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霜有些不道德地想着, 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把女主召回宫来,那段淞的昏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段琉闻言又沉思了半晌, 随即微微颔首,“你说的也是, 就先把她召回来吧,可如今岭南的疫病虽说有所好转,但也没有完全消除,让谁去呢?” “长公主殿下,属下愿意前往岭南,为陛下带回那位侍郎夫人。”黑衣人立刻接上。 段琉回首看向他,倒也没有继续商讨,便同意了他的提议。“你去我自然是放心的,但也要多注意些,别当真染上了疫病,如今虽说有了对症的方子,但难受的毕竟是自己。” “谢殿下嘱托,仆定不辱命。”黑衣人拱手,一脸笃定道。 段琉又在段松身边照料了半晌,喂他喝了一碗参汤,这才一脸不舍的离开了含凉殿。 二人回到明义殿后,却发现许久未见的叶如曼竟出现在了殿中,见到她们忙站起身来迎上,似是已经等了许久了。 傅南霜顿时有些意外。 “德妃这是…?” 叶如曼的眼角有些泛红,应是刚刚哭过,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有些不妥,惊弓之鸟一般垂下头,声音哽咽道: “殿下,您可知晓陛下何时能回宫?” 傅南霜心头一扥,但面上不显,回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叶如曼吸了吸鼻子,语气哀戚:“回殿下,家母的身子怕是扛不住了,所以想向陛下求一道出宫归家的旨意,只为见家母的最后一面。” 后宫的妃嫔若是没有皇上的旨意,一旦入了宫,便几乎再也没有出宫的机会了。 即便傅南霜现在身为皇后,但也依然没有这个权力能允许她出宫。 傅南霜暗忖了片刻,随即问道:“令慈可是生了什么急病,需要请太医去看看吗?” 叶如曼却只是咬着自己的下唇摇了摇头,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殿下,家母并非有什么恶疾,而是…” 她似是原本沉下心来想要如实相告,但说到一半却又觉得难以为继,便还是将话头吞下,脸色微有些憋闷的泛红。 “还望殿下开恩,若是陛下暂时回不了宫,那便请殿下为妾传一封信去,求陛下一道旨意吧。” 傅南霜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她自然是想放叶如曼出宫的,毕竟这是人家家中的生死大事,哪能一点情面都不给呢?但从流程上讲,她又确实没这个权限。 而段淞如今别说下旨了,连床都下不了。 她看向段琉,递过去一个只有两人看得懂的眼神。“皇姐,德妃与叶夫人毕竟是孺慕情深,若是陛下来不及回信,那我们可否网开一面,先让她回一趟母家呢?” 段琉看了眼叶如曼,随即对着傅南霜微摇了摇头。 那意思便是不行了。 傅南霜其实有些尴尬,对于别人这般情真意切的恳求,她却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生出了一丝负罪感。 她压下胸中情绪的翻涌,对着叶如曼温声编织着谎言,“德妃,你放心,我这便去给陛下传信,若是他有了答复,我便放你出宫。” 叶如曼立刻感激的点了点头,连声道,“多谢皇后殿下。” 待到她离开后,段琉又遣散了旁人,低声解释道:“此事并非是我不留情面,但是如今陛下在宫中的消息,也不知有没有走漏出去。若是当真放她回去了,倘若她向家人传递了什么信息,这后果也不是你我能担待的起的。” 傅南霜也没多说什么,轻嗯了声表示理解,毕竟一国之君陷入昏迷这事儿,往小了说,说不定会引起宫变,往大了说,外族趁机入侵也是有可能的。 她将段琉送回偏殿后,刚刚转身,却瞥见对面的偏殿的门似是开了一条缝,衣摆的一角在其后一闪而过,可待她定睛看去,那门却是结结实实的合上了。 傅南霜眯了眯眼,疑惑地轻吸了口气。想来是自己眼花了? * 第二日,傅南霜和段琉一道前往含凉殿时,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却又不是很熟悉的人。 他穿着着一身官袍,正立在榻边,似是有些手足无措,想要上前握住段淞的手,却又停在空中,随即颓然垂下。 傅南霜的视线不由扫向的段琉,面露疑惑。 段琉却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无事,是我去告诉吴相的。” 朝中政事向来是吴相替段淞打理的,这两人虽时有争吵,看上去不太对付,但在政务上而言,倒也大都是站在一边的。如果说朝中的官员还有谁是在倾尽心力辅佐段淞的话,也只有这位中书令了。 但傅南霜仍不免想起她曾告诉过自己的那个有关先帝的传言。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可那位中书令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声,倒是直接转回身来,对着他们见了礼。 “见过皇后殿下,长公主殿下。” 傅南霜轻应了声,却在这个时刻走了神。按照他这个语序来说的,其实皇后的身份比长公主还要稍高一些。毕竟他可是首辅,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吧。 