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她的医术,”段琉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微妙,“她这长相实在是…太打眼了。” 傅南霜了然,看来女主果然是长在你们段家人的审美点上了。 “确实,虞娘子才貌双全呢。”她笑着回道。 段琉眯了眯眼,“你真就一点也不担心?” “皇姐这话倒是问到我了。”傅南霜装傻。 “你就不怕陛下醒来后看到这样一个佳人,就生出些觊觎之心来?这可不是我胡说,过去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荒唐事。”段琉有些忧虑地瞧着她,倒似确实在为她担心。 傅南霜心说她确实担心,但担心的并不是自己。 “皇姐,虞娘子是个好医者,她的长相如何,并不影响她的医术,如今我们所求的,也无非是要将陛下唤醒,若她能做到,那我便没什么可担心的。”她虽这么说着,心中却有些虚势。 万一…她真把人害了怎么办。 段琉闻言笑着摇摇头,“也是,就当是我想左了吧,陛下也不是这样孟浪的人。” 傅南霜笑了笑,没有回话。 这可真说不准呢。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虞鸢几乎每天都在改进她的方子。 到了后来的五六天,她甚至连一天三剂的汤药,都要根据脉象随时进行调整。 但这段时间里,傅南霜的心情却颇为矛盾。 她知道段淞越早醒来越好,毕竟如今科举日渐临近,又有祁王在外虎视眈眈,段淞若再不出现,只怕真要天下大乱了。 但她却又怕他突然醒来。 她实在不知道,这两人当真相见之后,究竟会导向一个怎样的结局。 “殿下,好了。” “什么好了?”傅南霜本在一旁看着虞鸢给段淞诊脉,想起原书剧情又恍惚走了神,这会儿突然被她叫住,竟也不知她之前说了些什么。 虞鸢却笑了笑,“陛下的毒已经解了。” 傅南霜心头一跳,忙看向段淞,见他的双眼仍旧紧闭着,这才松了口气。 “那陛下何时会醒来?”她试探问道。 “应当就在这两日了,”虞鸢沉思道,“此前是因余毒未清,所以陛下一直醒不过来,如今虽已将毒解了,但陛下的气脉有损,还是需要些时日慢慢恢复的。” 这两日? 傅南霜看向陷入沉思的虞鸢,又扫了眼面上已显露出几分血色的段淞,心跳随着思绪的运转渐次加快。 如果说段淞现在的状态已经没什么大碍,不日即将醒来,那自己其实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差赶紧逃出宫,也不必有什么心里包袱。 可… 她的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虞鸢,只见她正仔细整理着自己的银针,面色恬淡,似是颇为投入,全然不知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傅南霜只觉得自己的脏腑像是被投入了水中,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重重夹着,丝毫喘不上气来。 应该让她这样全然无觉地被剧情所掌控吗? 或者说…让她也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赶紧走? 傅南霜不知道的是,对方此刻心中的挣扎也不比她少半分。 虞鸢其实早就将银针收好了,但她装作忙碌的样子,已经全套银针从头到尾数了十来遍。 她实在不知究竟该如何同皇后说明自己的担忧。 因为这担忧实在是…没什么来由。 一切都源自她去岁夏日午后小睡时的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参加了一场宫宴,在那场宫宴上,如今躺在榻上的这位年轻帝王,将她强行留在宫中,她不得不和自己的夫君分别。 而后,她在宫中受尽了后妃们的冷眼和折辱,而这位陛下却也并非什么良人,他面上虽说爱重,却依旧时时折磨她,甚至还将她的夫君送入了死牢。 梦境的最后,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了,似是除了她之外的后妃都全数消失,只有她还留在宫里,成为了陛下身边唯一的人。 可这难道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至少在她醒来之后,自己并不觉得快慰,只留下了一身冷汗。 她不知道这个梦究竟是她的胡思乱想,还是当真是对未来的预兆,但她不敢去赌。 幸好她熟知药性,每当宫宴的帖子发到家中,她就故意激发自己的喘症,如此便屡屡避开了宫宴的邀请。 直到夫君拿到了岭南的调令,她才彻底舒了口气,终于可以远离赟京,那梦境应该也不会再发生了吧。 可如今…… 虞鸢用余光扫了眼立在榻边出神的皇后。 位皇后看上去同陛下琴瑟和鸣,和她梦中的皇后完全是两个人,那陛下应当也不会像梦境中那般的荒唐吧? 况且她既然答应了皇后要尽力医治,作为医者自然应当信守承诺,待陛下醒来再离开,怎么能在如今就打退堂鼓呢? 虞鸢摇了摇头,想要将这想法甩出自己的脑海。 但她还是怕。 那梦境太真实了,不是场景和人的真实,而是她身处其中的恐惧和无助,简直就像真的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样。 想到此处,虞鸢脚下有些发软,撑在桌沿上才勉强站稳。 傅南霜听到桌边传来一声钝响,循声望去,瞧见了虞鸢细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 不行,女主好心来帮忙,自己绝不能就这样坑害了她。 “虞娘子,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她终于下了决心,对着她沉沉开口。 “殿下…” 虞鸢似是也想同她说什么,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却听见榻上嘎吱一响,接着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第56章 清醒 傅南霜心中的那根弦登时被扥紧, 后颈连带着整个脊椎都冒出一股酥麻的冷意。 不是说他还要两日才能醒来么,难道现在就醒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动作,应该第一时间上前查看段淞的情况, 但脚下却像是被地面生出的藤蔓缠住,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还在进退不得之时, 却见虞鸢本能般冲到了榻边,抚上了段淞的手腕,凝神静坐,开始为他诊脉。 傅南霜虽依然犹疑, 却忍不住好奇, 她实在是想要知道, 段淞见到虞鸢后, 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原本应是她期待已久的的场面, 但是如今却夹杂了千丝万缕的复杂情绪。 她定了定神, 终于小心翼翼地朝前迈了一步, 探头望去。 虞鸢的动作十分麻利,给他诊完脉后, 又抬手在他的脸上摆弄着,似是在检查他的其他状况。 因被虞鸢的背影遮挡, 傅南霜看不清段淞的脸,便只能又向前凑了两步。 终于,她立在了离榻边仅有半步的地方。 她可以看到段淞的眼睛已经睁开, 但眼白上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红得有些惊人。 而此刻的段淞,正和为他诊治的虞鸢目光相交。 傅南霜几乎不敢呼吸, 她想要判断段淞眼中的情绪,会是惊艳吗?还是饱含深情?或者是强烈的占有欲? 但他却在此刻微微侧首, 视线穿过虞鸢的肩头,看向了她自己。 “皇后,是你救了朕。”他的声音哑得仿若粗粝的砂子,简直让人不敢相认。 傅南霜闻言一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是大哥,你搞搞清楚,现在在给你诊治的明明是别人,咱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陛下,”她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邀功,忙把自己摘开,“并非我救的您,是…” 傅南霜正想说是神医虞娘子,可虞鸢却不知在什么时候从榻边撤走,已经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了。 她在室内环视了一圈,却见这位女主此刻正低头缩在多宝格后,侧背着身子对着内间,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得,她也不能强行把人拉过来邀功。 “就是你,”段淞又咳了两声,随即颤颤巍巍地向她伸出手,“我都知道,你无需多言。” 傅南霜犹豫了片刻,但见他形销骨立,瘦削的脸颊上因咳嗽而泛起红晕,更显病态,活像只可怜无助的小兽。 她一时于心不忍,终还是接过他伸出的手,轻握住后在他身边坐下。 “陛下,您醒来便好。” 段淞示意她将自己扶着坐起,傅南霜见他骨头架子似的,也不敢随意乱动,回头看了眼虞鸢,得到她肯定的目光,这才将他扶起。 “我昏迷了多久了?”段淞虽虚弱,冰冷的手却将她握得极紧。 “快一个月了。” 傅南霜刚回话,原本在外谈话的段琉和护卫此刻得了消息,也冲进了房内。 “陛下,你终于醒了。”段琉带着哭腔扑到他腿边。 傅南霜觉得自己应当退开,把空间留给他们姐弟俩私聊,可她正要挣脱时,段淞却并不放她走, “皇姐,我无事,莫要忧心了。”段淞回着话,手中却默默加重了力气。 “你让我怎么不忧心?”段琉一边用帕子拭着眼泪,一边对他半是埋怨半是担忧,“你可知这段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你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我这不是没事么,”段淞又咳了声,扫了眼傅南霜,又问向长姐,“最近朝中可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段琉拭泪的动作一顿,似是不知该不该当面提起那事,片刻垂眸摇头:“也没什么特别的,总之朝中有吴相在,也不出了什么大的纰漏,其他的等你休养好再说吧。” 段淞默了默,“明日便昭告我回宫的事吧。” “可你现在…”段琉看着他凹陷的两颊,颇为犹疑,“不若再等两日吧,总之你已经醒了,先好好休养着,也不差这一两天。” “我已经离朝太久了,肯定有人发现我的不对,”段淞的抚着胸口,面色涨红,似是在强压自己的胸腔中的翻涌,“…不能再等了。” “你如今这样这可怎么行?”段琉皱眉轻啧了声,回头用目光在房内搜寻着,“欸?虞娘子呢?” “回殿下,”黑衣人拱手,“虞娘子已经出去了,说是既然陛下已经醒来,她也不便留在宫中,正在院中等着出宫呢。” “她是谁?”段淞闻言,眉梢微挑。 傅南霜心头一跳,终于还是对她感兴趣了吗? “是我们从岭南寻来的神医,”段琉有些不满,回首看向黑衣人,“她现在急着走什么?还要她再给陛下调养调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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