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对方刚说完,我马上就说好,那也不成。” 刘彻饶有余裕的跟他们剖析着当代老登的心理状态:“一来,这显得假。就像一个皇帝问一个大臣,说爱卿,你愿意为了朕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吗?大臣想都没想就说臣当然愿意啊——这一听就是说出来哄人高兴的,皇帝听了可能觉得高兴,但与此同时,也会觉得这个人心思不够诚。” “第二呢,也会叫人觉得怪——这么为难的事情,我一提你就答应了,是不是嘴上答应的痛快,背地里打鬼主意阳奉阴违呢?!” “第三,也是最危险的一种可能,这会让天子产生一种感觉——他知道朕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看透了朕的想法,知道朕是不会让你回来的,所以才满口答应?!” “天子希望有人懂他,但是这个人又不能太懂他。这个人要知情识趣,在天子希望他干什么的时候就顺从的去干什么,但是这种顺从必须是出于本心,而不是对于天子心思的精准揣测,不然……” 刘彻冷笑了一声:“他死定了。” 李元达:“艹,好几把麻烦!” 朱元璋:“艹,好几把难缠!” 李世民:“两位兄弟好优美的中国话!” 嬴政:“……” 嬴政烦不胜烦:“夭寿了,到底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刘彻笑了笑,又继续说:“但是也绝对不能不答应。” “如果我断然拒绝,那我跟天子之间的信任就完蛋了,以我对老登的理解,他是绝对会当场发飙然后争取把我一波儿带走的——那么别忘了,居岩关这一万三千送嫁的将士,都是从京营里选的,他们的父母妻儿,全都在京城,天子打从派他们出来,就留着后手呢!” “所以说呢,要犹犹豫豫的答应。” “营造一种虽然我很为难,也的确不太想这么做,但是为了我那敬爱的祖父,我愿意去做的氛围感……” 说着,他迟疑着同近臣开了口:“常言道百善孝为首,百孝顺为先,天子既然有所吩咐,我焉有不从之理?且给我些时间安排,午后便启程回京……” 唐佐不由得叫了声:“公主!” 那近臣却奇异的替镇国公主松了口气,遵从天子的吩咐,将他的话告知镇国公主:“不过陛下又说,家事再大也大不过国事,北关此时还离不开您,给东宫议定谥号的事情自有他来做主,您便暂且留在北关主持大局吧。” 刘彻先是一怔,继而又是一惊,然后微露喜色,最后又有些涩然,硬生生揉出来一种心内五味俱全府复杂情感来。 嬴政点评了一句:“没有丝毫感情,全是技巧。” …… 待到那一行天使离开此处,谢殊才发觉自己手心里都是汗,再去看身边人的脸色,却发觉自己的情状大抵还是好的。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外甥:“公主……” 刘彻的面色尤且有些苍白,却还是笑着安抚众人:“好了,都过去了。” 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不会再有事了。” …… 天子身披大氅,在未央宫的最高点俯视帝都,有内侍脚步迅疾的近前,恭声回话:“陛下,人已经进了京畿之内,预计很快便会抵达京师。” 天子不置可否,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召宰相们跟礼部、太常、宗正寺的人来见朕。” 内侍领命而去。 今日并非休沐,天子所点到的官员们俱在官署当值,闻讯之后打量一下同行之人,对于天子想要议论的事情也就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难不成,真要立皇太女了吗? 礼部的人一时为难起来。 开前所未有之先例,以女主继位,这如何使得? 身为执掌礼仪的官员,他一声不吭便低了头,必然要为天下清流耻笑,颜面扫地,可若是带头反对…… 对于这种政治见解上的不同,天子是不会要他性命的,但即便如此,只怕也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 礼部尚书都要为难死了,再一看宗正在自己前边杵着,心也就安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说到底,皇位都是人家家里边的事儿,跟他这个打工的有什么干系? 要是宗正带头反对,那他就跟着反对,要是宗正都点头了…… 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上表请求辞官吧。 礼部尚书暗叹口气,跟满脸忧心忡忡的宗正和太常来到御前,不曾想天子却给出了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提议。 追谥亡故多年的东宫为皇帝?! 啊这…… 这种离谱之中又带着点合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向来都是当儿子的追谥自己爹为皇帝,倒是很少有当爹的追谥儿子为皇帝,不过这事儿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 东宫毕竟是东宫,当今登基数十年来,唯有这一个被正式册封的储君,他具备有被追谥为皇帝的合理性,而天子这个当代天子也乐意,想要追谥他为皇帝,礼法上有什么问题呢? 可是因此而产生的问题却大了。 东宫成了皇帝,被追谥的皇帝也是皇帝,他先天的就成了大宗,同时也将诸王排挤到帝位的继承序列之外! 