色不早，是时候动身了。”他道。 随后，昭然看也没看秦楚和顾禾一眼，一个人走在了最前方。 像是带着些许气性。 自打秦楚从如意楼回来，他就不知怎的，再静不下心。 诵过数百遍、倒背如流的经文，是前所未有地拗口，背一句，错一句。 昭然清清楚楚，他的心，出问题了。 他不看秦楚，秦楚也不去看他。 她抬高音量，问顾禾道：“小道士，你留的钱够不够啊？等到了前面的琚湾镇，我要尝尝他们的五味杏酪鹅和荔枝虾球。” 顾禾好脾气，又惯纵秦楚，她的要求几乎没一样是不满足的。他回秦楚道：“够啦够啦，专门给你留着一部分呢。琚湾镇繁华，鱼龙混杂，到时候还是我陪你去一趟吧……” 秦楚弯弯眼角，语调甜腻诱人：“顾小禾，你对我真好～” 顾禾面色绯红，腼腆地小声回道：“……应该的，应该的。” 秦楚的心情总是复杂多变，不开心就喊他“小道士”和连名带姓的“顾禾”，开心的时候，则会喊“顾小禾”、“小顾”、“小禾”。 …… 再往后，又是秦楚和顾禾一句接一句说不完的闲聊。 一直到琚湾镇，他们停住脚步，各自分房入住时，秦楚全程没有和昭然说过半句话。 其实与顾禾同行后，秦楚和昭然的对话便屈指可数。 他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古怪。 更准确地说，从树上的秦楚“不小心”掉落起，沉默就开始蔓延。 作者有话说： 没错，是有那么一点吃醋了XD
第65章 清冷佛子15 ◎不像是主人与宠物，倒像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人。◎ 夤夜, 万籁俱寂。 咚，咚，咚。 秦楚数着打更人的锣响了三下。 她恨恨地将脖子下面的枕头摔出床外。 睡不着。 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 脑袋里浮现的全是昭然身影。 眉眼俊朗，神清骨秀，一如画中走出的仙人。 与之匹配, 面对任何残忍邪恶的妖魔，他皆强大得仿佛足以碾压一切。 迷人非常。 而那个人始终冷冷清清, 端坐在蒲团之上, 面朝佛像。 虔诚得让人心生嫉妒。 恨不得，恨不得用尽百般手段、生拉硬扯，也要把他从神佛的手中抢走才行。 然后同他一起堕于这俗世的滚滚红尘之中。 只能说, 大概没有谁见昭然这般的人物过后，仍能够心如止水。 就连自认对男女之情淡薄的秦楚, 也没办法免俗。 她频频地回想起他们击杀蠃鱼的那个傍晚。 他向她望去。 惊鸿一瞥，便久难忘怀。 而那一眼, 究竟代表着什么？ 秦楚整宿整宿地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却怎么都想不出其中含义。 命悬一线、生死攸关的下一刻，他竟然立即转身去寻她。 这实在是……太不像昭然了。 秦楚与昭然朝夕共处了如此长的时间, 称之为昭然最反常的举动, 也不为过。 可秦楚没有昭然神通广大的本领, 他能轻易看透她, 她却根本琢磨不透他的一丁点想法。 不是爱恋, 不是憎恶, 也不是淡然。 他分明, 是在想些什么。有关于她。 * 次日清晨, 顾禾敲响秦楚的房门。 秦楚的两只眼圈像是拿烟熏过一般，黑黢黢的。 “昨晚又没睡好吗？”顾禾关切地问道。 “又”。 几乎每一天醒来，秦楚都带着浓浓的疲倦之意。 顾禾起初以为她是水土不服，想法设法地将住宿的地方更换成费用不菲的客栈，又竭尽所能地满足着秦楚的吃食。 然而她不知为何，依旧难以入眠。 秦楚话还没说出口，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嗯，外面太吵了。” 该死的敲更人。 那会儿她都快要睡着了，被敲得一个激灵，瞬间精神抖擞，继续对着脑袋里的昭然猜来猜去了。 顾禾眉头一皱，又不着痕迹地舒展开来。 吵？ 道士们自幼为捉妖而修炼，五感比常人要敏锐得多，可是他直至入睡，都没有听见外面有过吵闹的动静。 况且这条街也不位于中心地带，深更半夜哪会有什么人来往呢。 