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每个席位之间,又错落有致地半围起了屏风,那屏风却不是用宣纸或薄绸糊成,而是独具匠心地串了一排细密的珠帘。 每个席位的排布也十分有讲究,既方便主位上的帝王将所有席位尽收眼底,而各席之间却又能保持几分恰到好处的隐私,低声絮语无人可察,家中女眷也不怕人窥视。 但若是想要同邻座往来,只要将那珠帘微掀,既不影响同侪上下间的寒暄,也不影响主母小姐间的问候。 当真是巧思独具。 此时宴厅之中的宾客已经来了大半,只余下几位重要宾客还未到场,傅南霜对着印象中的名册,猜测究竟是哪几位在争着压轴。 她坐在段淞的席位旁,距中轴线偏了一尺,勉强算是半个主位,能看清其下的绝大部分坐席。 段淞自然是要最后入席的,而与主位最近的左侧与右侧的两个次席,目前也还空着。 朝中最大的官员,就是那主管三省的三位宰相,可他们已经入席,坐在了更靠下席位上。 傅南霜入座路过他们时,这三人还同她见了礼。 虽然居高临下阴阳怪气的。 所以,这两个位置,只可能属于并未出现在名册上,但又地位超然的人。 皇亲国戚。 傅南霜略略回忆,其实原书之中并没有对男女主感情线以外的人过多着墨,她只依稀记得,男主似乎有个大他几岁的姐姐,是本朝的长公主。 所以,其中的一个席位,应该就是那位长公主的了。 她刚得出这个结论,便听见殿内喧闹起来,不少人起身到殿门口迎接,片刻,便见众人簇拥着一名高髻云鬓的年轻女子,款款而来。 很明显,长公主得到的注意力要比自己进殿时多出了几个数量级。 但傅南霜不会计较这些,她只是有些犹豫,究竟是长公主的地位高,还是皇后的地位高?自己需要给她行礼吗,还是等她过来给自己见礼? 正当她垂眸闪躲对方的目光,避免视线交汇的尴尬时,却听得一声: “陛下驾到——” 傅南霜其实并没有给男主行过大礼,她必须得承认,给一个愣头小子下跪这事让她多少有点心理障碍。 但今时不同往日,男主和女主命运的齿轮即将交汇,她自己的齿轮也马上可以下岗了。 她可以忍。 段淞来到她身侧,目光似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朗声宣布免礼。 开席。 傅南霜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膝盖。行这种大礼确实不好受,还好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她的视线稍移了半分,却发现右手边的那个席位,直到现在还空着。 很奇怪。 “无妨,”段淞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叔父向来是不愿入宫的。” 傅南霜并不知道他说的“叔父”究竟是谁,但也并不妨碍她装作了然地点点头。 刨根问底势必迎来新的对话,她嫌麻烦。 紧接着,她便也没有闲心去旁人的动向了。 因为这席上的一道道珍馐,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 叶如曼确实是个美食届的行家里手,每一道菜肴的味道,都让傅南霜在惊讶与赞叹之间游移。 出乎意料的食材与调料相组合,却碰撞出了瑰奇的美味。 傅南霜也曾因一些商务场合,跟着老板蹭过几顿米其林黑珍珠,可若是和这次宫宴中的相比,至少是空星和三星的差别。 但很可惜,以后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傅南霜不无遗憾地又夹了一筷炙鹿肉,送入口中细细品尝。 甜酸微辣,还带着炙烤后独有的肉类焦香,酥皮裹着醇厚的酱汁,口感软烂而不失微弹,回味迸发出诱人的鲜甜。 哎,要是能把叶如曼一起带出宫就好了。 她放纵着口腹之欲的同时,也放任因兴奋而跳脱的思绪吞噬着她。 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等女主入了宫,她怎么着也要把这冷叶二人一道劝出宫,到时就在宫外开个酒楼,一人负责前厅,一人负责后厨。 她负责吃。 妙极。 所以关键就在于,要先让女主顺利入宫。 对了,女主! 傅南霜吃得太过投入,直到这时才想起今日的重头戏。男主和女主到了这个时候,也应该看对眼了吧。 她用锦帕擦了擦嘴角,端起一杯被她偷偷混了些葡萄酒的桃浆,侧首轻瞄,却见段淞正盯着某处,微微出神。 没错,就应该是这个表情。命中注定,坠入情网,不可自拔。 傅南霜兴味盎然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他凝视的对象,只是一旁酸枝花架上,摆着的一株茂密兰草。 甚至连朵花都没开。 不应该啊? 这宫宴明明已经过半,她都吃了七八分饱,难道还没走到剧情的关键节点吗? 傅南霜微眯起眼,在下方的席位中来回扫视,仔细寻找着女主虞鸢的身影。 原书中花费了大量笔墨,来描写女主那令人惊异的美貌。 她身形纤弱似蝶,细腰盈盈如蜂,双腮粉白似新荔,鼻腻柔滑如鹅脂。 当然,还穿插着一些似兔似鹿如猫如狐的复杂成分。 总之,多个物种的特性,在她身上达到了完美的和谐。 最关键的是,她有一种极为特殊的、仿若雪花落于指尖的脆弱感,短暂却惊艳,让人忍不住想要抢夺、呵护、私藏。 反正男主就是这么干的。 但傅南霜在人群中,并没有发现哪位夫人小姐,看起来脆弱得像个雪宝。 所以还是作者描写得太夸张了吧,毕竟她也很难想象,究竟什么样能人异士才能长得像个动物园儿。 