不要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同——诸王成了小宗,那不还是天子的儿子吗? 诸王的儿子,也仍旧是天子的孙子啊。 当然不是这样了! 诸王成为小宗之后,也就失去了祭拜先祖的权力,从今以后,诸王的后世子孙只能以诸王为先祖,却不能认天子乃至于本朝开国天子为先祖了! 礼法体制的严苛与残酷正在于此。 譬如刘备,汉室宗亲,作为小宗之后,在西南称帝之前,他只能自称“吾乃中山靖王之后”,却不能自称自己是“汉高祖之后”的原因,正在于此! 也只有皇帝,才能堂而皇之的宣称自己乃是高祖之后,其余小宗之子胆敢自称说是高祖之后——这么名正言顺的僭越,你是在人间没什么留恋的了吗?! 天子尊东宫为皇帝,此事本来是没什么不妥的,毕竟东宫业已绝嗣,但在天子看好东宫之女,并且将其晋封为镇国公主的时候,问题就大了! 这明摆着就是在给镇国公主铺路啊! 可是宗正能说什么,太常又能说什么? 天子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也只能默默通过了此事。 紧接着还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商讨,起居注的记载,东宫陵墓仪制的提升,对于代王的追谥,还有东宫被追谥为皇帝,那太子妃呢? 按理来说,也是要尊为皇后的,但是东宫本人是因为死亡才得以被尊为皇帝的,太子妃能在生前就得到皇后的名位吗? 诸如此类的讨论,天子没有兴趣参与,把控住既定的方向之后,便离席去接见回京的心腹近臣了。 他默不作声的听近臣将此行诸事一一回禀,连唐佐焦急之下叫得那句“公主”都没落下,最后近臣把该说的都说完,便只是恭顺的跪在天子面前,等待可能会有的垂问。 天子坐在鹤羽制成的坐垫上,缄默良久之后,忽的开口问道:“抬起头来。” 近臣领命抬头。 就听天子道:“你觉得,镇国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他短暂的思忖了几瞬,还没等回答,天子便猛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改问了另一件事:“镇国公主类朕否?” 近臣毕恭毕敬的道:“公主与陛下相类。” 天子眼眸微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胡须:“你说,镇国公主如此合乎朕意,是因为她纯粹的合乎朕意,还是因为她揣度人心的本事出神入化?” 近臣心都提了起来,却强作镇定道:“您都不知道的事情,以下臣的愚钝,又如何能够得知?” 天子冷冷的觑着他,几瞬之后,忽然哈哈大笑:“如何这样胆怯?朕还能吃了你吗?!” 又开怀不已的吩咐左右:“吩咐备宴,朕今天很高兴,让诸王进宫同乐!”
第99章 雾草,野猪有挂21 诸王接到传召之后,当真是强颜欢笑,往传旨的内侍手里塞了银票之后,又小心询问:“前几日不是刚刚才行过宴吗,父皇怎么又有兴致召我们叙话了?” 因为诸王问的并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情,故而内侍便一五一十的讲了:“大抵是因为天子先前派去北关的使者带回了好消息吧。天子因此很是开怀,特意召集诸王同乐……” 诸王:“……” 啊,同乐同乐。 必须乐。 这谁敢不乐。 老爹高兴,当儿子的就是遇见天大的悲恸也要忍下来,天底下哪有比天子还大的事儿? 陈王不由得回忆起了淑妃薨逝之后宫里发生的一场风波。 彼时定安公主刚刚出塞,淑妃便染了病,方婕妤因是为淑妃所荐,不免要去向旧主尽心,没成想也染了病上身。 最开始的时候,这事儿也没人在意。 宫里的女人身娇肉贵,没事儿的时候都有人吃补药呢,更何况淑妃上了年纪,病痛乃是寻常,没成想两人一病不起,没过多久竟直接咽气了! 淑妃身为四妃之一,又是济王生母,自然尊贵,然而再怎么尊贵,也越不过天子去,那时候定安公主刚刚出塞,天子正是心里不爽的时候呢,找了道人前来掐算,道是当月诸事不吉。 这批注一落地,天子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下去了,尚宫局和礼部的人一看,心说谁还顾得了你淑妃啊,走你的吧! 草草把丧事料理完了。 又因为那句批语,淑妃也好,方婕妤也罢,连个追谥都没落到。 淑妃是济王的生母,亲娘身后事如此单薄,济王身为人子,心里边怎么会好过? 只是到底畏惧天子,饶是再如何不平,也终究不敢表露出来,只偷偷地在府上设祭,颇隆重的祭奠了淑妃。 可济王妃也害怕啊——说的难听一点,总不能为了死人把活人给害了吧? 淑妃也是侍奉过天子多年的老人了,如今落得这步田地,要说天子不是故意的,谁信? 怎么别的宫中老人死了都有追谥,就自己婆婆没有? 这是天子明晃晃的要打婆婆的脸啊! 还有些话济王妃不敢跟丈夫说,只能在亲生母亲过府的时候屏退众人,低声耳语:“母妃虽有些小病痛,但也不至于突然间就没了性命啊,还有方婕妤,她可还正年轻呢,这到底是真病死的,还是假病死的?” 济王妃的母亲神色平静:“你当王爷是傻子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会怀疑,他难道不会?” 又说:“当日淑妃亡故,宫里也曾经打发人来请你和王爷这正经的儿子儿媳前去送别母妃,你们难道不曾见到淑妃遗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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