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涂着药缠着绷带,肌肉绷紧时血淋淋的伤口依次崩溃,未长全的骨骼发出嘎嘣脆响,可楚凄然就好像丝毫都感觉不到一般,直接硬生生坐了起来。 雪白绷带立马渗出鲜血,吓得小侍者惊声尖叫了起来。 门外侍候的人听见屋内响动也纷纷冲了进来,可楚凄然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起身将那金红衣袍披上,抬腿就要往屋外走。 她身负重伤,此时躯体正虚弱,谁也不敢用硬法子拦她。 可尊者那头又下了死命令,说绝对不准楚凄然私自离开飞辇。 众人心急如焚手忙脚乱,一时间阻拦声和无力的劝慰声乱哄哄响在偌大个休息居室内,侍者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乱成了一锅粥。 “药圣阁下!药圣阁下万万不可啊——” “是啊......您重伤未愈,如此这般实在让人忧心啊!!” “关门!快关门!别让药圣阁下真走了!” “找尊者!快去会议现场找尊者!——” 楚凄然置若罔闻,眼神木然又偏执,就好像不亲自去找回朝夕与共十二年的亲传弟子,便安不下来这份心。 被众人阻拦她也不怒,整个人却浑浑噩噩,好似魂灵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满身凛冽的寒意。 直到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居室的门被猛然推开,室内侍者乱哄哄成一片的声音霎时间好似被按下了休止符,当即就消了下去。只见来人大步流星走入居室内,一身黑衣换了崭新干净的,衣摆自身后摇晃。 芈渡此时正刚从会议现场跑回来,衣着很正式,唯有眉宇间似藏了一抹不得休憩的倦意。 她挥了挥手,众侍者会意,潮水般地退了出去。 居室内,很快就只剩了楚凄然与芈渡两人。 见众人都走了,芈渡也不跟楚凄然客气,伸腿一勾就把凳子勾到了门口,自己一屁股坐下去,堵着门口的样子堪比现代世界家家户户都贴的门神。 “姓楚的,你这时候发什么疯,”她上下打量着看着跟疯子没什么区别的楚凄然,“现在把你放出去了,到时候召集三宗再救你一次吗?可放了我吧。” 楚凄然没说话,只是胸口起伏几下,哑着嗓子问:“温槐他......真没带回来吗?” “被那老怪物带走了,”芈渡言简意赅道,“组织人去救了,没追上,恐怕是带回蛊城了。” 说着,她略微停顿了一下:“你放心,老怪物留着他有用,断不会杀了他的。” 楚凄然站在原地,神态似悲似喜,长发下的眼圈却慢慢红透了。 她那边沉默许久,芈渡见她眼圈发红,情绪也逐渐镇定下来,这才把屁股挪到茶桌旁边,伸手给楚凄然倒了杯茶,还外加了些松软好克化的点心。 “你是药圣,身上伤势多重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芈渡慢腾腾地给她倒完茶,又给自己倒了杯滚烫的茶,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要么回床上躺着,要么在这儿坐着吃点东西——别想着往外边跑了,养养身子吧你。” 楚凄然睁着那双金红眼睛定定地看了芈渡片刻,似乎衡量了一下两人的武力差距。 随后,她似乎很不情愿地啧了一声,拉开凳子做到了芈渡对面。 “看在你来救我来的够快的份上,给你这个机会,”药圣似乎从那崩溃绝望的边缘爬了回来,重又整理好了情绪,“到底怎么回事,前情后果,都给我明明白白地讲一遍吧。” “牢狱里突然冲出来的小白龙,是你安排的?”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毒舌,熟悉的欠揍,是倨傲的药宗宗主本人了。 芈渡当即就嗤笑了一声。 不过她好像也觉得欺负病人多少有点掉价,狠狠喝了一口杯中的茶,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是啊。” 早在温槐跪峰前请命之际,芈渡就已经预料到,她拦不住温槐。 她就是能打断温槐的腿,又杀得了他想回家的心吗? 因此她早早吩咐了白龙,要它贴身跟在温槐身边,实时跟她打小报告——以及,在有必要时,冲出来逆转战局。 温槐与柳成霜偷偷摸来长明城,楚凄然又在密室里经历了什么,芈渡全都知道。 “你伤势过重,在我与穷奇对决之时晕了过去,估计也没看成最后的结果,”她慢慢地啜饮着热茶,“结果就是我一发神罗天征下去,穷奇刚迎战几秒就扭头跑了。当时长明城情况比较惨烈,我就没追。” 楚凄然:“扭头跑了?” 芈渡点点头:“是啊......我估计是老怪物那头给他传了什么信。按理来说,穷奇完全能顶住那一击。” 说着,她把杯子放下,轻飘飘地说:“长明城夺回来了,我已联系药宗的长老与弟子前去重建修复,你这些天先在蓬莱宗养伤吧。” “你倒是会越俎代庖,”楚凄然似笑非笑,“别总说我了,再看看你自己。旧伤是不是又复发了?” 芈渡给自己续滚烫茶水的动作一顿。 她指尖冰霜几乎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壳,漆黑严实的衣物之下,芈渡半边身子尽数被缭绕的寒气冰雪吞没,甚至连脖子上都是冷冰冰的温度,好似半点不带活人气息。 