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叶家来一个,我同意了,冷家来一个,我也同意了,这回来了个塞外蛮族,他不仅逼着我同意,现在还催着我把她接进宫,明明是我纳妃,我都不急,他急什么?” “胡言乱语,你怎能直呼他的名讳。”段琉蹙眉。 “怎么不能,我不仅现在直呼,我还当着他的面直呼呢。”段淞嚣张地甩着挂坠下的流苏。 “他没动气?”段琉抬眉,略带怀疑。 “没有,他怎么敢。”段淞虽这么说,却回想起吴长勍当时的反应,心口像堵了一块沉重的铅石。 这不要脸面的老东西,竟还敢当着他的面提那些传言? “他毕竟是你在朝中的倚仗,你日后还是忍让一二,少同他起些争执。”段琉轻叹,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倚仗?我看他分明就是狼子野心,整日对我指手画脚,这皇位他巴不得自己来坐呢。”段淞甩得过快,那挂坠直接脱手飞了出去,“哐啷”一声落在了烛火照不到的黑暗中。 他愣了愣,却也没有去寻的意思。 “你明知道阿娘最信赖的就是他,怎能说出这种话?”段琉见怪不怪,将自己菩提手串的随手递给他。 “我看阿娘就是被他蒙蔽了。”段淞十分自然地接过,拿在手中随意把玩。 “他当年力排众议支持阿娘登基,之后又一直帮阿娘安抚朝臣,尽力辅佐,若是真有异心,哪还会等到现在。” 段淞沉默了,皇姐所说的确实有道理,阿娘在位的那段时间里,他辅佐的倒也的确尽心尽力。 “况且,”段琉突然压低了声音,“他也可能是咱们的......” “皇姐,怎么连你也信了这等鬼话?”段淞未等她说完便见鬼似地跳起来,惊恐地盯着她,生怕她继续说出那两个字。 让他心惊肉跳的两个字。 段淞其实早就听闻了这个流言,但不知是何时何地而起,甚至说不准阿娘还在位时,就已经偷偷传了出来。 传言说,先帝与吴相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是单纯的君臣。吴相其实是先帝的裙下之臣,甚至璟帝在时,两人就开始暗通款曲。 更有些离奇的猜测,说是先帝诞下的一儿一女,也就是当今的陛下与长公主,都不是与璟帝所生,而是与吴相私通的血脉。 但段淞甚至不敢去探究这流言的源头。 若是他大动干戈去查探,这原本只是零星散播的传言,便会演变成轩然大波。 而他越是刻意阻断,就越显得他恼羞成怒,这传言即使是假的,也会被人当成真的。 他绝不允许。 “这不是你我信与不信的问题,”段琉面色沉静,抓住他的臂弯,将他拉回身边坐下,“我曾查过阿娘当年的起居注,从时间上看,他确实...有可能。” “我不相信,绝无此种可能。”段淞斩钉截铁。 “你怎么不想想,倘若当真如此,他对你岂不更加忠心,你也不必这般防范他了。”段琉温声劝导。 “这是混淆皇家血脉的大事,岂能信口开河,皇姐日后莫要再提。”段淞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第一次在长姐面前摆出了帝王的威严。 “罢了,不提就不提,”段琉却也没有被他吓到,甚至还温然一笑,语气甚是包容,“但他的提议,你确实还是要听的,莫要再耍脾气了。” “哪有这么急,” 段淞将手串递还给她,这次却坐回了自己的书案后,“不过是个蛮族女子,难道我们还真要把她当作公主捧着不成。” “可她五日前就已经入了京,就这么一直在驿馆住着,实在不成体统。” “我听闻他们赫合还住在山洞里呢,能有什么体统,”段淞双手枕在脑后,向后仰靠,满不在乎,“有驿馆给她住,她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此前用中秋的理由拖着也就罢了,如今中秋已过,你就听吴相的,准她明日入宫吧。”段琉看他形容懒散,颇觉好笑。 “容我再想想。”段淞盯着房梁上的雕花,视线渐渐失焦。 “对了,”段琉起身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我还觉着奇怪,怎么突然想起办宫宴了,你不是最不喜这种场合的吗?” “并非是我想办。”段淞咬了咬牙,想起了一个人。 “哦?”段琉有些好奇,“谁竟还能劝动你?” “不重要的人,不提也罢,”段淞郁闷地闭起眼,揉了揉眉心,“偶尔办一次也就算了,我还能忍。” “想明白就好,我也该走了,毕竟你今日还有旁的事要忙呢。”段琉笑了笑,别有深意。 “什么?”段淞将视线移下,看向长姐,略显茫然。 “今日是中秋,你该不会忘了吧?” “中秋又如何?” “中秋便是十五,每月初一十五,你不是应该去皇后那里么?” 段琉回忆着什么,若有所思,“不过你的这位皇后——” “甚是无趣。”段淞轻哼了声,带着几分怨气的抢白。 “——倒是有些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我就没见过这般懒散无趣的人,整日昏睡不醒,宫宴半分都不操心。” “得了,快去吧,夜已深了,别让人家久等。”段琉没有反驳他,只笑着摆摆手,随即离开。 “要不是赶上今日,我才不想过去呢。” 段淞嘴上虽不情不愿的,说话间却已经起了身,抬手活动了几下肩背。 这些日子太过忙乱,他完全没想起这条规矩来,众人看得出他对皇后无甚好感,所以半月前也没人提醒他。 