她稍回神后,这才打量起了这位宰相。同他第一次相见,也正是她第一次举办宫宴的那次。 那时正值中秋,到现在其实也不过三四个月罢了,可这位吴相看上去倒像是老了十来岁似的。 宫宴当日所见,他虽脸上虽有些风霜的痕迹,但更多的只是给人以沉稳的印象,看上去不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如今他却已经白了半头,面上的沟壑也干枯加深,倒当真像个长辈。 他见傅南霜似是有些迟疑,便沉声承诺道:“皇后殿下放心,此事我定不会告知旁人。” 傅南霜点了点头,但却想起原本这事儿,段淞只打算告诉他一个人,后来她告诉了段琉,段琉又告诉了这位中书令。 而那位黑衣人还将这个消息带去了岭南。只怕这个秘密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而中书令则再度转回身背对着她们,这回倒像是下了定决心,跪坐在榻边的脚凳上,抬手握住了断松的手。 傅南霜见他的肩膀似是有些微颤抖,倒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似的。 段琉见状,便将她拉出了内间。 “我只是觉着,他如今本就代陛下暂理朝政,总还是要将此事告知他的,与其让另外那两个先得了消息,那倒不如先同吴相通个气,我们也好做两手准备。” “皇姐的顾虑有理。”傅南霜点头,表示理解。 段琉又拍了拍她的手,“他如今这反应,你也别见怪,他对陛下本就忠心耿耿,有些真情流露,也在意料之中。” 傅南霜心说这可不只是真情流露,这简直跟死了亲儿子似的。 “这我自然省得,既然吴相也知道了此事,那看来为陛下寻名医这事儿倒是更方便了。” 段琉点了点头,“是啊,也不知送去岭南的信,何时才能传到。” * “虞娘子,这方子是又有变动吗?我家夫君说,觉得这药喝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啊?” 虞鸢将晒好的药材收回箱中,对着那人笑笑,“自然是有变的,随着病程的不同,我对各味药材也有所增减。” “哎哟,真是多亏了虞娘子费心了,你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虞鸢笑着摇摇头,“哪里的话,治时疫这件事可不止是救人,我这可是在救自己呢,当然要尽心尽力了。” “那也不是想救便能救的,虞娘子你可是神医呀。” 虞鸢正想回话,却听见前院里有人对她喊了句,“虞娘子,有人找你。” 她倒也没有多想,想着应是自己的病人或是病人的家属前来问询相关的事宜,便同那人点了点头,跨门去了前厅。 她刚绕过屏风,却见到了一个一脸肃杀的黑衣人,这人应是刚赶路而来,风尘仆仆,衣角上还带着些许泥点。 虞鸢有些心悸,谨慎地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形隐到屏风后,隔着一层薄纸问道:“不知这位先生从何而来?为何事找我?” 黑衣人并未说话,片刻,虞鸢却见一个信封被丢到了她的脚下。 她犹豫了半晌,随即俯身缓缓将那信封拾起,捏着那三层薄纸,却并未想好究竟要不要拆开。 她正在犹疑之中,那黑衣人也凑近了屏风,低声开口,声音只有二人能听见。 “这位夫人,我自京城而来,宫中有要事相邀,你若想好了再打开,你若未想好,那便还是不要开了。” 虞鸢心头一跳,随即将那信封原封不动地丢了回去。 “这么严重?那我还是不开了。”
第51章 声望 黑衣人见那信封又被丢了回来, 脸色一黑,心说这女子真是不知好歹,正欲加重几分语气, 好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疑问。 “娘子?这位是?” 黑衣人捡起信封后, 缓缓回身,心中稍计较了一番,随即对着那人拱了拱手。 “敢问阁下可是齐经略史?” “正是在下,”齐越泽将原本抱在怀中的十来本册子放在一旁的桌上, 也对着那人回了一礼, “不止阁下是?” “仆自京中来, ”黑衣人用目光指了指身后的屏风, “有要事同贵夫人相商。” “我家夫人?” 齐越泽原本听到他来自京中, 又瞥见了他手中的信封, 还以为他是替老师来传信的。可这人竟然是来寻他夫人的? “正是, ”黑衣人的语气一沉,面色异常凝重, 压低了几分声音,“是宫中的事。” 齐越泽闻言, 心中也暗有了几分计较,岭南如今的疫病尚未完全清除,可任是如此这人也依然大着胆子前来, 想必确实是紧急的要事。 “那先生这边请。”他抬手侧身, 正欲将他迎进后院。 “不可!” 虞鸢听他竟要引狼入室,不免焦急, 忙出言制止。 黑衣人的动作一顿,又拧起眉头, 而齐越泽也大为不解。 “夫人…你这是何意?” 虞鸢从屏风后伸出半个脑袋,对着齐越泽远远抛出一个眼神,示意他靠近说话。 齐越泽虽疑惑,但他家夫人向来是颇有主见之人,若是此时同她对着干,只怕自己今夜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往后这事还会被她时时提起,作为自己的罪证拿捏他。 两相计较了一下,这位陌生人的感受倒也不那么重要了。 他有些尴尬地同那黑衣人干笑了声:“先生稍候。”随即便越过他绕到那屏风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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