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一瞬,傅誉之走了,他也课业繁忙,想着明早再解决也不迟,就没管了。 于是,傅誉之成功错过了今晚最后一次从旁人口中得知真相的机会。 …… 村口。 夜森森,风萧萧,农家的窗户漫出暖黄的烛光,在地面上落下树影婆娑,让春夜显得没那么寒。 参天大树旁,拴着三匹高头大马。 扶峰坐树底下,一手捧着小本本,一手拿着笔,却迟迟不忍落下字迹。 难不成,真的要写下那最后一句吗。 杭女嫁作商人妇,怀王顾夜出东州。 然后,多年以后,再盖棺定论。 此生不复相见?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情况就坏到了这个地步。 下个雨都还有乌云预警呢。 他心里是真难受,从小到大,一次次看着傅誉之这样受到伤害,安安静静,冷冷淡淡,却什么也做不了。 羽京坐他旁边,摇着扇子,实在看不下去。 一个高肩阔背的男人,像是快哭了一样,哪里还像堂堂十万禁军统领。 于是一把扯下扶峰手中的小本本和笔,铿锵有力道:“你放心,他今晚走不了。” 扶峰偏过头:“?”
第43章 回首映明灯 “我算是发现了, 你跟你家少爷一个德行。”羽京摇着扇子,看着远处村中屋舍的点点灯火,悠悠道。 扶峰:“?” “太要脸了。”羽京接着说。 扶峰被气笑了:“是比不过你的脸城墙八丈厚。” “朝堂上挺杀伐果断, 恣意风发的一个人, 一到这种事儿上就拎不清, 扭扭捏捏, 婆婆妈妈。”羽京眉微微拧着,解释道。 不同于傅誉之和扶峰,一个留守儿童,一个孤儿,从小就在九清峰上相依为命,羽京是正儿八经被老子娘拿鸡毛掸子满山庄追着打骂大的。 所以在羽京的认知里, 从来都不会质疑别人的喜爱。 或者换一种说法,是从来都不会去质疑自己值得被爱。 在他看来, 杭有枝对傅誉之的喜欢真的很明显了, 谁不喜欢还带你吃大餐都点你喜欢的菜, 给你买贵衣服自己抠门的要死, 跟你坐小溪边谈人生谈理想啊?那不是有病!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整件事都还扑朔迷离着,傅誉之却直接产生那样的推断, 简直就是离离原上谱! 再说了, 就算那件事是真的,也不该黯然退场啊! 要换做他, 才不会给人留十万两再一声不响离开, 这不明摆着让杭有枝和别人逍遥快活然后把痛苦都留给自己!去他爹的狗屁祝她幸福!谁管你岁月静好啊! 他高低要给人闹几场,闹的人祖坟翻天遁地, 不整个强取豪夺就算不错了! 羽京这样一说,扶峰直接沉默了, 不由想到了两件往事。 小时候在九清峰上时,师傅和师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他们的师兄,师兄比他们大很多,在他们还没上山时就外出游历了,只有偶尔才回来探望师傅、师娘和师祖,小住上几个月。 那时他刚被师傅从山下捡回来没多久,傅誉之也还不到六岁,师兄第一次来信说不久后要回来,师娘一接到信就高高兴兴地念叨了好多天。 他们虽然从未见过师兄,但也都知道师兄要回来的消息,并且看出来不只是师娘,师傅和师祖整日也乐乐呵呵的,都很期待师兄的归来。 然后某天,他和傅誉之在外面给小兔子喂完草,要回家吃饭,刚并排走到屋门口,就见屋内饭桌边,坐着一个英俊高大的男子,师祖坐一旁笑着捋胡子,师傅倒水,师娘端糕点,都围在那个男子身边,拉着问东问西的。 他和傅誉之,就站在门口,站了很久,迟迟不敢进去,怕破坏师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 还是师娘,注意到了他们:“之之,扶峰,站外面干什么呀!快进来啊!” 从五岁到十二岁,傅誉之也不是一直都待在九清峰上。 十岁那年,傅誉之回过一次家。 师娘接到信,信里面说,侯爷和夫人想给傅誉之办个十岁生辰宴。 傅誉之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傅誉之很高兴。 山路都是跑着下去的,坐车都止不住地睁着大眼睛往外张望,坐船半夜了还要在外面看星星不舍得睡,生怕一觉醒来到了京城没人叫他。 船好不容易到了岸,循着幼时的路,被来接船的人领到傅府,那一天正是傅誉之的十岁生日。 结果进了府门,就远远见到花厅中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在圆桌前,侯爷夫人自不必说,当时还是宫妃的大小姐也回来了,一些叔伯兄弟姐妹,管家嬷嬷丫鬟都在旁候着,欢声笑语。 只是,那热闹和欢笑的中心并不是傅誉之,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两三岁,被夫人抱在腿上,众人都在逗着她说俏皮话。 小姑娘那双大大的杏眼,与夫人和傅誉之的如出一撤。 傅誉之不用问也知道,那是他的妹妹,一个直到他十岁那天才知道存在的妹妹。 那一年,傅圆圆三岁。 三年,都没有人告诉傅誉之,他的父母有了一个新的孩子,他有了一个妹妹。 少年的心在漂泊,步子却不徐不缓,离花厅越来越近,童语笑闹越来越清晰。 “扶峰,我想回九清峰了。”