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兰若拉开被子露出头脸,“哇”的哭了出来:“可是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我太想睡觉了!我知道不应该,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那宫人是她从冯家带来的,打小就与她一起,见状也是不忍,不禁道:“要不,您就同其余娘娘们商议一下,下午就不去了吧?您看,三省的官员也只是上午就值,中午用了膳食,便各自归家了呀。” 冯兰若眼红红的问:“可以吗?” 宫人笑道:“可以呀。” 冯兰若:“可是陛下每天下午都遣人送糕点和茶饮过去,这该怎么办?用过午膳直接离开,置之不理,还是专程去同陛下说一声,叫他下午不要再叫人送东西过去了?” 宫人:“……” Emmm。 冯兰若面如土色的坐起身,面如土色的叫人侍奉着更衣,梳洗之后用了早膳,便打起精神来去上班。 如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毛才人带着刚核对完的账本来这儿交差。 冯兰若记录在册,又不禁咋舌:“她手脚怎么这么快?审核的时候也没有差错,实在厉害。” 宫人见毛才人走了,这才悄悄道:“毛才人格外勤勉呢,昨个儿娘娘走了,她留在这儿又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动身回宫。” 冯兰若惊了:“那她一天睡多久啊,不会觉得困吗?” 宫人又说了个叫她吃惊的事情:“毛才人每天都是头一个来的。” 又低声点她:“别的娘娘可以喊苦喊累,娘娘可万万不能,您是位分最高的,若是往外放一句话,便有领头的意思,叫陛下知道,心中该作何想?您带着人拆他的台吗?” 冯兰若:“……” 流了一滴泪。 我在陛下的宫里,没有一粒米是白吃的。 因有人提了这件事,冯兰若便多多关注一些,待到用了晚膳,众人准备离去之时,她特意往毛才人的办公桌前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毛才人正伏案工作,浑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呢。 她忍不住近前去问:“毛才人,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毛才人见是淑妃前来,微微一惊,正待起身行礼,却被冯兰若摆手拦住。 她笑一笑,细声细气道:“妾身想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再回去。” 冯兰若狐疑的看着她,真心实意的问:“你难道不累吗?” “说不累是假的,但妾身还是想为陛下多做一些事。” 毛才人目光含情,柔声道:“只是每天多做一个时辰而已,这算什么呢?只要能叫陛下展颜,妾身死而无憾。” 冯兰若:( ̄~ ̄;)
第17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16 冯兰若虽说不知道什么叫工贼,但的确为此有些心生不快。 明明大家都很累了啊,而且白天也没人偷懒。 现在毛才人当值结束之后还能留在这儿肝大半个时辰,倒好像是显得其余人没出力似的…… 可要说是拦着,又好像是见不得别人努力,拦着人家对天子尽忠似的。 最后冯兰若什么也没说,带着自己宫里的人离开了。 一直等翠微宫的人远去,透过窗户,瞧着那两行宫灯消失在夜色中,毛才人身边的宫人才低声道:“奴婢小心觑着,淑妃娘娘方才,好像有些不快呢。” 毛才人头也没抬,只紧盯着面前的账簿:“采薇,帮我把灯挑亮些。” 采薇暗叹一声,转身在窗边取了根银签子,打开灯罩拨那灯芯。 毛才人当然知道自己如此作为会惹人厌,可是她眼前也只有这一条路。 跟其余人比起来,她不够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后妃中姿色最平庸的。 她既没有淑妃和丁婕妤那样显赫的家世,也不像吴婕妤那样,是海内名儒之女。 她不像薛美人,天生对数字敏感,算盘打得比当了二十年账房的管事都顺溜,也不像陶美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 她平平无奇如路边的一棵小草,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才能。 入宫的八个人里,她的位分是最低的。 她只能勤勉。 因为没有任何依仗,所以入宫之后只能谨小慎微,也因为这性情,她敏感的察觉到,陛下或许是真的想将某些要紧事项托付到她们手上。 这与她而言,其实是件好事。 因为讨天子欢心、争夺圣宠这件事情,是无法量化、没有标准的,以她的先天条件,想要脱颖而出真的很难。 但是如朝臣一般为天子做事,打打算盘汇总档案这类工作,完全是可以量化的,只要肯努力,陛下就能看见。 她真的没有那么贪心,也完全不敢奢望比拟淑妃和吴、丁两位婕妤,只是希望陛下能知道宫里有这么一个人。 若是能给她升一升位分,做个美人也好啊。 进宫的八位后妃,只有她是才人…… 若她做了美人的话,依从本朝旧例,阿娘可升做五品宜人了。 ……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毛才人的所作所为当然也瞒不过其余人去。 廖美人私底下同吴婕妤抱怨:“独独显了她出来!” 