若是寻常的皇后,估计在这月初一的时候就差人来请他了,可这位倒好,整日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吃吃睡睡,不知过得有多舒心。 但他也有点好奇,在大婚那日之后,这位皇后究竟还能用什么手段来搪塞他。 思及此处,他的心情倒是舒畅了几分。 “走吧。”段淞走到门边,对着司来扬了扬下巴。 “陛下,您这是要去...?”司来瞥了眼高挂的满月,有些猜不透他家陛下的心思。 “明义殿。” 段淞这回留了个心眼儿,没有让人提前通传,而是独自一人悄然而至。 他倒想看看,自己在为国事烦忧而无眠的夜里,到底是谁在替他偷偷享福。 他让守在门口的宫人噤声,轻轻推开了寝殿的门。 内间的灯烛还未熄灭,透过屏风,影影绰绰地能辨认出一个人影,趴在书案边,姿态疏懒,发丝散乱。 段淞将脚步放得极轻,绕到了傅南霜的身后。 她借着烛光,正对着一本洒金的册子发呆。 “你在看什么?” 话语出口的同时,迎来了傅南霜一声惊恐的尖叫。
第11章 坦白 当傅南霜还在惊恐中手足无措的时候,段淞却已然伸手,一把将案上的册子捞在手心。 她下意识伸手去夺,却被段淞后退两步轻巧躲过。 “宫宴都结束了,怎么还在看这个?”段淞略扫了眼,才发现原来是他之前差人送来的名册。 “陛...陛下,您怎么来了?”傅南霜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甚至都忘了起身向他行礼。 她心中暗骂这男主也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进来不通报一声就算了,走路都像猫似的,大半夜的搞什么突袭。 就像她记忆中出现在教室后门小窗里一言不发的高中班主任,又像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盯着她聊天界面的隔壁组老板。 心理都挺扭曲的。 段淞本准备将那名册丢还给她,可最后那一瞥却发现,被她展开的这一页上,莫名多了一个模糊的手印。 似是被人多次摩挲过,故而已经将那片墨迹微微晕开。 他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那个手印所在的位置,恰好在「中书侍郎齐越泽」的旁边。 段淞不免有了些奇异的联想,她在宫宴上原本食兴正酣,正是在见到这位侍郎后急转直下,接着便神情恍惚不愿言语,连夹在盘中的肉都忘了吃。 他那时便觉得有些不对,现在终于回过味来,还发现她私底下竟然还偷偷摸人的名字? 难道这齐越泽是她过去的情郎? 那她竟还在宫宴上否认两人相识。 撒谎。 段淞不动声色的将名册合上,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还没回朕,现在还看这名册做什么?” “回陛下,”傅南霜空咽了下,现场开编,“妾在记名字。” “记什么名字?”段淞还真想听一听,她究竟能编出什么瞎话来。 “陛下可还记得,妾本想在宫宴上将名册上的人认清,可是却没记住几个名字,倒让陛下您见笑了。” “嗯。”段淞心中却冷哼,你岂止是没记住几个,你唯一记住的那个都快被你摸花了。 “所以妾想着,还是要多记住几个宾客的姓名,等到下次宫宴的时候,还要劳烦陛下,再帮妾多认几位朝臣。”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呢。”段淞冷言相讥。 “那是自然,毕竟妾可不能辜负了陛下的好意。”傅南霜面不改色的接下,只当没听出他的嘲讽。 “不对,你刚说什么,下次宫宴?”段淞突然反应过来,怎么刚办完一次还有下次? “是啊,”傅南霜坦然地点点头,“下月初九就是重阳了,妾想着陛下是极为纯孝之人,重阳佳节要祭拜祖先,自然也要庆贺一二。 ” 当然这也是傅南霜瞎编的,只是重阳是她能想到的最近的一个节日罢了。 “朕准了吗?”段淞冷冷飞给她一个眼刀,“中秋办一次也就罢了,重阳有什么好办的,劳民伤财。” 傅南霜心道万万不可,这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定要办,还要大办特办! “陛下,”她终于站起身,欲将那名册接回,“重阳佳节,不仅是祭祖的时节,更是祈祷长寿的日子,妾盼陛下万岁,亦盼大赟长存,说来重阳比中秋还重要几分,当然不可就这样略过。” “胡闹,”段淞却将那册子揣到自己怀内,给她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朕说不办就不办。” 傅南霜见他竟将自己的名册就这么顺走,在袖中紧了紧拳头,可当下的关键,还是要让他答应举办第二场宫宴,她只得暂时忍下。 “陛下,妾知晓您是怕宫宴劳民伤财,但举办宫宴,恰恰是最不劳民伤财的做法。” “你在浑说些什么?”段淞皱起眉心,这皇后怎么胡言乱语的,别以为他没看见她在宫宴上偷偷向桃浆里掺酒喝。 “陛下您想想,”傅南霜拿出劝客户的恳切态度,“宫宴之中的花费,来自于何处?” “你倒考教上朕了,”段淞被气得想要发笑,“当然是来自民间赋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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