正因如此,她才新换了高领长袖的衣袍,只为遮掩自己的冰霜伤痕。 大师兄平时常说,万事万物都需有代价。 这就是芈渡一招令天动异象的代价。 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状况,只是掀起眉眼笑着拈一块杏仁酥放进盘子里,轻描淡写:“老毛病,早就习惯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芈渡才半开玩笑道:“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往蓬莱宗跑,明日见了我师兄,是不是又要激动半天。” “对这些破事倒记得清楚,”楚凄然嗤笑一声,旋即也拈了块点心,“你大师兄是个很好的交易对象,可那都是以前的旧事了,我早就不心悦他了。” “怎么?你也发现他骨子里全是黑的,压根不温柔了?” “君子不夺人所爱。” 楚凄然没抬头看她,只慢腾腾地说:“他早已有心悦之人,我何必纠缠人家?” 果不其然,药圣这一句话把芈渡脑子一下子就干宕机了。 堂堂镇魔尊者先是愣了半晌,随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提高声调:“谁?我师兄有心悦之人了?开什么玩笑?” 楚凄然原本还对此话题兴趣平平,见芈渡忽然睁大眼睛一副你说啥的样子,她心里顿时起了许多趣味。 “你师兄当年亲口告诉我的,不骗你,”楚凄然拄着脸看她,挑着眉毛似挑衅道,“这样,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是谁,怎么样?” “楚凄然你不要太过分,枉费我费心费力把你薅出来,”芈渡身子前倾伸手撑了桌面,作出很凶狠的样子,威逼道,“快点麻溜利索告诉我,不然我就给你扔回药宗......!” 见芈渡这副样子,楚凄然反而笑了起来。 她身子往后一仰,刚开始还是憋不住似的轻笑,直到后来越笑越大声。 这是她这一阵子以来,第一次因为纯粹的好笑,而笑出声来。 这一刻,药圣才不像是身上压着沉甸甸担子的年轻宗主,才不像是背负着过往血海深仇的无名无姓之人。这时候,她才像个活生生的、能与朋友无所顾忌大声说笑的人。 可笑着笑着,楚凄然的眼圈又红了。 “呆子,都是一群呆子,”她嗤笑着抬头看天花板,也不知道嘲讽别人,还是在嘲讽自己:“我怎么会认识这么一群......这么一群呆子。”
第64章 救世主 很可惜, 关于谢授衣心悦之人的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因为还没等芈渡发疯发癫硬从楚凄然口中撬出真话,玄蝎和风临深就一前一后进了屋。 一进屋,两人就看见芈渡半边身子都压在茶桌上, 呲牙咧嘴故作凶狠地要去掐楚凄然脖子。 相比芈渡, 楚凄然一个病人都显得不那么像病人了, 像照看病人的心理医生。 眼神中还隐隐带着关爱傻子的怜悯之情,倒是不复之前的木然执着了。 风临深性情内敛尚且未作什么反应,玄蝎则不然。老乐子人魔修一个箭步窜上去, 在楚凄然与芈渡尚且纠缠不休之时, 连盘带茶水全给端走了。 芈渡:“......?” 楚凄然:“......” 眼见着还没吃完的甜点心飞走,芈渡当即就放弃了折磨楚凄然, 转而把矛头指向了魔尊:“你干什么,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我抢吃的?” 玄蝎端着盘子嗤笑一声:“你多大人了, 还拿探望病人当借口迟到早退从会议离场?我本来就烦你们这些正道, 那闷葫芦半天又不出一声,你走了之后场面有多尴尬知道吗?” 楚凄然沉默片刻, 缓缓转头看向了芈渡:“所以你是翘了会议跑出来的。” 芈渡:“......” 芈渡:“......决一死战吧魔尊, 我今天就要替正道夺回往日荣光。” 两人眼看着就要在飞辇里打成一团,风临深这才蹙着眉, 惜字如金地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吵。” 从长明城回来后,风临深似乎比以往更阴冷几分, 就好像有什么目的没达成似的。 芈渡和玄蝎双双住了手。 前者见他开口, 抱着膀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 终于问出了昨天就该问的问题:“我打穷奇的时候, 你是不是一直跟柳成霜在一起?” “最近两天我看柳成霜情绪似乎也不是很高涨,还天天躲着你走, 你们那天是发生了什么吗?” 风临深闻言冷冷嗤笑一声,垂下眼帘,语气似有嘲讽:“我能对她做什么?嗯?” “我能对一个被你看得死紧的蓬莱宗弟子,做什么?” 芈渡听出风临深语气里半点旖旎色彩都不带,反而沾染了欲杀不得的阴郁,也蹙了蹙眉。 长期在战场上养成的直觉告诉她,风临深多半也是知道了什么。 比如,他自己的角色。 又比如,原著剧情线内未来的发展。 她心里清楚得很,风临深不是那种会任凭剧情与命运摆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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