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遂压低声音:“当今果敢刚毅,行事老辣。” 裴夫人便叹息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会觉得,那个内侍赶在三省宰相俱在之时前去问话,是偶然之事呢。” 若无天子授意,哪个内侍敢在天子与宰相议事的时候近前插嘴? 王遂为之一惊:“是当今有意……” 裴夫人着意点拨儿子:“当今后妃不足十人,后宫空置的宫室何其之多,难道便找不出一处空地与后妃们做事吗?当今为什么单单挑了距离三省最近的西阁?” 王遂豁然开朗:“陛下早就决定要改半日制为全天制了。” “是啊,”王越感慨道:“当今的性情,认定了一件事必然要做成的,既然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倒叫陛下觉得我知情识趣,最体上意。至于同僚们的看法……” 他嗤笑一声:“我吃天家饭,与同僚何干?若三省宰相是铁板一块,同气连枝——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收拾收拾,全家下去跟你太爷爷一起吃饭了!” 王遂:“……” 王越哼了声,觑着他道:“还觉得你阿耶莽撞吗?” 王遂唯有摇头。 “不考了,”他说:“今年的恩科,我不去考了。” 官场上的人,心都太脏了,我怕! …… 本朝中央官员向来都是只工作半天,但这并不意味着下午三省就没人了,每个部门都会有人分下午和晚上值守,轮流参与值班。 下午加完班之后,晚上负责值班的宰相便是尚书左仆射董昌时。 然后他震惊的发现,西阁还双叒叕在加班!!! 喂,真的够了啊!!! 从五更天肝到月上柳梢,你们不抽空喘口气吗?! 一天肝七个时辰,这是什么牛马?!!! 卷人都给我滚啊!!! 董昌时值班值得心神俱疲,到第二日见了其余同僚,一脸菜色的分享了昨晚的见闻。 中书令王越之外,其余宰相们都是……emmm。 嬴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上朝时,还特意表彰了几位优秀工作后妃的父兄,称赞她们“急君所急,解君之忧,因国而忘家、为公而忘私”。 淑妃的伯父冯明达:“……” 丁婕妤的父亲永定伯:“……” 其余人:“……” 暗地里对天子想做什么有所猜测的满朝公卿,尽数脸都绿了。 “啧啧啧。”李元达不禁道:“这不就卷起来了吗。” “你忘了,”李世民挑一下眉,揶揄道:“后妃们还在暗地里抱怨毛才人卷呢。” 朱元璋尤且有些遗憾:“这些人到底是太过惫懒了,我们大明的官就不这样……” 李元达:“我看这个世界很难再有‘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句诗了。” “唉,”刘彻幽幽的叹了口气,现场为后妃们赋诗一首。 “你们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们。” “毛才人卷碎了你们的明月,你们打破了朝臣的窗。”
第18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17 嬴政每晚入睡之前都会抽出一刻钟时间看西阁那边儿今日有何发现,后妃们每个人进度如何,如是一连几日,便发现毛才人的业绩格外突出。 叫了值守的内侍来问,才知道她每日去的最早,走的最晚,并不十分聪慧,却是一等一的勤勉。 嬴政跟朱元璋有一点不一样。 他们俩都希望手底下的人比生产队的驴还能肝,最好是全年无休的肝,但是嬴政有着一点绝妙的好处,那就是他舍得出钱出爵位。 老朱的钱都是一个个串在肋骨条上的,等闲别想撸他一个铜板,相对而言,嬴政要大方得多。 他当即拍板,赐玉璧一双、黄金百两,再以毛才人勤勉忠君为由擢升其为美人,除此之外,各宫俱有赏赐,再下令从次月起,各宫月例加倍,以酬其功。 一个美人之位,嬴政并不放在眼里,至于百两黄金,马骨尚且价值千金,不过区区百两,以此来得人心,何贵之有? 又使人往西阁去传口谕:“自即日起,西阁五更天作,午后寅时中(下午四点)歇,旬假与三省同。朕深知诸位爱妃体国之心,更不欲尔等疲乏精神,困倦自身。” 朱元璋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让她们继续肝了啊?这才多久啊?她们在工作当中学到了很多东西,积累了很多经验,也是收获了很多的……” 李元达:“老朱,求求你做个人吧_(:з」∠)_” 李世民:“一天干七个时辰,这是肝上长了个人啊!” 只有刘彻宽抚他:“今天松一松缰绳,是为了明天更好的挥鞭,这叫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嬴政罕见的给刘彻点了个赞。 …… 太极宫的内侍迎着月色,带着赏赐和擢升毛才人为美人的口谕进入后宫,之于诸后妃而言,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冯兰若近来肝的脸色蜡黄、四肢无力,燕窝人参流水似的进补都不顶用,陡然得知天子金口玉言定了上班时辰,每日寅时中(下午四点)就可以歇息,且月例加倍,感恩之心油然而生。 其余后妃也终觉可以松口气了。 尤其是毛才人——现在改称呼毛美人了。 送走前来传旨的内侍,毛美人知道自己赌对了。 当今天子是个喜欢做实事的人,赏罚更是分明,自己的容貌和才干诚然不够出挑,但只要肯好好做事,终究也是有一条通天大道的。 …… 兴庆宫。 