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妾身的兄长却不争气,连大将军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妾身每每想到此处,都深觉有负天恩,实在是没脸见您。” 王氏口中的大将军,便是皇后那战功赫赫的胞弟,同样出身微末、却以军功跻身朝堂的魏大将军。 皇帝听完哈哈笑了两声:“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你那不争气的兄弟,的确比不过大将军一根头发!” 王氏:“……” 王氏原本是想以退为进,乞求陛下给自己兄长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的,没成想陛下顺水推舟,叫她当胸中了一箭,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好生难受。 只是她能侍奉皇帝几年,到底还是有一些心得的,皇帝拒绝过的事情,不要再提第二次。 即便他拒绝的时候脸上带笑,看起来根本没有生气。 皇帝不愿接这一茬儿,王氏也就没再开口,马上就乖巧的转了话头:“妾身叫宫里的乐师编曲,排了几支舞出来,陛下要不要赏脸瞧瞧?” 皇帝怀里抱着三皇子,微微侧一下脸,朝她笑了一下。 王氏见状莞尔,拍手示意近侍传舞女们前来献舞。 第二日晨间,皇帝坐起身没多久,王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帷幔外。 内侍将夜间安寝时的帷幔挂起,王氏近前来亲自侍奉皇帝穿衣,又吩咐宫人们赶紧送洗漱的温水过来。 皇帝有些不适的皱了下眉,眼睛短暂闭合,复又睁开:“你有身孕,这些事叫侍从们去做吧,不必如此劳心。” 王氏笑道:“妾身想多为您做一点事。” 就在此时,另一道声音同时落到了皇帝心里。 “我宫里的侍从来做,跟我亲自来做,这怎么能一样呢。” 皇帝怔住了。 心下惊诧,脸上倒不显露,他挑起眼帘,目光审视的觑着王氏。 王氏刚从宫人手里接过皇帝的腰带,正要替他系上,转过脸来迎上他的视线,不由一惊。 她有些不安的叫了声:“陛下?” 与此同时,皇帝听见另一道声音在自己心底响起。 “陛下怎么这么看着我?” 紧接着又是几声。 “难道是我老了?” “先前有妊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反应,可这回不知道是怎么了,才几个月,脸上就开始生斑,难道是脂粉没有遮住,叫陛下看出了端倪?” 皇帝一直都没有做声,只是定定的注视着她,也因此耳听着那声音变得忐忑,最后转为惊恐。 “……我老了吗?” 最后一句结束,王氏眼底已经不由自主的蕴出了几分泪意,不同于昨日的做戏,此时却是真情流露了。 她终于怯怯的开口:“陛下……” 然而此时此刻,皇帝却没有半分心思分给面前的宠妃,随手将她拨开,高声呼唤亲信的名字:“石安!” 一个中年内侍快步近前,低眉顺眼道:“奴婢在。” 却听皇帝道:“前几日朕令你往上官家去赐药,事情可办妥了?” 石安连个磕巴都没打,便道:“回禀陛下,是奴婢亲手将您所赐药物交付到老侯爷手里的。” 皇帝神色冷凝的盯着他,果然听见另一道声音响起。 “几天前的事情,陛下怎么忽然问起来了?” “难道这差事里边儿还有些我没搞明白的内情在?” “亦或者,是有人在陛下耳朵边上诋毁我当差不力……” 皇帝忽然间大笑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令人心悸,也打断了王氏和石安的想入非非。 当然没有人敢去问一句:“陛下,您在笑什么呢?” 所有人都如同木偶,亦或者是凝固了的蜡像一般,静默的伫立在原地,心潮翻涌。 而皇帝就在那目光无法触及到的浪潮声中,肆无忌惮的大笑出声。 众人由是愈发不安。 如此过去半晌,皇帝的笑声终于停了。 这位人到中年的帝王脸上闪烁着一种奇异的神采,眸子里更是绽放出迥异于先前的光亮,这简直就像是窥见了猎物的猛兽,兴奋的伏在丛林之间,随时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 他转过身去,有些不耐烦的吩咐侍从:“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侍奉朕更衣?!” 御前的侍从们以最快的速度反应了过来,飞快上前,动作轻柔却绝对迅速的替皇帝穿戴整齐。 后者没再说一句话,匆忙洗了把脸,连早膳都没用,便步上轿撵,往宣室殿去了。 王氏僵立原地,俏面煞白,强行控制住身体的颤抖,追上去叫了声:“陛下——” 皇帝头都没回,只随意的摆了摆手。 不知是示意她赶紧回去,亦或者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王氏看着远去的御驾,神情呆滞,半晌过去,泪珠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 皇后并不会逾越夫妻之间的界限,去试探皇帝在妃嫔处时如何,更不会越过君臣的本分,去窥探帝踪。 然而王贵妃在皇帝离开之后动了胎气,紧急传召太医,这消息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隐瞒皇后的。 皇后闻讯着实有些吃惊:“怎么就动了胎气?太医怎么说的?” 王贵妃也不是头一次有孕了,按理说不该这么不小心的。 侍从低声回禀:“太医给开了药,叫贵妃好生静养,切莫再有骤喜骤怒的情绪起伏了,如若不然,只怕不好呢。” “竟有这样严重……” 皇后微露诧异,沉吟几瞬之后,使人往贵妃处问候,待人回来,细细问过之后,终于道:“近来天气燥热,叫小厨房煮一碗酸梅汤给陛下送去。” 