扶峰现在还记得,傅誉之当时低声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傅誉之说这句话的缘由,扶峰当时不懂,现在差不多明白了,可能是,九清峰上的师祖、师傅和师娘跟傅誉之并没有血缘关系,并且他们也一直知道师兄的存在。 就在这时,花厅众人中央的小姑娘像是终于开了窍,朝门外清脆地喊了声,“哥哥!” 众人这才齐齐将目光投向门外的傅誉之。 那天以后,傅誉之有了一个妹妹。 所以,怎么会不质疑呢? 傅誉之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别人的唯一选择。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别人的第一选择。 他虽一剑能挡百万师,孤身力战满朝野,但于情字一事上,是真的不确定,不自信,也不擅长。 “那能怎么办啊。”良久,扶峰才低着头问。 他从下午就觉得整件事有问题,已经派人暗中去查了,但傅誉之就是决意今晚离去,探子那边也还没个结果,就不上不下的,他一时也没个办法。 一直以来,他都衷心地希望,傅誉之付出的所有真心都有结果。 更何况,是杭有枝,傅誉之这么多年第一次喜欢的姑娘,一个会让傅誉之落泪的姑娘。 羽京一看扶峰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气的把扇子往扶峰脑壳上一敲,怒道:“你呆啊!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啊!你和我总能干点什么吧!” 扶峰被敲的沉了下肩,接着捂着脑袋,偏头看着羽京,嘟囔着:“可少爷都决定要回京城了。” 他想着,先顺着傅誉之来,大不了真相查清后再卷土重来。 羽京一个白眼翻上了天,“你倒是听他的话!” “那我这回听你的?”扶峰看着羽京,扬了下眉,等着羽京发表高见。 要是羽京今晚能把这事儿解决了,叫羽京一声爹也不亏。 羽京把扇子一搁,取过身旁的三坛子酒,开始说他的计划:“探子那边是还没有消息,但今晚也不能让傅誉之走,一走再回来就难了。” “你听我的,等下傅誉之一来,我们就灌他,撺掇他回去找杭有枝问个清楚。” “实在劝不动,就把他灌倒捆上,我们去找杭有枝,帮他问清楚。” 扶峰骇然,“这能行吗?” 羽京挑眉:“你有更好的办法?” 扶峰抿了抿唇:“……” “那就听我的。”羽京拿起扇子一打,事情就此敲定。 甫一敲定,两人就见不远处黑漆漆的,只有一两点灯火的错落屋舍前,有一白衣少年身负长剑,素发带连同高高束起的墨发在风中飘扬,正向他们走来。 羽京连忙把扶峰拉了起来,“诶诶诶,他来了。” 傅誉之其实走的很慢,或者说今晚的一切都很慢。 他把房间仔仔细细收拾完,把钱一丝不皱压到桌子上,又前前后后检查了两遍,才出门。 出门站在院门口,看着杭家的屋子,看着杭有枝亮着的窗户,看了半天,直到听见动静,知道是议完事了杭有枝要送王大娘和郑氏出来,才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以前每天同杭有枝一起走过的路,仿佛无比漫长,又无比新奇,好像多了很多他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比如路边有兰白色的小朵野花,附近一家养了条机警的黑狼狗,房檐上有胖乎乎的狸花猫。 他知道,他心里是舍不得的。 可他好像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 “走吧。”傅誉之走到树下,又回头看了一眼,虽然杭有枝家的屋子在村子深处,什么也看不见,接着看向面前的扶峰和羽京,掀了下睫道。 羽京见状立马弯身将地上的三坛酒抱了起来,笑道:“夜里风寒,喝点酒暖暖身子再上路吧。” “也行。”傅誉之答应的很快,接着伸手取过酒。 其实他也没那么急着回京城,或者说,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待在杭有枝身边。 也很想找个人,陪他坐一会儿,现在就不错。 三人随意散在树底下,一人一坛子酒,酒是之前剩下的竹叶青。 羽京开始了他的表演。 “真就这么回去了?”羽京酒放身边,还没开,看向身旁的傅誉之问道。 傅誉之敞着腿,坐扶峰和羽京中间,垂着睫,慢条斯理地掀着酒盖子,没答。 “别半路后悔了,又要回来哦。”羽京笑着。 傅誉之掀开了酒盖子,清冽的酒香一下子就漫了出来。 他听到这话,想着,好像也用不着半路,他现在就想回去了。 可回去,干什么呢,看着杭有枝成婚,再去喜宴上喝一杯酒? 傅誉之不由就苦笑了一下。 扶峰在一旁,想着等下可能要把傅誉之捆了,就没打算喝酒,又看见傅誉之着失落的神情,也开始附和: “是呀是呀,我觉得那事情肯定有问题,已经派人去查了,而且杭姑娘又没赶你走,不如你再等等看?” 傅誉之仰头灌了口酒,扬眼一笑,“还要等她赶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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