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妩媚多情,一个纯净甜美,甚至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类型。 昭然却不由自主地将她们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 为什么? 昭然想不明白。 他尝试着审视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否对秦楚起了什么不一样的心思。 ……可是仍旧一无所获。 * 在昭然心绪如麻、痛苦不堪的时候,秦楚也同样一动不能动弹。 她有些唾弃现在这个软弱迟疑的自己。 既然之前明明都想通了,那她为什么不能继续把恶人当下去? 反倒陷于愧疚这类无用的情感之中,犹豫彷徨。 甚至变得有些不像她自己了。 是进是退? 秦楚找不到“正确”的路。她也没想找到。 她需要的是,有一个人来推她一把,帮她做出一个选择。 无论对或错。 “小道士。”秦楚干巴巴地称呼眼前人道。 这位少年道士出现得太及时了。 就好像…… 是上天注定他要成为打破昭然和秦楚困境的转机。 秦楚的声音又低又轻,连离她最近的昭然都没能听清楚,和喃喃自语没什么差别。 所以小道士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秦楚,应该没听见、也没认出秦楚是谁,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昭然身上。 他虽看出了他们一人一狐目光中的呆滞无神,但是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一概不清楚,又推不出有用的东西来。 所以干脆反客为主地自我介绍道:“在下顾禾,久仰昭然大师大名,不想今日竟能一见,实属幸事。” 见昭然反应平平,顾禾倒不泄气。 他把腰间古旧的罗盘取下,端放在手中,又补充了一句话:“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不打紧,可我师父青云道人,想必昭然大师有所耳闻。” 青云道人,据传道行高深,曾以一己之力抗衡覃芩山下失控的狼王,并将其活捉。这件事后他出了名,机缘巧合去了京城伴贵人们左右,如今的名声说是半个国师也不为过。 比起为人处世一板一眼的僧人,还是道士更为受宠。 少年举止沉稳,唯有在提及师父的名字时意气风发,显然是常在心中引以为豪。 昭然却没对“青云道士”四个字表现出什么敬佩之情,他微微颔首,回顾禾了一个字: “嗯。” 昭然的态度简单明了:不管是谁的弟子,与他又有何干。 秦楚默默在旁边看着,都免不得替顾禾尴尬。 昭然连见到皇子公主都不会说几句奉承的话,何况是一个道士的徒弟呢?顾禾如果想从他嘴里得到几句寒暄的客套话,那可要比登天还难。 秦楚完全能够预料昭然的答复,但是,她弄不懂顾禾的来意。 得了一个“嗯”后,顾禾便杵在了原地。 昭然不再说话,顾禾的神色好似嗫嚅难言,也开不了口。两人相对而立,却没了下半句话。 “咕噜”。 是秦楚的肚子在响。 昭然和顾禾齐齐看向秦楚,她羞涩地朝肚子捂去,动作幅度太大,险些站不稳腿。 尽管是被昭然驮着走了一路,但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竟被饿得头晕乏力。忙碌了半天摘的果子,也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 “昭然大师,你大概有所不知。”借着小狐狸的这一声“饿叫”,顾禾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在你走后,五皇子便说服了三皇子和他联手。他心存不满,趁机又在三皇子面前多加诋毁于你,导致京中许多人对你不喜……所以如今放眼整个梁国,没人能接受你的化缘。” 说着,他瞥了一眼昭然右侧。 那里是堆成山的野果子。 顾禾眉头紧蹙,直截了当地问昭然道:“难道大师要一路这般餐风饮露下去吗?” 五皇子是见收服昭然的路走不通,干脆另起灶台依附于兄长,等日子长了再做其他打算。 他既然要打压昭然,便压得彻底一点,将几位兄弟的心都绝了。 京中暗流涌动,纵使昭然远在江城、陵城,也不会好过。 昭然垂眸,显然对顾禾的意思了然于胸。 说来说去,无非是多吃些苦。 他这云游一行,本就是为了尝尽世俗百态,尤其……是七苦。 他薄唇微张,道:“不妨直言。” 顾禾来得突然,话说得看似掏心掏肺地为昭然着想,却没缘没故、意图不明。 兜兜转转好半天,仍是云里雾里,扑朔迷离。 躲在昭然身后的秦楚,也好奇地盯着顾禾打量,黑黝黝的眼睛转了又转。 道士们素来依靠攀附权贵而存活,所以他们比普通人更注意表明自己的“忠心”。顾禾倘若此时想伸手拉昭然一把,无疑是在赤·裸裸地与京中那些贵人作对。 他不会好过,他尚在京中的师父青云道人恐怕也会难办。 图什么呢?
