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师妹师弟产生一点童年阴影,也是可以理解的。 谢授衣在前面平稳地走,芈渡和叶醇在后边小碎步地跟着。 镇魔尊者一时实在没忍住,悄悄把师弟拉过来问:“哎,你觉不觉得大师兄比以前还吓人。” 叶醇森然冷笑一声:“那不还是被你逼的。” “我说真的,刚才我就开玩笑地说了他和楚凄然有事,师兄的眼神就变得好可怕,”芈渡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地小声道,“但是楚凄然以前确实经常跑去看他啊,而且我还听说她......” 一句话没说完,叶醇眼疾手快,直接把芈渡的嘴给捂上了。 芈渡向他投去迷惑的目光,却见她师弟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悲愤,夹杂着“榆木脑袋你怎么死不开窍”的怜悯之情,看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师姐,多活几年不好吗?”叶醇慢慢地、郑重地说道,“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在师兄面前讲了。别说师兄,就连我听了都想给你脑袋瓜子开个瓢。” 芈渡:“???” 芈渡后知后觉,忽地警惕起来:“不对,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怎么听不懂你们的意思?” 她师兄弟怎么突然这么抽象? 叶醇怜悯一笑:“没关系,毕竟木头脑袋是不会开花的,你听不懂也是可以理解......” 他一句话没说完,前面的谢授衣骤然回头,平静的目光缓缓扫向了在后边慢吞吞溜达,甚至还在说小话的师弟师妹,旋即微笑:“怎么走的这么慢。” 芈渡和叶醇立时闭嘴,迅速分开距离一米远,都装作很忙的样子。 等师兄转头,叶醇快走几步到了芈渡前面,边走边警告道:“你自己要找师兄的死,别带着我和沉烟啊!我每天处理公务已经够惨的了,才不要干预你们小情......你们之间的事情。” 芈渡死皮赖脸粘上去,试图截住叶醇逃窜的去路。 “你做梦,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你你别想走......” 追打嬉闹声传得很远。 彼时,群山连绵,天幕一碧如洗。 蓬莱宗层叠古色古香的建筑之中,隐秘无声的禁地之内,寂静数百年的剑冢宛如坟地,无数长刀短剑深深刺入剑冢之内,宛如抹去不了的伤痕。 剑冢最高处,赫然立着一柄断裂的长剑。 长剑剑柄染着洗不去的鲜血,原本锋锐如雪的利刃被崩裂得豁牙露齿。 而就在此时,这柄沉寂百年的断剑,似乎再次感应到了未来的风云变迁。 它剑身微颤,如同活物一般,竟然发出了富有节奏感的嗡鸣声。 鸣声透骨,好似震怒,又似嗔罪。 * 南宫牧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医药峰的病榻上了。 他醒来时伤口依旧刺痛,可浑身轻盈爽练好似脱胎换骨,就好像周天经脉尽数打通一般。 他榻边还置着一碗未喝完的雪莲药汤,已然放凉了。 南宫牧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周身伤口已被妥善处理过,至少不再开裂流血。 而他正前方的座位上,有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纤纤十指正在剥一颗水灵灵的灵果。 他先是感觉一阵激动,在看清那女子的背影后,却又沮丧下来。 因为他发现,那不是芈渡。 芈渡不会穿这么颜色柔嫩的衣服,也不会把头发挽成这般精致的模样。 更不会精雕细琢,把灵果剥成一丝不苟的圆滚形状。 听到了背后的响动,那女子这才回过身来,把剥好的灵果端到了他面前。 柳成霜笑容很好看,柔声道:“你醒啦?醒得好快。” 南宫牧见她容貌陌生,立刻后退将后背靠在墙壁上,如同受惊小兽般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尊者叫我来照顾你,”柳成霜见他对外人的靠近很排斥,便后退几步,与其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她说,等你醒了,就让我带你去熟悉宗门。” 听见尊者这两个字,南宫牧这才微微松懈下来,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拿过那碗残余的凉药汤,一饮而尽。 雪莲滋味甚苦,但远不及南宫牧的过去更苦。 “尊者似乎很关照你呢,”见他主动喝药,柳成霜双手拄着下巴,露出一点如释重负的笑意,“蓬莱宗里大家人都很好的,以后没人会再欺辱你了。” “说起来,我也受过尊者的恩惠......” 说到这里,柳成霜忽然想起芈渡那天曾对她说过的话。 她还欠一个选择,没有告知尊者。 柳成霜爱慕剑尊,也就是靠这份爱慕,她熬过了家里人的鄙夷与冷眼,熬过了全村人惨死时的绝望。 若是能成为剑尊的亲传弟子,日日陪伴跟随在他左右——不,哪怕不是亲传弟子,哪怕只是小小一个婢子,柳成霜觉得,自己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可是她真的能放弃蓬莱宗吗? 