傅南霜收回目光,总觉得心中不太踏实,难道女主今天根本没有来参加宫宴? 可她事先特地确认过,虞鸢明明就在宫宴宾客的名册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吧? “怎么?”段淞见她在宾客中扫过之后,似是有些失落。 “没...没怎么。”傅南霜轻笑着揭过。 只是在帮你找你的真命天女罢了。剧情运行良好的背后,总有炮灰在替你负重前行。 “在找人?”段淞似是随口一问,却让傅南霜心头微跳。 “倒也不是,只是先前明明看过宾客名册,但现下却无法将名字与面孔对上,有些迷茫,让陛下见笑了。”她借着话头,侧身掩面,似是觉得羞赧。 段淞这人虽年岁不大,但眼力颇毒,倒像真能看透人心似的,傅南霜不愿将自己的表情全数暴露给他。 有点危险。 “无妨,我先教你认几个,慢慢来便是。”段淞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 “那...妾便劳烦陛下了。”傅南霜本想拒绝,但觉得借着这个机会,若是能直接让找到女主的所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嗯,你还记得名册中谁的名字?” “中书令,吴长勍。”傅南霜不想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先提了个幌子。 但也是因为其他的名字她根本没记住,除了女主的丈夫,她唯独就记了这一个。 吴长勍。无长情。 挺好记的。 “换一个。”段淞面色一冷,明显不想提起和这人有关的任何话题。 “那...”傅傅南霜刻意思考了片刻,似是颇为吃力才堪堪回忆起第二个名字,“中书侍郎,齐越泽?” 段淞双眸一转,甚至都没花功夫在人群中搜索,直接精准地用目光指向了席中某处,“就是那个,面色发黑的。” 傅南霜满怀期待,顺着他指出的方向望去,但当目光定住时,心头却倏地一凉。 这位中书侍郎,居然是独自前来的。
第10章 先帝 关于女主虞鸢会在宫宴上准时现身这件事,傅南霜从未产生过丝毫怀疑。 毕竟一来,这是原书中极为重要的故事节点,没有男女主的相见,就没有后面的剧情。 二来,她也早已确认了宾客名单,女主的名字赫然在册。 三来,此前冷叶二妃,也规规矩矩地按照原书中的故事线准时入了宫。 在这三重保证之下,她并不认为女主与男主的初见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当傅南霜目睹那位中书侍郎,独自坐于席中的那刻,她的脑子一瞬间陷入空白。 就像是拿着已经中奖的彩票去兑奖,明明彩票没丢,号码也没错,但是彩票公司却突然凭空消失。 可她早已提前预支了奖金,就等着米下锅了。 “下一个,还记得谁?”段淞未察,继续顺口问她。 “......” 傅南霜的思绪还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周边的声音同某种尖锐的蜂鸣混杂在一起,她根本听不清,只觉得头痛。 半晌没听见回应,段淞这才侧首,却见她一脸怔然若失,不由怀疑得眯起眼。 “怎么?你见过他?” “回陛下,妾当然未曾见过,只是确实想不起其他的名字了,还请陛下见谅。”傅南霜适才稍找回了一丝理智,想起自己仍在宫宴之中。 而这原本应该是她的践行宴才对。 但是情况突变,之前所有的计划似乎都要打乱重来了。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直到宫宴结束,傅南霜神思恍惚地回到明义殿中,这个问题依然像个鬼魂一样缠着她。 女主怎么就没来呢?这完全不合逻辑啊? 她盘腿坐在榻上,盯着窗外高挂的圆月苦思冥想。 想不通。 好在傅南霜不是认死理的人,她转而开始反思,或许自己确实遗漏了什么关键剧情。 书中所说的初见,有可能并不是这场宫宴。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的宫宴,让男女主得以第一次相见,傅南霜却完全没有印象。 说不定作者压根就没写。 这么重要的情节,作者怎么就不写得更细致一点,对她们这些穿书群体也太不负责任了。 傅南霜无意识地扯着唇上的死皮,思路再次陷入了死胡同。 良久,她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合衣瘫倒在榻上,望着床架顶上垂下的帷幔,像是老电影里床单布似的幽灵。 温和无害,却偏爱捉弄人。 不是这场宫宴,还能怎么办呢? 再来一场吧。 “这是根本不是再来一个人的问题,他这么做,就是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完全把我当成了他的傀儡。”段淞看似激动,却并非动怒,只是在熟悉的人面前彻底放松下来,孩子般撒野似的。 “你莫要动气,”长公主段琉放下茶碗,看向他的目光略有些无奈,“都已经成婚了,怎么还这般浮躁。” “哼,我看那吴长勍就是蹬鼻子上脸。”段淞手中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白玉麒麟挂坠。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3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