皇太后起初听闻新帝令后妃们在西阁处置宫务,并不很放在心上,前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又何尝不是如此? 再听闻新帝令后妃清查内宫近二十年来的账目和人员升调,脸色登时为之剧变。 她遣退侍奉的近侍,单独传了心腹前来:“那件事情……痕迹都抹除了吗?” 心腹听闻新帝查账,也是惶惶,迎上皇太后紧迫问询的眼眸,下意识想要说个肯定的答案,只是心脏跳了又跳,最后还是摇头,怯怯道:“娘娘是知道的,宫中珍品俱是登记在册,账目上虽都是按照正常赏赐做下的,但实在太多了,陛下若真是详查,很难不露痕迹……” 皇太后的面庞瞬间失了颜色,嘴唇无力的颤动几下,良久无语。 如是过了许久,心腹方才听见她仿佛是从天上飘来的声音,幽微入耳:“人上了年纪,便格外思念父母,递话给承恩公府,请母亲入宫来吧。” 皇太后乃是先帝之妻、当今之母,自然不必像寻常后妃一般困束于宫规,但凡有所想,第二日母家命妇便可入宫。 承恩公府闻讯之后,第二日,冯老夫人并冯大夫人便递了牌子进宫。 皇太后遣退侍从,神色虽然还算镇定,然而眼底却仍旧隐约泄露出几分不安:“陛下,近来在查账呢。” 冯老夫人闻弦音而知雅意,脸色微变之余,忙追问道:“先帝难道不曾细细扫尾吗?” 皇太后低声道:“先帝素来谨慎,该做的自然都做了,但假的毕竟是假的,那么大的一笔数目,又皆是旷世奇珍,哪里是轻易能抹平的?再则,当时之人,哪里想得到后世之事?疏忽也是难免的。” 又说:“我听闻,陛下是从二十年前的旧账开始查,到那处纰漏,怕得有些时候,只是这日子到底不会太久。” “母亲,”皇太后神色有些复杂:“咱们该早做准备了。” 她是冯老夫人的女儿,是冯老夫人身上掉下去的肉,冯老夫人看着皇太后此时神情,心头便是一颤——皇太后害怕了。 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距离最开始的计划,早就偏了十万八千里。 而一旦事败…… 一种可怖的恐惧蓦然降临心头,冯老夫人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经年的账簿在哪儿?过往二十年的那些记档,又被存放在何处?” 皇太后唯有苦笑:“陛下令人存入西阁,使心腹就近把守。” 冯老夫人合上眼,脸上的皱纹一道道闭得更紧。 一直沉默着的冯大夫人忽的道:“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冯老夫人与皇太后齐齐一震。 冯大夫人如若未见,素来温和的人,一旦定了心思,反倒更加果决:“诸多变故都自一人始,既如此,何不将其除去?现下当今登基不过几月,便如此难缠,待到他羽翼丰满之时,莫说昔年筹谋,冯氏一族却不知能否得以保全!” 冯老夫人显然已经被儿媳说动,神色显而易见的为之一定,转目去看,却见皇太后目光闪烁,眸色焦灼,显然正处在犹豫之中,当即厉声道:“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开弓焉有回头箭?!” 皇太后深吸口气,终于颔首:“好,便依此言行事。” 冯老夫人与冯大夫人归家之后,不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冯明达,后者惊骇之后,又对着妻室怒目而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敢擅作主张?这可是——” 即便此刻内室之中并无外人,他也再三压低了声音,继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这可是弑君!” 冯大夫人觑着他,脸上忽的浮现出一抹嘲弄:“当日踌躇满志谋夺神器的是你,如今胆小退缩的,竟也是你,死到临头,居然连我这内宅妇人都不如!不如下一世我为男你作女,换你在家相夫教子,说不得我胜过你许多!” 冯明达心头愤然:“你!” “好了,都住口!外敌未清,你们夫妻俩便要内斗吗?!” 最终,冯老夫人铁青着脸,厉声发话制止。 那晕黄色烛火的光芒在她苍老的面孔上跳跃,就着窗外无边夜色,有种鬼魅般的阴沉:“近来,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未免也太得意了些!,若是假以时日,那还得了?当初他不过是个闲散宗室,是咱们抬举,才把他托举到帝位之上——既然能把他送上去,那就能把他再拉下来!” 冯明达颤声道:“母亲……” “事到如今,难道你卑躬屈膝,他便会放过你?” 冯老夫人厉声道:“既然他早晚都要除掉冯家,不如未免先下手为强,早日送他上路!” 冯明达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顺从的低下了头:“是,全凭母亲吩咐。” …… 皇太后既存此心,便也开始着意铺垫,对外宣称病愈,不时的见一见前来请安的后妃,得了空也常请先帝留下的旧人说话,兴庆宫的小厨房做了合心意的膳食出来,又使人往太极宫送一份。 嬴政对着案上那碟牡丹卷看了几眼,继而微微笑了起来。 皇太后终于要有动作了啊。 他要拒绝吗? 当然不! 不止不会拒绝,他还要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 嬴政厚赏了来送糕点的内侍,之于两宫而言,这显然是关系开始破冰的信号,此后,兴庆宫又送了几次吃食过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94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