放弃那一声声真情实意的“柳师妹”,放弃练剑场演示过的剑招,放弃藏书阁里曾与大家一起读的心法? 柳成霜心乱如麻,低着头不说话了。 南宫牧听过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微微蹙起眉,质询似地问:“尊者,救过很多人?” 柳成霜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笑道:“那是自然。尊者慈悲,救下的苍生没有一万也有九千。” “也包括你?” “也包括我。” 南宫牧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半晌后才摇了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没关系。” 纵然他只是芈渡所救万万苍生中的一个。 纵然他与芈渡的相遇,算不上多圆满。 南宫牧也依然有自信,能让镇魔尊者看到自己。 他要像那个所谓的谢师叔一般,堂堂正正地站在芈渡身边。
第30章 莲花灯 这个夜晚, 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柳成霜惴惴不安,南宫牧心思翻涌,弟子们匆匆来往于各峰之间。 苏沉烟还真在宗主殿美滋滋喝了一壶好茶,拍拍屁股转身回审慎司了, 徒留他叶师兄皱着脸抱着空茶叶箱子, 持续肉疼。 过些阵子药宗使者团便会到场, 宗门里各峰长老都有的忙。 目前来看,最清闲的还是镇魔尊者。 迁野村一事算是结束,师兄又回了宗门亲自把关, 芈渡今晚本该是最能好好睡觉的一个。 但她做梦也没想到, 自己竟然会面临新的困境。 ——谢授衣原本的住处离一念峰很近。 他喜静谧,住处偏僻人烟稀少。纵使谢授衣已然近十年未归宗门, 叶醇依然记得每隔一段时间派弟子前去打扫, 因此那处房舍并未荒废, 甚至干净整洁得很, 能直接拎包入住。 但谈起近些日下榻一事时,谢授衣却笑着抚了抚胸口, 轻声道:“那处虽好, 只是太冷清了些。我近些年身体越发虚弱,也想近近人气。” 说着, 他那双美目有意无意扫向叶醇,似有暗示。 叶醇:“......” 叶宗主是何许人也, 当即就会了师兄的意, 毫不犹豫道:“师姐的一念峰热闹, 灵气又充溢, 不如师兄搬去一念峰与师姐作伴?” 镇魔尊者哪哪都好。 就是一到这种走感情线的场合立马掉链子,脑子绝不往恋爱那方面想。 芈渡听了师兄后半句话, 注意力彻底被“身体越发虚弱”给拽跑了,哪里有闲心想别的弯弯绕绕。 她尚在忧虑之中,闻叶醇之言又怎么会犹豫,当即举手表示:“睡我那里睡我那里!我把小白龙赶出去灵草灵禽全给丢出一念峰,师兄你放心休息便是!” 谢授衣眼眸深深地凝视着芈渡,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麻烦师妹了。” 叶醇在旁边小声哼了哼,不忍心再看芈渡,慢慢地扭过了头。 那一刻,他忽然难得地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师姐。 * 黄昏时分,芈渡亲手在一念峰的布景湖内点起了莲花灯。 莲花灯惟妙惟肖,烛芯轻飘飘地跃动着灼眼火焰,在水光荡漾间泛起明亮温暖的火光,一下子整个湖泊都是耀目的光影,十分漂亮。 芈渡下水点灯,谢授衣就坐在岸边看她点灯。 他垂着眼帘浅浅地笑,那双素来平淡温柔的眼里迎着星辰灯火的颜色,仿佛要把人溺死。 “这里,倒是比曾经更热闹了些。” 芈渡挽着袖子,深一脚浅一脚趟水上岸,指挥那些打白工的鸟儿给她叼着灯。 听了师兄的话,她笑了起来:“热闹吧!” “这些年蓬莱宗弟子没少在外面捡灵兽幼崽什么的,捡来了就放生到蓬莱宗养着。小白龙嘴刁也不吃小崽子,久而久之漫山遍野跑的都是动物。” “阿醇和沉烟都很厉害,把宗门管理得井井有条,我只负责游山玩水就是了。” 芈渡说到这儿自嘲地笑了笑,旋即俯身坐到师兄身边:“师兄你也是的,没事多回来看看嘛,自己一个人待着有什么意思?” 谢授衣笑而不语,只是轻轻伸手,拂去芈渡肩膀上飘落的一片树叶。 “不必担心我。” 事实上,谢授衣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适应了寂寞与孤独。 彼时他无身躯更无情绪,在秩序中日复一日徘徊往复,以意念俯瞰,或者说守护此方世界。 自修仙界诞生以来,他独身一人,始终如此。 “阿醇今天把珍藏好久的茶水拿出来泡了,我自然也不能输给他。” 说着,芈渡站起来,张开双臂,似乎是在拥抱身前那倒映星辰与灯火之光的辽阔湖泊。 白鸟飞腾,锦鲤头顶着明亮灿烂的莲花灯往前浮游,仿佛亿万燃烧的珍宝落进此方大湖之中,摇曳的美丽火光映衬得连湖光潋滟都像蒙了一层光纱,美得几乎让人惊叹。 “我要把一念峰最漂亮的夜景送给你。” 芈渡喜穿黑衣,利落长摆被夜风吹得扬起,身后是华美到极致的莲花灯湖。 她那双漂亮的漆黑眼瞳里盛放着自得而纯粹的笑意。甚至还有求夸奖的意味。 谢授衣定定地看着她,白衣飘扬在火光之下。 半晌,芈渡似乎听见谢授衣喟叹了一声:“阿渡啊......” 叹息声里似带着遗憾和无奈的意味,又像是在亲昵地责怪,芈渡不是很能听懂。 她只是觉得,在这场莲花灯湖的美景之下,师兄那素来平稳无波的眼神,似乎也带了些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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