吴婕妤人情练达,心思灵透,倒是能明白毛才人所思所想,只劝道:“她有她的难处,多体谅几分罢。出头的法子摆在这里,能做到的不也就只有她?我只知道,叫我如她那般日日勤勉,我是不成的。” 廖美人一声叹息,遂不提此事了。 …… 西阁距离三省不过数百米,如今再度启用,三省中人自然有所察觉。 西阁办公厅启用的第一天。 几位宰相照旧往政事堂去议事时,侍中李淳便问了旁边负责做记录的郎官一句:“我方才往尚书省去,仿佛见到有好些宫人等候在西阁外?” 其余几位宰相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是,”郎官应声,将事情原委讲与他们听:“宫中太后报病,陛下令后妃于西阁处置宫务,清查内宫过往账目。” 李淳“噢”了一声,并不多想。 等到第二日晨起上朝时,天光未亮,相隔百十米途径西阁之时,却见此处灯火通明,宫人内侍们齐齐恭候在外,他不由大为震撼。 “娘娘们这么早就来了吗?” 守候在宫道旁的内侍向这位宰相行个礼,大义凛然道:“娘娘们讲,古有祖逖闻鸡起舞,男子如是,常常以此作为勉励,难道女子便没有这样的志向吗?” 李淳肃然起敬。 等到这天上完班,宰相们聚在一起吃午饭,吃完就下班回家的时候,又发现司膳房原来还为西阁准备了膳食,更惊闻一个消息——西阁那边儿下午照常上班。 冯明达给惊住了:“不是五更天就到那儿了吗,下午不歇一歇?” 司膳房的管事道:“娘娘们说了,为陛下分忧解难,岂敢道辛苦?一日有十二时辰,只忙碌一上午,尚有余力而退,深觉愧对天子。” 冯明达:“……” 啊这。 别的宰相们:“……” 啊这。 搞得我们有点尴尬啊! 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好像被内涵到了嗳! …… 这一日朝中政务稍多,又因为议及年赋,国之大事,嬴政特旨留了几位宰辅,午后廊下用过膳食,又往御书房去议事。 事情商讨到一半,天子身边的近侍打外边进来,用一种特意压低、但书房里边的人仍旧能够听到的声音恭敬问道:“陛下,西阁那边儿,娘娘们午后仍旧勤勉不辍,可要如旧例再送糕饼茶饮过去?” 宰相们就听天子语气中裹挟了三分诧异、三分赞叹,另外还有四分近乎感动的欣慰:“如此忠君体国,为上分忧,果然是朕的良佐啊!送,此事日后不必再问,援引为例便是了!” 内侍毕恭毕敬的应了声,行个礼,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了。 宰相们:“……” Emmm。 没听见没听见。 然后就见天子好像刚回过神来似的:“方才说到哪里了?” 中书令柳玄轻咳一声,接了上去:“山南道年前刚刚遭了水灾,先帝令减三年赋税。” 天子“哦”了一声,就着此事继续商讨,如是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方才结束:“已经过了今日当值的时辰,剩下的那些个琐碎事情……” 说到此处,天子略微顿了一顿,仿佛是有所迟疑,不知该叫宰相们稍稍加一加班今天完成,还是丢到明天的日程表里边去。 天底下从来不缺卷魂,官场上最多的就是能体察上意的下属。 嬴政话音落地,中书令王越便主动奏请:“些许功夫便可完结的事情,何必拖到明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他环视一周,语气鼓舞:“我们稍稍勤勉几分,今日便将此事了结,诸位以为如何?” 其余宰相们:“……” 救命,群众当中有坏人啊! 嬴政假意推拒了几句:“啊?这,不好吧?” 王越马上道:“为君分忧,为国尽忠,何坏之有?” 嬴政这才半推半就的点了头:“辛苦诸位一遭,便这么办吧。” 其余宰相们:“……” 那好叭。 马上把吃完午饭后麻利散了的下属们叫回来。 三省的头脑人物都留在这儿加班了,你们这群牛马还想安安生生回去午睡? 做梦呢! 你们不来,谁来跑腿,谁来传话,谁来拟定细节章程? 官场之上,有福不一定同享,但有难一定得同当! 三省的官员回家换了常服,没多久就接到通知——加班! …… 久在中枢的官员们都习惯了一日只上半天班,陡然被叫回去加班,倒不觉得有什么疲累之处,只觉有些新奇。 好端端的,怎么叫加班呢? 只有三省的头头们心头打怵——加半天班是小事,将此便为常制,该半天制为全天制,那可就是大事了! 再看中书令王越风风火火行走于三省之间,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 马德,反骨仔! …… 因着加班的缘故,满京城的高官今个儿都没能及时下班。 待到中书令王越归府之后,用晚膳时,其妻裴夫人难免问及个中缘故。 王越并不瞒她,如实讲了。 只是裴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其子王遂便是大惊失色:“阿耶何必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是一来,岂不见罪于三省同僚!” 王越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就你这点见解,还想下场去考科举?你阿耶我劝你先背着包袱出门游历三年!” 裴夫人也叹口气,温声问儿子道:“御书房是什么地方?” 王遂道:“是天子处理朝政,与宰辅重臣们议事的地方。” 裴夫人又问:“当今天子可是软弱无能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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