第63章 清冷佛子13 ◎眉心朱砂红似血,俨若神人。◎ ——图一个心安。 顾禾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他不忍昭然这等人物被权势之争陷害得连饭都吃不上,仅此而已。 虽身为深受世俗偏见的道士,可他心思意外地纯净。 顾禾有什么好主意吗? 没有。 但他认为见到昭然是如此境遇, 他该帮帮昭然。 顾禾憋了半天,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的办法。 他朝昭然腼腆一笑,缓缓道来:“不如……昭然大师就此与我结伴同行。师父交代我出门历练, 替百姓们降妖除魔,若得大师施以援手, 定能事半功倍。” “而同行路上的吃食, 只管交给我来,不必大师操劳。” 句子拐来拐去,最后落在“吃食”方向, 才让人顿悟顾禾藏在深处的好意。 昭然被世人尊称一句“大师”,并不是徒有虚名。他苦心修行数年, 佛法精湛,加上那千年难遇的天生佛心, 让他压制邪魔更是向来不在话下。 顾禾在想施以援手的同时,又不想让昭然难堪,所以费劲地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来说服昭然。 稚嫩且笨拙。 却饱含一片赤子之心。 秦楚望着眉眼青涩的顾禾,自厌地垂下头颅, 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击着地面。 素未相识, 仍旧顶着所有可能因此造成的糟糕后果, 倔强而叛逆地选择为昭然雪中送炭。 顾禾的所作所为像一面清晰可见的镜子, 立在秦楚面前, 照得她自惭形秽、无处躲藏。 她捂住眼睛, 仿佛被这纯粹的良善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是她做错了么? 她已经朝前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到底, 该不该回头? 顾禾翘首以盼,还在等昭然的答案。 昭然和秦楚同时开口。 “不必了。” “一起吧。” 昭然是不喜与外人打交道,秦楚却是觉得,现在的她不适合继续和昭然独处。 有顾禾在,没准会改变她和昭然之间错综复杂、理也理不清的关系呢? 总之,一般除妖历练这种充满变数的事情,最容易寻找到新的突破口。 秦楚整理好情绪,抻起身子,扯扯昭然的衣袖。 昭然垂首看她,她便可怜兮兮地指着瘪瘪的小肚子,向他卖惨:“臭和尚,我好饿好饿。咱们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 昭然一言不发,弯腰拾了个果子递到秦楚嘴边。 秦楚嫌弃地拍拍上面的灰,咬了一小口,然后立即吐了出来:“呸呸呸……好酸!” 其实是甜味居上,混合了几不可察的一点酸,对于饥肠辘辘的小狐狸来说是再美味不过了。更何况,如果真是秦楚表现得那般难吃至极,也不会有蛇忠诚地守在这棵树上。 但是秦楚必须认为它不堪入口。 “臭和尚……” 她扔掉野果,又撒娇地缠着昭然不放。 “反正你也希望除去那些作恶多端的妖怪,干嘛不和小道士合作啊?他细皮嫩肉,肯定没什么大本领,一不小心就死在妖怪手里了呢。你们和尚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再说,本来我们也没有一个清晰的去处,不是吗。” 主持决定放昭然云游时事发突然,佛教又讲究一个因缘而定、随遇而安,他们这一趟注定是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遇上顾禾,某种程度上不就是他们的“缘”吗? 顾禾听见秦楚明晃晃的诋毁,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既生气,但鉴于他初出茅庐不久,又缺少十足的底气反驳。 最后他沉默良久,才附和似的小声说了一句:“……还望昭然大师同行。” 秦楚没有为顾禾的帮腔感到开心,反倒有些不爽似的,轻轻抿了抿唇。 小道士倒真是心地善良,连学术不精的烂帽子都甘愿背上。 让她对虚伪自私的自己愈发生厌。 明明……明明她也只是逼不得已啊。 昭然没有反驳秦楚的提议。 他怔怔地盯着面前那棵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当秦楚以为他要拒绝,打算再抛出一个同行的理由时,昭然骤然开口,道:“既如此,那便有劳顾公子了。” 意料之外,昭然竟是突兀地想通了。 秦楚探究地向昭然看了一眼,昭然没有回应她,一对没有焦距的瞳孔里尽是茫然。 大概,是秦楚刚刚对他刺激过头了。 …… 不管怎样,从此刻起,各怀心事的两人一狐开始结伴,朝降妖除魔、除恶扬善的大道行进。 哪里有百姓经受妖魔迫害,他们便朝哪里去。 第一站,是距这里不到十里路的沽泊镇。 “我途径洞滨时,曾听渔民说过沽泊镇近日不太平。镇南边的那片海岸常有诡事,不信邪的百姓出海打捞,会连人带船一起莫名其妙失踪。” 一边走,顾禾一边将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正是为着这个缘由,他直奔南方,才撞见了昭然和秦楚。 听昭然“嗯”了一声后,顾禾小心地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是某种水妖作祟,但线索太少,没办法确定到底是蠃鱼还是蛊雕。” 只有一个幼儿懵懵懂懂地提起过,在岸边停顿时,曾有奇特的声音入耳。蠃鱼音如鸳鸯,蛊雕音如婴儿,差别细微,还需要亲自走一趟方能知晓。 “希望不是蛊雕。”顾禾叹息。 蛊雕生性凶残、极度嗜杀,倘若落其手中,从不会留下活口,一出世必有大乱。 不过沽泊镇渔民的失踪并不频繁,是蠃鱼的概率会大得多。 * 暮色沉沉,南海空无一人。 冷风刮过水面,掀起阵阵波澜,平添几分寂寥。 想必是接二连三的出事闹得人心惶惶,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冒这个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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