他并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秦楚的言不由衷呢。 顾禾想，秦楚难眠的原因，大抵离不开她与昭然两人之间僵硬的氛围。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顾禾总觉得秦楚和昭然的相处模式古怪极了。不像是主人与宠物，倒像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人。 不。 不是这样的。 顾禾在心里用力地摇摇头。 昭然大师是至高无上的圣洁佛子，他这龌龊的想法，无疑是在玷污大师。 可昭然大师不会有这种想法，不代表秦楚不会有啊。 秦楚，看起来十分在意昭然。 她对她口中的“臭和尚”的一举一动都嗤之以鼻，以为自己厌恶到一眼也不想看见对方，其实表现得截然相反——比谁都渴望见到那个人的脸，却又在拼命地去克制这股冲动。 因为太刻意地去回避，反倒弄巧成拙，更加明显。 ……也只有昭然在附近时，她才格外亲近顾禾。 “……小道士？醒醒，快醒醒。”秦楚多次呼唤无果，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顾禾头上。 顾禾无意识地“啊”了一声，顺手揉了揉脑袋。双眸随着痛感恢复神采，他抿了个笑容回秦楚，道：“抱歉，刚刚好像没听清你说话。” 见他终于缓过神来，秦楚狐疑地问：“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遍，都不理我。” 莫名其妙……盯着她的眼睛就开始发起呆。 顾禾避而不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时间还早，要不要带你去逛一逛？” 他们要捉的估计是只狼妖，逢十五月圆夜便作恶杀人。今日是十四，它定不会现身，所以他们还不着急寻它。 秦楚没忍住，又捂住嘴朝着顾禾打了一个小哈欠：“……那就走走呗。” 虽然精神不振，但她反正躺下也睡不着，不如干脆出趟门四处看看。 听说琚湾镇有位大厨，烧鹅做得可是一绝呢。 顾禾脸上写满了高兴，步子却慢吞吞的，甚至有些踌躇不前。好半天都没能从昭然紧闭的房门口越过去。 “又愣什么？走啊。”秦楚不解。 顾禾迟疑再三，最后还是艰难地跨出了这一步。 他温温柔柔地笑道： “来了。” * 房内，写满墨汁的纸页铺了一整桌。 昭然双目通明，显然是一早就醒了。 但他没有选择推开门向秦楚和顾禾打声招呼。 昨晚他同样没能睡着。 本应像往常一样打坐，但他迟迟静不下心来，烦躁之意渐浓。 想不明白。 聪慧如昭然，无论再佶屈聱牙的经文，他皆是一点就通，甚至极少向主持和师兄们求教。只需看上那么一两遍，自能领会其中意味。 所以他习惯了看物是物、看物非物，哪怕是变化莫测的人心，也并不能将他迷惑分毫。 秦楚接近他是别有所图，昭然一直都明白。 他保持着冷眼旁观，将秦楚的各种心思一一看穿，心境却始终固若金汤，不曾动摇。 ——这是他以为的这样。 直至昭然发觉，他竟开始为秦楚担忧。 明明知道她或许是故意摔下树，为的是测试与考验他。 但他的心慌得可怕，像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风呼啸着往空荡荡的内里灌着，冰且冷。他除了奔去接住她、抱个满怀以汲取温度以外，束手无策。 师父教导他，失去和获得，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离去即是到来，到来即是离去。他点头，从此将得与失看得极淡、极淡。 因为一旦计较，就会忘却本心，陷入无尽的迷乱之中不可自拔。 那他是自何时计较起秦楚的靠近和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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