这是帝后之间的默契。 东西送到之后,皇帝若是有空,自然会往椒房殿来,亦或者令人传召,若是石沉大海,皇后也就知道该当如何处置贵妃的事情了。 只是却没想到,皇帝的确做出了反应,却不是只针对她一个人的。 亲信往未央宫去了一趟,带回了皇帝的命令。 他决定在未央宫举办一场家宴,后妃及皇子公主,乃至于要紧的外戚悉数都要到场,共庆良宵。 至于宴席的筹备工作,便理所应当的交付到皇后手中去了。 皇后静静的听亲信说完,细长的眉毛不由得蹙起一点,几瞬之后,又平静无澜的松开:“知道了。” …… “我说刘野猪,你就不担心啊?!” 空间里其余人都有些心焦。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局的难处不在于武斗,而在于文争。 这并不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而众所周知,刘彻的难缠程度,在历朝历代都是排的上号的。 这家伙最擅长搞无差别攻击…… 且从来不会把舆论放在心上。 在发疯的道路上,甚至于比朱元璋走得更远。 尤其现在的刘彻并非是初出茅庐时候的愣头青。 三十八岁的刘彻,正处在一个帝王最富有攻击性的时候。 能够钳制他的太皇太后窦氏和皇太后王氏都已经薨逝。 元老功臣逐渐凋零,无法对他指手画脚。 正当盛年的天子重用外戚,北上扬鞭,打出了漂亮的匈奴反击战,人望几乎可以比拟太宗孝文皇帝。 身强体健,踌躇满志,觉得自己是宇宙的中心。 要说短板,大概也就是封建迷信…… 但有了能听到身边人心里话的金手指之后,栾大之流的上进之路就被堵的死死的了。 这他妈纯纯一个五边形战士,要怎么去战胜他? 向来宴无好宴,这场突如其来的,面向后宫乃至于外戚们的宫宴,让空间里几人同时感知到了危险。 只有刘彻面露茫然,发出了灵魂三问:“啊?战胜他?我为什么要战胜他啊?” 李元达愣住了:“天下岂有三十年之太子?你别忘了,他能活到小七十啊!” 刘彻:“可他能听见身边人的心声哎!” 朱元璋急道:“那不是更可怕吗?” “这不是大好事吗?” 刘彻茫然道:“巫蛊之祸发生的原因,就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这会儿我想什么他都能知道,还能出什么岔子?” “啊这?!” 李世民听得呆住:“难道你敢保证,你在他身边的时候,心里便不会产生任何叫他感觉危险的想法?!” 刘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老兄,你是不是没被你爹爱过啊?” 李世民:“……” 李世民勃然大怒:“什么?!这根本就是危言耸听!我爹当然也是在乎我的!!刘野猪我警告你不要乱说!!!众所周知,我们李家向来父慈子孝!!!!” 嬴政赶忙把他拉到一边儿去:“你先冷静一下……”
第288章 刘老登大舞台3 嬴政拽着李世民往旁边去。 那边厢,刘彻展开双臂,叫侍从们近前为他更衣,同时语气缅怀的开口。 “对我来说,他首先是父亲,其次才是皇帝。” “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像所有民间的父亲一样,让我骑在肩头,亲自教导我读书写字,七岁那年,将我册封为皇太子,为我选聘良师。” “那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要见一见我,问我这一天学到了什么,过得好不好。” “到他薨逝前夕,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但是忧心我为东宫钳制,还是强撑着为我举行了冠礼……” “他是个很好的父亲,也是个很好的皇帝。”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倾尽所能的模仿他……” 刘彻语气唏嘘道:“因为我是刘彻,所以我当然也该知道,在他心里,现在的我——他的长子,是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我又怎么忍心叫他失望,又怎么会担心自己会输?” 空间里的其余人为之缄默。 最后,还是嬴政缓缓开口:“此一时,彼一时了。” 父子之间的感情,是非常微妙的。 扶苏出生的时候,自己难道不是由衷的欢喜吗? 李世民册立李承乾为皇太子的时候,难道不是真心实意? 但是做父亲的活的太久了,做儿子的成长的也太快了,双方难免就会发生摩擦,继而产生碰撞。 想到此处,嬴政不由得顿住了。 他想起了刘彻先前所说的话——巫蛊之祸发生的原因,就在于父不知子,子不知父,这会儿我想什么他都知道,还能出什么岔子? 仿佛,也有些道理啊。 …… 皇帝的兴奋状态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 自从确定自己静下心来之后,就能够听到自己身边人的心里话,皇帝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礼包击中心房,兴奋雀跃到几近昏厥——以至于把王贵妃和她腹中的皇嗣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未央宫,同时疯狂的进行着头脑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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